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寒冬莅臨。這一年的秋季草草結束,仿佛游龍劃過一般帶走了這個年頭的四分之三。
候鳥早已在兩周前沒了蹤跡,偌大的浩海中學寂靜無比,只有萱萱一個人用手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鼻頭,靜靜站在走廊上,目不轉睛盯着遠處成片林立的高樓。
“噠噠噠......”腳步聲由遠至近。
有兩個人從她的背後走過。一個是班主任周琴,另一個她不得而知。
教室裏傳來的是紛雜的讀書聲,班主任從前門進,後門出,臨行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凍着,進去吧。”
萱萱微微點點頭,感到被周琴觸碰過的肩膀有些異樣。她動了動手臂,自嘲般地嘆了一口氣。
推開後門,坐下來的時候,前面空着的座位,多了一個人,而且,他是站着的。萱萱向前探了探身子,看到他的座位上空空的,椅子不知去哪兒了。
難道是插班生嗎?周琴的班裏怎麽可能會收插班生?!萱萱縮回身子,疑惑地盯着他看。
這個新來的人,僅僅是看着他的背影,透給她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此人甚裝。
她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像他一樣,身子筆挺地站一整節早自習。在這紛亂嘈雜的讀書聲裏,在這寒冷的冬日裏,他的筆挺的脊梁,就像是不會被大雪壓彎的青松。傲然獨立。
然而,班上并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獨特的人。浩海的高三十六班,只要是上課時間,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只看得到複習資料,這個班級去年的一本上線率是百分之百。
鈴聲響起,老師走進教室。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張偉,是一個非常可愛的老頭子。即使是在最緊張的高三,他也總能在課堂上鬧出一些小笑話,來緩解緊張氣氛,萱萱最喜歡上他的課了。
“同學們吶.....哎呦!”張偉突然誇張地叫了一聲,擡了擡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鏡,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他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道:“這位帥哥,你是新來的吧?”
這句話引得全班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朝着萱萱這個方向看來,但所幸前面的男生足夠高大,萱萱連忙把卡在嘴角的最後一寸火腿腸吸進嘴裏。
眼角的餘光撇到旁邊的祁越年用十分無奈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萱萱包着一嘴的食物朝着他傻笑。
祁越年把腦袋磕在了桌子上,他想笑,但是卻又不能笑出聲,略微地擡起頭,再看一眼萱萱,她仿佛也觸到自己的目光,又是一個賣萌的傻笑。
祁越年算是被徹底打敗了,直直地趴在了桌子上。
萱萱大口嚼着火腿腸,前面那個男生沙啞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他似乎說話很費勁,只是很緩慢說了四個字:“我叫,淩易。”
這麽說,剛才老師讓他自我介紹來着?萱萱咽下一小口,繼續嚼。并在心裏小九九:此人聲音這麽沙啞,跟唱歌破嗓了一樣,聲如其人。她更加肯定了這個人太裝了!
“嗯......”張偉贊許地點了點頭,這麽簡潔明了的介紹方式,想來是不想耽誤大家上課,他很是欣賞。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淩易的嗓子出了問題。
“吶,那淩易同學,你就先坐下聽課吧,以免擋住你後面的同學。”張偉慈祥地看着淩易,淩易的表情似乎吃驚了那麽一秒,他記得剛才後面并沒有坐人,只有一個書包,他還懷疑那人是逃課了,想着等會上課如果還沒來,就把椅子搬上來自己坐。
不好!萱萱加快了咀嚼速度,淩易側身靠窗準備給後面的同學讓出視線,于是那一瞬間張偉慈祥的眼神立刻變得兇殘,他走下講臺,滿腔憤恨地說道:“歐陽!你又在我的課上吃東西!”
那邊的祁越年已是用手捂着嘴抽笑不得。萱萱鼓着一嘴食物迅速搖了搖頭,然後側頭一咽,還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搶着話說:“老師啊,這都上課四分鐘了!”
張偉皺着眉頭,忽然看到了淩易空着的座位,他剛還想說這孩子怎麽還不坐下。于是張偉對着萱萱陰笑道:“新同學沒椅子,勞煩你站一節課吶?”
“別啊,老師,你看我這,都坐熱了......再給他......”萱萱支吾着,挪了挪身子,想做一番掙紮。
“快點!上課了!!”張偉提高了聲音,轉身走向講臺,走到一半,忽然回身瞪了萱萱一眼,吓得本來還在磨蹭的萱萱連忙把椅子一抽,直接隔着桌子就放到了前面。
她擡起頭,卻看到了淩易對她略微愧疚的一笑。
剎時,她原本想綻放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她錯了,這個男生不是一般的裝,是非常的裝啊!!
下課後。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萱萱扯着嗓子用力地拍打着祁越年的桌子,“這是小測啊!!為什麽要讓我站着測!!!”
“好了。”祁越年按住萱萱作亂的手,還是有些忍不住,憋了一口氣,才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也可以選擇蹲着廁......”
“哈哈哈哈......”方圓四桌之內的同學笑抽了。
一直坐着不知道在寫什麽的的淩易聽到這樣的搞笑對話也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真的是十六班?他向後望了望,後門上還挂着班牌。而且,這個班牌很特別,左右各畫着兩個鐵桶僵屍......那兩個鐵桶僵屍中間的三個字,就是“十六班”。
可是,這樣一個班級,為什麽在去年一本上線率會是百分之百?哪有一個高三的班級下課鬧得跟菜市場一樣的?淩易直到後來才明白:自律。
這個班級的學生,十分自律。
這還是在他來到這個班級一星期後才看出來的。傳言都是假的,十六班的學生其實并不如外界說的那般每一個人都是高智商的天才,随便玩玩就能考好。
實際上,班上的每一個學生都非常的努力。而在這種高壓之下,唯一排解壓力的辦法就是那下課的一點時間,打打鬧鬧,嬉笑怒罵。
如果說班上真的有那麽一兩個身懷絕技的人,那麽那兩個人之中的一個恐怕就非是要坐在自己身後的歐陽萱萱莫屬了。
淩易打從能夠清楚知道一加一等于幾的年紀開始,就再也沒有見過萱萱這麽奇葩的女生了。
她喜歡火腿腸,而且喜歡在數學課上吃,不過數學老師張偉倒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在有時候講完課要下課的時候,還空餘那麽一分鐘,甚至不到一分鐘,就要拿她來調侃一番。
而這個女孩的臉皮真的是厚的無以複加,她每每都是保持着熟視無睹的樣子,仿佛世界只與她存在。
而另一個更奇怪的人,就要數那個和她“狼狽為奸”的祁越年了。
淩易一直覺得,這個人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而且他總覺得祁越年看萱萱的眼神和看別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
起初,淩易以為這個班上的人對八卦之事是不屑一顧的,後來聽到男生會和女生一起讨論韓國長腿歐巴的時候,偶爾也會夾雜着對祁越年和萱萱的八卦傳聞,似乎從初中起就傳開的流言卻從來沒有在這二位的身上得到驗證。淩易開始覺得這兩個人絕對是屬于石頭和鋼鐵的友誼。
其實淩易沒有料到是,他的出現,引起了浩海中學不少女花癡的注意。
每個學校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小學妹勤奮地跟在學長的後面送花遞水。淩易出現不到一周就開始承受了來自學妹的“關愛”。可惜,淩易就像一只無縫的蛋,讓一些蒼蠅不知道往哪兒鑽才是。
萱萱對于這種事情一向是見怪不怪的,因為曾幾何時,祁越年身邊也總是圍着一群小姑娘。
那是在他還上初二的那年,被一個學姐猛追。而那個學姐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閑話,聽說祁越年喜歡她,于是就去找了她的麻煩。
這件事情被祁越年知道以後,他從此就改剃了平頭。原本松軟的蜜色頭發全部變成了了一根一根的紮人短刺,而左臉頰接近鬓角處,那塊拇指大小的,如同刀疤一般的褐色胎記,終究是顯露了出來。
盡管如此,還是不乏一些女生喜歡他。每每及此,他都冷淡無比。這也就是為什麽淩易看來的祁越年看萱萱的眼神和別人的完全不一樣,因為只有萱萱一個人,是真心将他當朋友。
在遙遠的童年時代,祁越年臉上的那個胎記遠比現在要深,面積要大。只是随着年紀的增長,胎記才終于慢慢淡下去,然而卻并不能完全褪去。
歲月的前進,遺留下了清晰傷痕,在提示着我們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和絕望。每個人的身上都會有這樣的印記,如果不能刻在身上,那麽就會刻在心上。
身上的傷痕并非不可痊愈,可是心上的,卻陪伴終身。
暮色四合,夜深人靜。淩易房間裏的燈還亮着,他坐在桌前翻着一本相冊。
一本薄薄的相冊,裏面有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愛人。那些相片:有她孤身一人坐在長椅上的,有她穿梭于人海之中的,有她低頭吃東西的......
太多了。幾百張的相片翻完以後,天上的月亮已經透亮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學生時代寫的古早狗血文。忽然發現以前卡在結局那裏,一直沒有安排好。
或許現在,我可以給他們一個結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