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哆密酒店12
從伯西恺的房間出來後,付零一路上經過雙向樓梯、也經過了被安放在陰暗角落的屍體。
金小花因為實在是受不了死亡帶來的沖擊力,而頻頻往大步流星的付零身後湊。
“你怎麽不害怕啊?”金小花站在比自己矮了半頭,瘦了一圈的小孩身後,反而覺得很有安全感。
付零沒有回頭,丢下一句老媽經常念叨的:“活人比死人要可怕。”
她的目光被回廊裏牆壁上的幾幅畫吸引。
看筆觸和顏料的色澤,像是油畫的感覺。
周邊還用着鎏金木的畫框裝飾,一幅幅看下去,在昏暗的燈光下名淺不一。
付零數了一下,大概有四五幅的樣子。
每一張都有一個身披淨白婚紗、一臉慈祥的母親,和一個看不清性別的孩童。
有的孩子依靠在母親的懷裏,有的孩子在母親身邊奔跑,有的孩子端坐在母親身邊。
看起來氣氛十分和諧,卻因為暗淡的色調略顯怪異。
金小花又拽了拽付零,催促道:“快走吧。”
二人回到203房間內,付零看着這個套間屋。
壁畫、盆景、沙發軟墊,應有盡有,可是卻陌生冰冷。
這裏的一切都和現實世界沒什麽區別,但是外面已經連續下了一整天的茫茫大雨,和暗黑無垠的外面世界,又告訴着付零。
也是了,畢竟不是正常的世界。
Advertisement
金小花洗漱過後躺在沙發上,抱着一個軟毯和抱枕背對着付零。
看着那抖動的肩膀,付零有些無語。
好像又在哭。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付零站在卧室門口,端着一杯溫熱的白開水。
杯面上傳來的熱氣,讓她冰冷的臉頰微微恢複了些人體的溫度。
金小花揉揉眼,從沙發上轉過身來,眼睛紅的像個兔子。
她其實長相也很清秀,只是因為哭的太多而導致眼睛水腫的吓人。
“我只是有些後悔。”她說。
“後悔什麽?”付零疑惑。
“後悔不該那樣對我老公。”金小花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
付零仔細想了想,嗯,是她現實世界裏的老公。
但是金小花的這句話,引起了付零的好奇:“你做了什麽對不起老公的事?”
金小花有些難以啓齒,但嘆了口氣後還是說道:“反正能不能回去還不一定呢,我就直說了吧。我……出軌了。”
“……”付零抿了一口熱水,眉眼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她聽着金小花繼續哽咽着:“我跟他大學就認識了,一畢業就結婚。婚後五六年裏,他對我都特別好。可我卻跟同事……甚至還想過,如果他死掉就好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別人……我……”
她越說到最後,越泣不成聲。
似乎想到了和丈夫五年來的風風雨雨,都被燈紅酒綠的人世間迷惑,忘記了曾經最真摯的那顆心。
付零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沙發旁邊的紙簍裏逐漸變滿。
“付偵探,如果你有什麽線索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找出作案者回到現實世界。”金小花哀求着。
“如果作案者被所有人都公投出來,那麽他會怎麽樣?是不是也會死?”
“嗯……可每個事件都會死人啊。”金小花抱着膝蓋,可憐巴巴。“我不想死。”
付零揉了揉剛洗過的潮濕發尾,沒有說話。
難得的幾次家庭聚餐裏,老爸老媽也是時常溝通彼此工作,付零隐約記得老媽曾問過老爸一個問題。
“人在死亡前,都會想到什麽呢?”
付零不知道,但是她現在內心空曠,看着外面陰雨連綿漫無天際的黑暗,而她随時會被黑暗吞噬,成為消失在別的世界裏的一粒塵埃。
躺在醒來時的那張寶藍色的床上,被單上面黑色的八分音符像是死神的鐮刀。
付零坐在床邊,為了以防萬一提防嫌疑犯夜晚行兇,她把卧室的門上了兩道鎖,還用書桌橫在門前,作為第二道防護線。
她一晚上睡得很淺,外面金小花睡覺時的呼吸聲都依稀能夠聽到。
外面的雨聲不斷,像極了八歲那年,自己被奶奶帶着去案發現場找老爸,也是這樣磅礴大雨、連綿陰暗。
當時的付零,看着老爸正指揮着幾個黑衣警察,正搬着案發現場的血屍。
一具、兩具、三具……
雨水把屍體上面已經幹涸的血跡侵染,沿着路一直滴到警車上。
付零就站在警戒線外,看着那雨幕裏忽閃的紅藍警燈,交相呼應。
警笛聲、雨聲、人民交談聲混在一起。
直到現在,付零都能記得當時的人們談論起那場碎屍殺人狂犯下的二十多起罪行。
老爸帶領的刑警大隊追了那個狂徒許久,也不知道進展如何。
窗外雷電交加,卧室的門也被敲響,把付零從淺睡眠中喚醒。
“付偵探,我們要下樓用早餐了。”金小花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不用,不吃,不餓。”付零瞧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才六點鐘,她翻了個身把臉埋在被褥裏,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金小花悻悻的應了一聲,沒再說聲。
外面安靜下來,嘀嗒的雨聲像是搖籃曲再次喚來周公。
“咚咚咚——”敲門聲比先前更加清晰。
付零頭也沒擡,聲音悶在枕頭裏:“說了不吃了。”
男人的聲音在卧寝的門外傳來,猶如一道驚雷在溫軟的夢鄉當中炸開。
“大家的房間裏都有證物,要保留第一天原樣,所以只能一起在樓下用餐。”
付零從床上坐起來,來不及細想這個酒店服務員是怎麽進入自己的套間,趕緊換好衣服把橫在門口的書桌搬開。
一推開門,外面站着高大的人擋住走廊。
擡頭時,對上那雙琥珀淺色的雙眸,眼底淺澄如夕。
他發尾微揚,像是貓兒的彎爪,說話時微繃的唇角輕啓,帶着午夜夢回的深沉和嘀咛:“你是偵探,唯一的幹淨身份,你不在沒人敢用餐。”
付零煩悶的打了個哈欠,也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一晚上沒摘的手表。
昨天沖澡的時候本來還想着,能不能泡在水裏讓它沁水,沒想到居然還有防水功能,沖了半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照樣用。
這偌大的酒店讓她有些絕望。
真正的劇本殺,有法官來為玩家提供相關的線索。
雖然也會有一些迷惑性信息,但是玩家至少可以進行篩選。
但是現在設身處地的進入到了這謀殺現場,所有的一切,大到整個空間小到沙粒塵埃,都有可能成為決定性的關鍵。
更何況,昨天還有很多謎題沒有解開。
比如死者的手機密碼、二十年前的綁架案、金小花在黑市裏買了什麽。
付零決定再去查看一下屍體。
但是在去之前,大家要在餐廳用個午餐。
伯西恺換了一件海藍色的貴賓英倫西裝背心,雙腿筆直修長步伐穩健,手裏端着意面、沙拉、牛排等新鮮的食材。
白潔的盤子整齊的摞在米色的桌上,配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但所有人似乎沒什麽食欲,王福豪父子坐在桌子上,一言不發。
“請用餐。”伯西恺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王英才忽然開口:“等等,你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伯西恺腳步頓住,有些疑惑的回頭看他。
王英才猶豫了一下,瞧向付零:“伯先生是這個酒店的老板,我們現在都陷入了這個疑案裏面,每個人都是有嫌疑的。如果要是讓其中誰單獨行動的話,是不是……”
伯西恺眉眼輕揚,鼻尖輕哼,拉開付零旁邊的一個凳子坐下:“那就一起用餐好了。”
他左手捏叉右手捏刀,一刀一刀劃動着面前澆汁牛排。
付零看着他指骨蔥白修長、但是手背骨膚白而有些粗的模樣,心裏下了定義。
伯西恺應該是練過的。
拳擊手的手背骨因為要錘打沙包、用拳頭攻擊別人所以會比一般人都顯得要堅硬、寬大。
“不吃嗎?”伯西恺忽然停住手裏的刀叉,側臉瞥了一眼付零。
付零收了收思緒,看着桌子上的其他人都在細細品着佳肴。
她舀了一勺土豆泥,送入口中滿口香甜。
可是沒有吃飯的心情,再甜的東西都會顯得有些膩口。
伯西恺切牛排的動作非常儒雅,每一刀都沿着牛排的筋骨切割,不費什麽力氣,且切出來的輪廓小巧又端正。大小出奇的相似,精致的讓人多了些食欲。
桌上的人不想讓伯西恺離開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怕他在飯菜裏面放不好的東西。
但顯然是王英才想多了。
一頓飯下去。
所有人都好好的。
且不得不說,伯西恺的廚藝還不錯。
王福豪似乎是真的餓了,端走了空心粉和一大份沙拉。
金小花拿着紙巾擦拭唇邊的痕跡,悻悻的看向付零:“我們下午要做什麽啊?還是要繼續等你搜查嗎?”
“下午我要去看一下屍體,順便再查一下王英才和你的房間。”付零放下叉子,擺放在盤子邊起身。
“那今天你要哪個嫌疑人陪同?”王英才。
付零剛好走到門口,瞥了一眼伯西恺。
後者也在看她,那雙像花紋貓的亮黃色雙眼半眯,沒什麽多餘的神情似乎預料到了什麽。
付零很不喜歡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明明所有人都在危險當中,他卻總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執掌牛耳的态度。
所以,付零選了金小花。
金小花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有些錯愕:“啊?我嗎?”
“對,就是你。”付零沖她招招手。“跟我走,我有事情要問你。其他人……都回到自己房間裏。”
關于那張二十年前綁架案的報紙。
金小花和王英才二人各執一詞,都說報紙不是自己的。
有一個人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