第20章 獲救
腳步聲越來越近,但不急促,而是時緩時緊,偶爾還駐足停頓片刻,不知是何原因。
伊殷按捺不住好奇,從衛昭身後探出小腦袋,想要一看究竟,卻被他輕輕拍了回去。
追兵只有一個,貌似有些奇怪,可天門嶺岔道極多,誰也不能保證,他就沒有同伴在附近,興許是分開行動也說不定。
衛昭五年前被俘,就被赫連濯下了王族的秘藥,禁制了全身武功。其實,依着赫連濯的本意,是想直接廢了衛昭的武功的,但巫醫告誡他,此舉或許會讓衛昭喪命,方才改了主意。
秘藥并非一勞永逸,每隔半年就要再服一次,加強效果。赫連濯對衛昭極不放心,幹脆是三個月就要他服藥一次,絕不給他恢複武功的機會。
衛昭有個醫術精湛的表兄,名喚孫野,師從醫仙端木惠。衛昭幼時,曾和好友君情一起被孫野逼着學醫,可惜他志不在此,只對殺人于無形的毒藥感興趣,其他的,根本不肯用心學。
因而,禁制他武功的秘藥,衛昭研究了這些年,也就摸到點皮毛,兼之搞不到相應的藥材,實在是解不開,最後勉強是靠以毒攻毒,及大量放血才把藥性化去了小部分。
衛昭天資聰慧,根骨絕佳,于武學一道極有天賦,少年時期甚至被人拿來和昭陽侯做過比較。正常情況下,他的兩三成功力,足以橫掃大多數所謂的高手。
然而昨夜,衛昭剛剛落胎,正是身體最虛弱的時候,幾乎站都站不穩,他沒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夠擊敗追兵。
如果來人是赫連濯派來的,無論勝負,伊殷總有生機,若是大阏氏派的人,除非他能戰勝對手,否則他們父子,就只能橫屍荒野了。
衛昭強打起精神,目光死死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面色嚴峻。
良久,一個身着布衣,腳蹬草鞋,背上負着一把精鐵打造的彎刀的年輕人終于進入他的視線。
盡管衣着簡鄙,但衛昭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漢人的服飾,而非扶餘人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伊殷探出腦袋,看到年輕人的穿着也很高興,能在這裏遇到漢人,說明他們距離大衍的邊境,已經不是很遠了。
年輕人看到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衛昭和伊殷顯得有些驚訝,他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半晌,才上前兩步,詢問道:“兩位從何處來?到何處去?可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
衛昭看他一眼,目光充滿警惕,雙手下意識把伊殷摟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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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的不是追兵,而是路人,讓衛昭心情大好,誰知路人如此熱情,倒讓他感覺不妥。
年輕人見衛昭遲遲不語,也不生氣,反而爽朗道:“兩位莫怕,在下不是壞人,出門在外,誰不會遇到點麻煩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衛昭仍不說話,只細細打量他。伊殷見年輕人眼神清澈,神情坦然,對他頗有好感,便出聲道:“大哥哥,我和爹爹迷路了。”
年輕人立即問道:“小弟弟,你們是第一次進天門嶺吧?”
伊殷點點頭,雖然知道要朝飛翼峰的方向走,可具體路線如何,他和衛昭真是一點也不清楚,也不曉得走了多少冤枉路。
年輕人見狀忙道:“天門嶺山高林密,又有猛獸出沒,不要說你們第一次進山的人,就是經驗豐富的老獵手,也有進來就出不去的,像我大伯,去年進山打獵時失蹤,至今沒找到屍骨呢。”
伊殷聞言大駭,敢情他和衛昭還算是運氣不錯的,雖然一路走得辛苦,倒也沒有撞上不能對付的兇禽猛獸。
衛昭見年輕人面露哀痛之色,不似作僞,沉聲道:“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天門嶺這樣的地方,被猛獸擒去當作食物,或是失足跌落懸崖,哪裏還能找回屍首。
年輕人擺擺手,表示不介意:“生死有命,成敗在天,這是我大伯生前最愛說的話。我十歲開始跟着大伯進山打獵,對天門嶺熟得很,你們要去哪裏,我可以送你們一程?”
衛昭半真半假說了他們的來歷,說是永嘉四十年幽州光複時遷到幽州的燕州人,昨年幽州淪落,他們就成了扶餘人的奴隸,每天辛苦做活,苦不堪言。
前些日子,鐵勒和扶餘在草原上起了沖突,雙方大動幹戈,對他們的看守不複往日嚴密,他們就趁機逃了出來,想要穿過天門嶺回到大衍,不想竟是迷路了。
年輕人沒有懷疑衛昭的說法,反倒驚嘆道:“你們第一次進天門嶺,就能走到飛翼峰附近,算是很順利了,不過能遇上我,更是你們運氣好。”
“此話怎講?”衛昭不解道,只要不是遇上追兵,以飛翼峰為參照,他們總能走出天門嶺的,碰不碰到這個年輕人,似乎并不重要。
年輕人挑眉笑笑,得意道:“你們不知道,這一帶的地形,是出了名的鬼打牆,便是照着飛翼峰走,也是繞來繞去兜圈子,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肯定已經轉了不少圈了。”
伊殷汗顏,原來有了參照物也不管用,難怪他們走了好幾日,還是覺得飛翼峰遙不可及。
年輕人接着道:“我說了,我對天門嶺很熟,我能帶你們出去。但是我們現在待的地方,是在扶餘境內,我一般不過來的。只是前幾日追一只白虎,才追過了境,追到了這裏。”
“白虎?在哪裏?”伊殷好奇地四下張望。原先,衛陽在宮裏也養了只白虎,又雄壯又可愛,他可喜歡了。
年輕人攤了攤手,無奈道:“我也不知道,早跑得沒影了。要不說你們運氣好呢,這樣都能遇上我,不然的話,你們再轉半個月,也未必能轉出去。”
衛昭想了想,這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實在沒有要害自己和伊殷的理由,便拱手道:“既是如此,就多謝這位壯士了。”憑他如今的身體,在山裏如何撐得過半個月。
“不客氣!”年輕人爽快地揮了揮手,“我叫霍青陽,你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壯士什麽的,聽起來好奇怪。”
伊殷從善如流,改口道:“青陽哥哥,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絕處逢生,伊殷差點就要喜極而泣,太好了,衛昭終于不用回到前世悲劇的命運了。
霍青陽毫不客氣地點頭道:“我當然是好人了!”說着揉揉伊殷亂糟糟的腦袋,把他本來就亂的頭發給揉得更亂了。
伊殷極不喜歡被人揉捏,拼命往後躲,但是霍青陽手勁奇大,他根本躲不開,只能無奈地吐吐舌頭。
霍青陽不理會伊殷的小動作,繼續道:“我家就在邊城,向南走出天門嶺就到了,我可以把你們帶到雲州。”
衛昭向霍青陽道了謝,正要牽着伊殷的手跟他走,突然身子發軟,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伊殷急忙伸手去扶,無奈人小力弱,不但扶不住衛昭,反而差點摔倒。還是霍青陽眼疾手快,及時出手,才扶穩了衛昭,沒讓他摔在地上。
霍青陽見衛昭的臉色着實不好看,又搞不清怎麽回事,便問伊殷:“小家夥,你爹怎麽了?”
伊殷不好細說,只得含糊地道,可能是最近趕路太辛苦,沒有休息好,所以不舒服。
霍青陽半信半疑,胡亂摸摸衛昭的脈象,也摸不出什麽名堂,不過見他呼吸還算平穩,勉強接受了伊殷的說辭。
“青陽哥哥,我們現在怎麽辦?”不知怎地,伊殷總覺得霍青陽看起來很眼熟,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可仔細想想,卻沒有見過他的印象。
霍青陽讓伊殷幫忙,取下背上的彎刀挂到腰間,背起昏迷不醒的衛昭,對伊殷說道:“你爹需要休息,我們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你拉着我的衣擺自己走,千萬不要松手。”
伊殷拼命點頭,還把他們已經所剩無幾的小包袱撿起來,挎在肩膀上。
天黑之前,霍青陽帶着伊殷找到一處避風的洞穴。伊殷找了塊平整的地面,先把衛昭的披風鋪在地上,再讓霍青陽把衛昭放下來。
随後,兩人在附近拾了些幹柴,燃起了篝火。霍青陽吩咐伊殷看好衛昭,就出門打獵去了,他們三個的晚餐,還沒有着落呢。
霍青陽離開不久,衛昭就醒了,伊殷忙問道:“爹爹,你好點沒有?要不要喝點水?”
衛昭微微點頭,伊殷就捧着霍青陽的水囊跑了過去,同時說道:“青陽哥哥打獵去了,他說晚上請我們吃好吃的。”
衛昭口渴得厲害,一氣喝了半囊水,才覺得好過了些。他看着伊殷,輕聲問道:“阿殷,你說霍青陽為何會對我們這樣好?”
伊殷拿回水囊,自己喝了兩口,方用塞子把口封好。他理解衛昭對霍青陽的懷疑,作為萍水相逢的路人,霍青陽對他們,的确熱情得有點超乎常理。
只不過,他們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有霍青陽這麽一號熱心人相助,總不是件壞事。于是,伊殷嘻嘻笑道:“因為青陽哥哥是好人啊!”
衛昭也笑,笑自己太過多心,不管霍青陽有何目的,就目前而言,他對他們,真的是極好的助力。
不多時,霍青陽哼着聽不懂的小曲回來了,肩上扛着一只鹿,手上拎着兩只山雞,看樣子收獲頗豐。
更讓伊殷驚奇的是,霍青陽放下鹿子和山雞,還從身後拿出一只瓦罐,說是可以給衛昭炖湯喝,補補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