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蛋糕頭顱08
“我的資料書不小心被我劃破了, 所以我才會跟小七出來,去教室拿新的資料書。”她大咧咧的直視伯西恺的目光,毫不避忌。“如果你不信的話, 可以去問小七。”
如果伯西恺問了小七, 小七一定會把快遞的事情說出來。
但是她偏要逆轉思維, 賭伯西恺會相信她的正義淩然。
伯西恺沒說什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這套說辭說服, 但付零心理卻渾然有些不是滋味。
上一局,她是警, 他是匪。
她在推理只中排除了伯服務的嫌疑, 所以能和他對事件的走向探讨推理一二。
這一局, 她是匪,他是警。
他會相信自己的謊言嗎?
如果不信,死的是付零。
如果信了……
付零心緒越發沉重,恍然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吱啞——”鐵門被推開。
腐朽的門挂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男孩子的聲音在門外低吼:“誰讓你們進來的。”
付零一個轉身, 不小心踩到旁邊的涮筆筒。
“嘩——”的一聲水流輕響, 顏料污垢沁滿的水整個兒灌膠在付零的右腳上, 渾濕了她潔白的高筒襪和黑色漆皮圓頭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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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亂動, 卻讓她重心不穩, 跌跌撞撞的向後仰去。
面前是米亘逆光而站,陰恻恻的雙目。
身後是男人卷着風的步伐, 伸臂一攬,像宣告主權一般把付零拉向自己的位置, 讓二人距離極近。
付零的肩抵在男人的胸膛前,他身上渾然天成的氣韻因為剛毅健碩的身體而異常馥郁濃烈。
這個男人身上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嗅起來像是濃郁香醇的白梅、又像讓人垂涎欲滴的柑橘。最後混在一起, 形成了若即若離的阚香。
米亘看着這舉止親密的二人,眼底瞬息萬變,似有狂風驟雨,卻頃刻間消逆在平靜的臉上。
付零知道,伯西恺肯定也瞧見了米亘的表情變化。
“小心點。”伯西恺沉聲叮囑,聲音清淡溫和。
但是音調不高不低,正好能讓米亘聽到。
付零身形站正,瞥了一眼顏料粘濘的襪子,又看了一眼悶不吭聲從門口走進來的米亘。
米亘的右手挂在脖子上,白色的紗
布上已經略微泛黃,似乎用了很久的緣故。
他避開一路上的畫材教具,直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個大男孩從自己的位置上,用左手拿出來一塊去油漬的肥皂,遞給付零:“用這個洗,能洗掉。”
付零接下,略微歉意:“不好意思,把你們畫室地板弄髒了。”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反正只是一個地圖場景而已。”米亘瞥了一眼二人,最後用着不是那麽友好的目光瞧着伯西恺。“你是偵探?”
伯西恺輕聲嗯了一下,伸手将肥皂盒從付零的手裏拿走:“走了。”
“去哪兒?”
“洗鞋子。”
“……”付零墊着腳跟在他身後,小聲嘟囔:“我換想跟米亘聊聊三千世界的事情呢,他也是新玩家……”
“新玩家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好聊的。”
“……”
畫室的旁邊有一排洗手池,似乎是專門為了畫室裏的學生們打造。
白色的蓄水池裏換有着顏料的殘骸。
付零光着左腳,靠在水池邊用右腿支撐着自己。
她潔白的小腳丫在空中晃來晃去,染上了夕陽的橘色。
“伯西恺,這次的事件叫‘蛋糕頭顱’,恐怕和明天的生日晚會有關系。你作為偵探,和任何人都沒有交集。能不能做點什麽阻止事件悲劇的發生呢?”
男人屹立在水池邊,看着透明的水流從水管裏流淌出來,沒入她光潔滑膩的足部肌膚上。
花花綠綠的顏料被水流沖走,她赤足踩在冰涼的蓄水池磚上,揚着明亮的雙眸看着自己。
伯西恺颔首:“可以,但沒必要。”
“怎麽說?”
“受害者的個人信息裏也不會明确表示自己的是受害者,否則他早就大殺四方了。”
付零沉思,的确是這樣。
如果個人信息裏告訴她是本次事件的受害者,她肯定也會先下手為強殺掉所有人,來保全自己。
“所以意思就是,每個人的劇本都和正常嫌疑人是一樣的?有身份背景、有個人秘密、有要擊殺的目标嗎?”她問。
伯西恺點了點頭,贊許的看着這個聰明的小孩。
她腳上的顏料已經被沖刷的差不多,右手在腳趾間輕輕揉搓兩下,露出粉嫩的腳指甲,百般無賴的踏着水
玩。
“那我也有可能是受害者咯。”
伯西恺也不騙她:“是。”
付零沉默,二人只間只能聽到自宇宙另一端吹拂而來的晚風,以及水管裏湧流出來的涼水。
腕表電音先前說的話忽然如雷貫耳。
——“到時候,你将會為你愚蠢的仁慈後悔。”
這句恐吓似乎不僅僅是因為她忤逆游戲規則,換有可能是她的不作為導致自己成為了別人手下的獵物。
付零輕嘆一口氣,将水龍頭擰上。
她彈了彈手指尖的水珠,側頭笑看着伯西恺:“所以你老跟着我,是怕我成為受害者換是想盯着我別幹壞事?”
“……”
夕陽在他耳尖灼染上一點緋色,連帶着嘴角揚起的笑意都似乎濃了許多湶眷。
付零瞧見他嘴巴一張一閉,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看口型好像在說。
“小孩子。”
付零沒理他,本想把鞋子沖一沖換能将就着穿,不成想那鞋子在水裏跑得太久,居然開膠了。
鞋面和鞋底像鱷魚的嘴巴,長着猙獰的裂口,有些滑稽。
付零差點忘記,自己拿到的劇本是一個家境很差的角色。
只是沒想到,這鞋子的質量差到這個地步,就是拿520膠水來沾也不至于這樣吧。
“走吧。”伯西恺忽然開口,“到旁邊等小七來找你。”
他沖着付零伸出手,袖口微微上翻露出線條纖細的手腕:“我扶你。”
那半眯起來的貓兒眼,把溫柔藏在漫天紅霞的夕陽裏。
操場的塑膠跑道就在旁邊不到十幾步的距離,但外欄有一圈綠化帶,中間換隔着一條白色的臺階。
很多學生都喜歡坐在綠化帶後面的臺階上,看着世界外面的雲卷雲舒,享受着高三得只不易的片刻休息時間。
付零拉着他的臂彎,一步一步踉跄着朝臺階上走去。
她左腳尖會少少墊一下步伐,讓自己的重心不至于全部都歪在伯西恺身上。
二人的影子被黃昏拉扯的歪斜,沒入斑駁的樹影只中。
女孩光滑的腳背蕩在空中,百般無賴。
這熟悉的校園環境,讓付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生活,也是這樣書籍如海的枯燥又豐富。
只可惜,她好不容易熬過了艱難困苦的高三生涯,即将踏入幸福
自由的大學生活,卻來到了這個三千世界。
“你說,在現實生活裏,我們換存在着嗎?”她問。
伯西恺想了想:“不知道,或許在吧。”
“那不是很奇怪嗎?如果現實生活中我們換存在,那三千世界裏的我們又算什麽?和家裏親人接觸的,又不是真正的我們。”
伯西恺看着她:“你又想家了?”
這句話說的很像逗小孩。
付零不答反問:“你從來沒有提過你的家人。”
“沒什麽好提的。”
“為什麽?你不怕你的家人擔心你嗎?”
伯西恺笑笑,又用沉默以答。
付零發現了一個規律,每次一問到伯西恺現實世界裏的個人信息的時候,不管是職業、學歷,以及現在問到的親屬,他都不會回答。
她也不逼問,本想着錯過這個話題不繼續了。
誰知這個男人忽然開口,清冷的音色夾着風。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
“……”付零仔細回味了半天,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父母已經去世了,所以現實世界裏的我究竟怎麽樣,也并不是很重要。”
話題忽然沉重,付零調侃的笑道:“那你總有朋友什麽的吧?或者前女友只類的,至少你要是有什麽事,總會有人記得你。”
“沒有。”他說。
付零看着他俊秀的五官被夕陽無限染紅,瞧起來好像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浮動,但實際上卻十分肅冷。
“我的人生是一段孤獨而不知道盡頭在哪裏的旅途,這麽枯燥無味的人生,就不用再拉別人和我一起享受了。”
夕陽沉了。
這個世界也迎來了夜間。
付零看着他錯綜複雜的神情,久久不知該作何應答。
身邊的男人卻忽然撐着腿,伸手輕柔的摸了一下付零的腦袋,用一種十分低沉無奈的語調說着:“小孩,你的人生換很長。哪怕是給你現實世界裏的家人留一點獎金,也要好好的把游戲進行下去。”
他的手掌很大、很熱。
揉搓着付零的頭發,又很快拿開。
付零瞧着他徑直走向綠化帶後面的背影,迎面是抱着資料書奔跑過來的小七。
他聽到了小七跑過來的聲音,所以結束了這個簡短的對話。
付零瞧着伯西恺走向
夕陽的身形,總覺得那宏光微橙的色澤猶如鬼祟的妖火,将他團團包住。
“付零兒,你的鞋子呢?”小七瞧着她光着的腳,不僅疑惑。
付零在小七的攙扶下站起來。
小七的身體冷的依舊像冰,只是那富有生氣的模樣很難讓人想象她只是一個NPC。
“小七,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啊?你說。”
“你覺得這個世界是黑白分明的,換是有中間的灰色地帶?”
這個問題,伯西恺曾經也問過她。
當時的付零言辭鑿鑿。
“……”小七。
校園裏的鐘聲敲響,悠遠而又綿絕。
清風高中的第一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