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吾皇》片場。
機器設備布好,布景搭好,工作人員就位,各部門準備就緒,随時準備投入狀态開拍,洪導喊:“3、2、1,Action!”
阿黎全身一顫,難以置信的擡起頭:“太子殿下?”心中有無數個謎團想要問出,有無數個念頭纏在一起理不清頭緒,最終都化為這一句。
太子變了,皮膚黑了些,面部輪廓更加深邃,一雙熾熱發亮的眼睛依稀有些熟悉感,氣度矜貴依舊卻多了幾分運籌帷幄的威儀,一聲“太子殿下”出口,仿佛驚醒了什麽,楚王臉上神情走馬燈似的不斷變幻,最終扯出一個喜怒不定的扭曲笑容。
楚王:“本王是不是該歡喜,朝廷的大紅人還記得本王?”
語氣帶着細微的諷刺,像是一根針刺破了幻影泡沫,阿黎整了整神色,起初的喜悅激動漸漸褪去,恢複漫不經心的神态:“我如何會不記得殿下,畢竟在殿下手裏吃了不少苦頭。”
滴答、滴答,剛才掙紮時,手臂上的傷口重新裂開,鮮血順着阿黎的手背蜿蜒流淌,不斷落在地上。
這聲音驚動了楚王,他這才感覺到手中的粘膩濕濡,放開阿黎,手掌心的鮮血觸目驚心。
楚王突然動怒:“本王碰到你的傷口,你為何不說?”
阿黎唇色蒼白,垂下眼眸,神态有些憊懶:“說又如何,不說又如何,能有多大區別。”
楚王一時語塞,他确實抱着一種報複的心理來見阿黎。
來的路上,他都在想,如果見到了他,他要怎麽折磨他,狠狠報複他,他想了幾百種方法折辱他,用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嘲笑他當初貪圖安樂榮華,不肯跟他離開。
那些日日夜夜的咬牙切齒,附骨怨恨,在見到他半身鮮血時,悄然間散去了,他終究還是想見到這個人,所謂的報複折辱只是想見他的借口。
當年贖買的西域奴是一時興起,要歸功于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後來真正開始重視他,是阿黎表現出來的傲人武學天賦和天生的冷心冷肺。那時候的阿黎在他眼裏是一把斬殺敵人的神兵利器,一件工具。
馭人之術,在于一分真心九分打磨,而他一向學得很好,若即若離的關心,不着痕跡的親近,這件冷心冷肺的利器唯獨在他手裏溫順如貓,願意收起尖利的爪子。
可能是馴服的野獸只肯在自己面前臣服的感覺太好,他不自覺施加的關愛,漸漸上了心入了肺,他陡然驚醒,意識到自己在他身上傾注的關注太多,太傅大人緊接着入獄,阿黎營救被困,二選一的抉擇來得那麽快那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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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略心底滋生的不知名情緒,選擇了恩師,他近乎逃避的想着,阿黎若是就此死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對阿黎超乎尋常的關注已經到了他自己都覺得恐慌的地步,然後,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後來,他無數次夢中驚醒痛悔這個決定,正是這個決定把那個人徹底推離他身邊。
現在,他就在自己面前,脆弱的,毫無抵抗之力的。
楚王想,這次絕不放他走。
火堆裏添些柴,火光燒的更旺更亮,阿黎靠坐在山洞的石壁上,閉着眼睛,睫毛垂下,溫暖的火光柔和了他過于蒼白的臉色,安靜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擾。
也許知道以目前的身體狀态根本逃不出去,阿黎索性卸了勁兒,昏睡了起來,楚王随身帶的食物并不多,但在這樣的大雪天,貿然下山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山洞外的風雪呼呼吹着,洞裏卻溫暖安靜。
半夜時分,楚王才發現阿黎發起了高燒,只是這人向來善于忍耐,竟然把他瞞了過去,也不知道燒了多久。此時阿黎的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透着潮紅,燒得唇色嫣紅。
他手腳卻冰涼,在半昏半睡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呓語,顯然是燒糊塗了。飽滿白皙的額頭上滿是冷汗,似乎很冷。
楚王想了想,把身上的玄色大氅解下來披在他的身上,冷不防被拽住了胳膊,可能是感覺到熱源,阿黎像趨熱的小動物似的往他身邊靠了靠,因為發燒變得灼熱渾濁的氣息鋪灑在楚王的頸側,又燙又癢。
楚王戎馬多年堅硬冷酷的心悄然軟塌了一角,把阿黎攬在懷裏,靠在石壁上,替他遮擋洞中的風寒。
阿黎感覺到溫暖的熱源,無意識的向他懷裏拱了拱,企圖得到更多的溫暖,楚王低頭凝視他,潮濕散亂的發絲掩蓋着一段白皙的頸子,無意識的用額頭蹭蹭他的手臂,像是某種撒嬌的動物。
空蕩許久的心仿佛被灌滿了,充盈而溫暖。他想,假如阿黎能這麽一直呆在他懷裏,他甚至可以不去計較這些年的背叛。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火堆的火勢弱了些,楚王又添了幾根幹柴,火堆複又燒得明亮旺盛。
阿黎緩緩睜開眼睛,已經不怎麽燒了,看見身上蓋着的大氅,視線移到楚王身上,眼神逐漸恢複清明戒備。
楚王見他醒來眼神戒備,揚起的嘴角生生壓住,眼神不悅。
阿黎開口道:“我睡着了?”嗓音有些嘶啞。
楚王點頭,神色晦暗。阿黎起身,玄色大氅順勢掉落在地上,宛如一顆被人随意踐踏的真心,他看向洞口,約莫還有兩三個時辰天就亮了,就可以下山了。
冷不防,背後突然傳來冰冷不悅的聲音:“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走?”
阿黎回頭,唇上又帶着漫不經心的笑,眼睛漂亮冷漠:“難不成殿下想跟我敘敘舊?”
楚王被他漫不經心的态度刺到,沉下聲音:“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外傷引起高燒,阿黎看起來有些虛弱,神态卻倔傲得很:“我現在确實不是殿下的對手,殿下要殺了我嗎?”
楚王一手箍住他的脖子,沉郁道:“你以為本王不敢?”
阿黎不甘示弱,目光寸步不讓,語氣譏諷:“天下間沒有王爺不敢的事。”
纖細的脖子掌控在手下,只需要輕輕用力折斷,這張嘴就再也不會說出惱人惹人心煩的話。
楚王眼裏醞釀着風暴,濃郁可怕。
他一把将阿黎甩在地上。
“好,停!”洪導喊道。
跑過來給兩人提要求,對楚星河說:“楚王盛怒,所以這一下,你要摔得狠些,明白嗎?”
秦不惑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沾了些塵土,他不在意的随手拍掉,笑容清爽,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在鏡頭對準的瞬間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就好像阿黎的靈魂長在他的身體裏,就是他的一部分:“楚哥,你不要有顧忌,摔一下沒什麽,我是個男的,不用憐香惜玉。”眨眨眼,說些玩笑話幫對方松弛狀态。
當天,他喊‘抱大腿’時,被當事人當場抓包,心裏不是不崩潰的,着實別扭了幾天,後來見楚星河沒什麽不良反應,漸漸就不放在心上了。
現在兩人的對手戲最多,基本上天天都能見到,時間長了,他發現主角比想象中要好相處,漸漸也能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剛才那場對手戲,看得出楚星河是有所顧忌才沒有用力甩開他。于是就想開個玩笑,表示不用顧及他。
洪導說休息一下調整狀态。
秦不惑看得出來楚星河今天的狀态不好,對手的狀态和情緒會反向輸入到自身,所以好的搭檔通常都是相互把戲給到對方,否則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會很尬。
休息的間隙,秦不惑主動找到楚星河,幫對方找找找感覺:“楚哥,這場戲你就不用收着,放出來反而更好,總之一句話,怎麽樣演得爽怎麽來。”
情緒隐忍的戲前面都已經鋪墊好了,所以這段就需要徹底放開,隐忍到極致亟需一個爆發口,否則之前鋪墊就變成了一個啞炮,而這個爆發口在楚星河的身上。
楚星河黑黝黝的眼睛突然攫住他,有些古怪:“你讓我放開演?”不知道為什麽,秦不惑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就像一只餓了十幾年的兇獸詢問又軟又香的兔子,我真的可以吃你?
秦不惑搖搖頭,把這種奇葩想法抛在腦後,然後篤定的點點頭:“放開演就行,我接着你的戲。”
至于最後兩個字是不是被對方直接忽視掉,秦不惑根本無從知曉。
“準備開拍。”休息時間結束,各部門就位,演員重新回到鏡頭下。
兩人擺出接着上一個鏡頭的姿勢,楚星河的手箍住秦不惑的脖子,“Action!”洪導喊。
一股大力猛然襲來,阿黎猝不及防被甩在地上,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欺身而上,像一片無法擺脫的陰雲,楚王擒住阿黎的下颌:“本王耐心有限,你不要一而再試圖挑戰。”
阿黎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裏衣,領口嚴整,眼神沉穩:“我并不想挑戰楚王,眼下各為其主罷了。”
“本王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肯歸順,從前的事既往不咎。”
阿黎挑眉,直到此時,被冷淡壓制的那股年少時的豔色才從骨子裏透出來,不是不見了,而是醞釀得更為濃烈惑人,沒人可以抵擋得了,他說:“歸順?殿下可以給我權力官位嗎?”
楚王皺眉:“你是九千歲心腹,留你性命已經是網開一面,官位權勢卻是妄想。”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回到你身邊繼續當個沒名沒姓的殺手,甚至于暖床的娈寵?”阿黎搖搖頭,接着說下去:“我不願意。”
聽出他話裏的冷淡,楚王惱怒:“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阿黎突然笑開了,有股冰雪消融的绮麗味道:“我何曾怕過死。”
楚王怒極:“你寧死也不願回到我身邊?”
“是。”語氣很輕卻篤定。
楚王突然一步跨上前,逼近阿黎,直到他的背抵上粗粝冷硬的石頭。
楚王霍然笑了,陰翳危險:“本王真蠢,為什麽要征求你的意見,本王想如何便如何。”
阿黎的的唇因為發燒幹燥起皮,楚王傾身覆蓋上去,濕潤他的唇。
掙紮中素色的單衣散開,手下的皮膚有些汗濕,溫暖柔軟,有種吸附的引力。而唇卻是幹燥的,像是渴望着潤澤。
阿黎竭力地抵擋,手撐着對方的胸膛,耳尖頸側不斷被侵擾,又疼又癢,素來無波的綠眸漾起碧波。
單衣淩亂地敞開,阿黎一只手橫到對方頸側,直指對方後心的刀刃散發出雪白的鋒芒:“別動。”
楚王凝視着橫在脖間的匕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想殺便殺,但是我不會停下。”
阿黎瞳孔驟然緊縮,貓似的:“別以為我不敢。”
楚王勾起他垂在頸側的一縷發絲,暧昧狎昵地把玩:“你當然敢。”
楚王埋在他的頸間,繼續攻城略地,光滑的皮膚被按壓在粗糙堅硬石壁上,阿黎的背在上面輾轉摩擦,白皙的皮膚微微發紅。
楚王手上沾染了阿黎手臂傷口上的血,柔滑粘膩,他低低一笑,聲音嘶啞暗沉,錯眼間,楚王矜貴俊美的容貌竟顯得有些邪性:“你看,你的血倒省了本王許多事。”染血的手下滑,指尖用力刺入。
阿黎睜大了眼,腕間驟然發力,刺破楚王的軟甲:“停下。”語尾輕揚,有些飄忽,細聽還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抖。
楚王停頓下來,利眸掃蕩過去,兩人無聲的對峙,楚王眼中滑過一絲瘋狂偏執,面無表情,整個人蓄勢待發,阿黎體溫不降,帶着高燒剛褪去的溫熱。
壓過來的力道越重,阿黎的匕首便報複性地緩緩刺進楚王的肉裏,每深一分,楚王不肯示弱,不退反而更進一步。
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地上,宣告這場對峙的最終贏家,楚王眼裏栖息的兇獸霍然出籠,轉過阿黎的身體,将他抵在冰涼的石壁上,兇狠地低下頭。
山洞裏火光閃了閃,将兩個影子拉得又長又細,光影起伏,扭曲狂亂,幾乎融成一個整體。
阿黎的雙手勉強撐在牆上,長發烏黑順滑宛如錦緞,懶散地垂落在肩膀上,貼在汗濕的頰邊,眼尾透着股難言的秾麗,襯着碧綠神秘的瞳孔,妖冶豔麗,睫毛上承載不住過多的重量,輕輕一抖,汗珠便從睫毛上撲簌滾落,臉上卻是漫不經心的冷淡,與過于濃郁的容貌形成一種強烈糅雜的反差,更加矛盾,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補上昨天的,晚上還有一章,小天使們我盡力了哈。
感謝在2020-02-20 20:33:45~2020-02-21 15:15: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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