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哆密酒店04
付零的視線轉移到了自己腳下的紅色地毯。
這條地毯一直蔓延到走廊的另一頭,消失在左側的樓梯口。
猶如一條血路。
這幾根被付零捏在手裏的紅色纖維毛,不管是從觸感還是顏色,都能夠證明一件事。
“死者是被人拖拽過來,所以死者的雙腿在地上打滑,鞋跟才會剮蹭到地毯上的毛。”
付零把那幾根毛,用房間裏餐巾紙包裹起來,小心的放在自己口袋裏。
現場工具有限,只能用這種方式進行保存。
一回頭,其他人面面相觑,期待着付零繼續往下說。
她拍了拍手,從死者身邊站起來。
黑色的裙擺在空中收攏,猶如一朵入夜含苞的玫瑰。
因為略暗的光線問題,使得她身上那件黝黑的百褶裙尾猶如潑墨般,柔滑浮動。
“這件事說明,兇手力道不足以完全架起死者。且,是單人作案。”付零另一只手輕輕拂過耳畔的碎發,臉頰瘦削下巴尖瘦,臉蛋稚嫩又青春,但眼底卻是和形象不符超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銳利。
這種眼神,讓心懷鬼胎的嫌疑人們眼神閃躲。
付零在分析這句話的時候,不放過這四個人臉上每一處神情。
他們有的思索、有的疑惑、有的垂頭不語,只有一個人用一種神情複雜的目光瞧着她。
作為這間哆密酒店的服務員,伯西恺寧寂不言的靜靜屹立,卻用那雙淺色琥珀的雙瞳仿佛在說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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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隔着一米的距離,女孩的聲音清淺如歌,讓原本低氣壓的氣氛變得少許活躍。
“小姑娘,能不能問一下你的名字?”王福豪說話間,眼角的魚尾紋舒緩許多,帶了點點笑意松緩不似剛才那麽緊張。“這一局,要靠你帶領大家了。”
如果偵探能夠引領大家,将會降低很多平民游戲的難度。
畢竟前兩天只有偵探可以搜證,第三天的公開讨論中,最後幫助大家分析投票的也是偵探。
“人寸付,幺幺零。我叫付零。”她聲音淺淺清明,猶如流水滴泉。
人寸付,幺幺零。
伯西恺淺眸微動,眉峰微蹙瞧向這位比自己小了六七歲的小孩。
總覺得這番話似曾相識,在現實世界中,好像聽誰提起來過。
可他沒來得及回憶起來,就被小孩子點了一句:“伯服務生,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事件是什麽樣的。但是我剛才看了一眼我手表上面的規則,偵探有權利對嫌疑犯進行公開或私下審訊、入房搜查、搜身、逼供等權利,對吧?”
伯西恺點點頭,他瞧見女孩眼底着染一抹狡黠的光。
付零先是點開自己手表上面的拍照功能,對着死者的脖頸致死處拍了幾張後起身。
“我要入房搜查。”付零叉腰,小小的人兒橫在一群大人面前補了一句。“所有人。”
“……”所有人。
入房搜查?
直接搜?
王英才微怔有些錯愕,思慮再三還是提醒道:“那個……付偵探,你對我們是不是還不夠認識,入房搜查是不是可以稍微往後放一放?先讓彼此講一下各自時間線的話,是不是可以稍微排除一些人,然後挑嫌疑比較重的着重搜查?這樣……是不是會好一點?”
這幾個“是不是”用的十分微妙。
原本對付零建立起的一些信任,因為這幾個“是不是”又有些動搖。
付零接收到來自對方略質疑的目光,也不甘示弱回視過去:“死者死亡時間不久,且我是第一發現者。現在已經知道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我更喜歡先搜證再詢問,否則思緒會先入為主的被你們的證詞帶着走。”
更重要的是,付零還有自己的打算。
這已經不簡簡單單是一場游戲、一場劇本殺的邏輯比拼。
而是真正的謀殺。
但其他人還是有些不能理解付零的做法。
金小花啞着聲音,有些憤憤:“兇器不就是這個麻繩嗎?”
付零還沒開口,另一個人先進行了解釋。
那位職不配顏的服務員此刻手上正戴着一只白色塑料貼皮手套,輕輕撩開死者的頭發,把勒痕完整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第一條兩端齊平的勒痕是致死傷,較細。第二條兩端上揚的吊死傷是死後造成,較粗。”
伯西恺拿起被擺放在屍體旁邊的麻繩,在死者的脖子上比對了一下。
果然要比第一條勒痕傷粗很多。
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他的發型打理的十分有型,左側的短發全部被拂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平整的鬓邊,右側垂下些許碎發淺淺遮在眉間。
天花板上略暗的燈光,在他琥珀色的眸底灑下淺淺瑩亮。
付零看着他用帶着手套的手,捏着死者的下颚左右搖晃頭部。
那副輕柔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檢查屍體,而是像觀摩一件藝術品般細心又輕柔。
伯西恺雙手撐開死者雙眼,說出自己的判斷:“眼角還十分濕潤,瞳孔透明沒有發白,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
付零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14點30分。
往前推的話,就是11點30分。
付零只是看到身體還未完全出現屍僵才猜測死亡時間不久,卻也不能精準的說清楚具體時間。
而且平日裏玩的劇本殺,都有法官或者是劇本角色裏直接告知一個大體的死亡時間。
付零也沒有專門的去研究過屍體死亡狀況。
難道他和老媽一樣?
也是從事法醫類的專業?
伯西恺起身,摘掉手套。
他指骨一揉,把手套扔到旁邊的垃圾桶內,長眉淡掃付零:“先入室搜查,是可以的。”
正常劇本殺流程是先盤問時間點,然後再搜證。
但這小姑娘是想打作案者一個措手不及,逆轉思維先搜查後審訊。
她猜測作案者沒有時間處理兇器,也不給作案者隐藏證據的機會。
也不知道是真的鬼機靈。
還是當做小孩子的過家家游戲,亂玩一氣。
看着躺在冰冷地面上的亡者,付零從自己屋內扯過來一條白色的毛毯,蓋在其身上。
一行人把屍體架到了樓梯口右側一個陰暗的角落裏,付零一擡頭,瞧見旁邊有一個虛掩的通道。
“這是什麽地方?”她問。
“我的房間。”伯西恺回道。
付零蹙眉掃了一眼這位顏值不凡的服務員,又看着這棟U型的二樓客房走廊,中間是被挖掉的镂空玻璃牆,能瞧見一樓大廳排成兩排的休閑沙發。
伯西恺轉身,左手插在褲口袋中右手沖衆人招招手:“走吧,帶你們去拿門禁卡。”
不過讓付零覺得很奇怪的一點,剛才面對她略有懷疑的幾個人,在聽到伯西恺的話語之後,突然安靜如雞。
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乖乖地跟着下樓。
所有人圍繞着伯西恺左右兩側,跟着他朝樓下走,喧喧嚷嚷的表明自己的時間線,仿佛伯西恺才是本次事件的偵探。
付零的房間在二樓。
存放鑰匙的櫃臺在一樓前臺的櫃子裏。
付零也懶得計較,跟在隊伍最後面。
她剛才因為金小花的哭喊,個人信息規則下面有一行小紅字沒看見。
——【為了隐藏秘密或罪行的任何争奪證物、攻擊性行為,都視為無罪。】
可當付零看完之後,渾身的汗毛層層立了起來。
也就是說,如果作案者覺得自己快要暴露,兇性大發把所有人殺掉,也是可以的!
到最後投票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沒人投他的自己想投誰投誰的時候,也算作案者獲勝?
付零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其他三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解答。
伯西恺沉吟片刻,說道:“按理來說,是這樣。”
“……”付零。
那這還玩個屁?
作案者直接出來三兩刀就結束游戲了!
“但是平民和偵探居多,作案者只有一個人。”伯西恺站在櫃臺前,用口袋裏的鑰匙把存放門禁卡的卡包拿出來,聲音沒什麽起伏。“他不敢。”
“如果嫌疑人發現自己秘密快要暴露的話,也可以采取争奪手段保守秘密嗎?”付零疑惑。
“當然,如果他的秘密暴露而采取暴力手段的話,将會對他造成極高的懷疑度。因為只有兇手逃脫,投錯票的玩家才會死亡,但秘密暴露只會接受懲罰。”
“什麽懲罰?”
“每個事件會根據情況以及嫌疑人的秘密暴露度,通過腕表給予不同程度的懲罰。”
“……”付零後脊梁升起一層麻皮。“你被處罰過嗎?”
她本也是随便問了一句,可伯西恺卻忽然颔首不答。
也正是因為這位酒店服務員的忽然沉默,讓付零瞧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微微颔首而讓右額的幾縷劉海淺遮住那雙琥珀色雙眸,整個人猶如被拉緊般緊繃。
眼底猶如聳立寒川冷桀陰沉,嘴角卻不經意上揚,十分譏瀛。
這股諷刺的邪笑。
不知道是對誰。
莫名可怕的表情轉瞬即逝,變成輕飄飄的兩個字。
“沒有。”
“……”付零。
面前這四個嫌疑犯各懷鬼胎。
她,誰也不能信!
一行人走到一樓大廳前臺,錯落的櫃子裏卡包被攤在付零面前,伯西恺說着:“都在這裏。”
付零接下來的時候,指尖冰涼,觸碰到了他同樣冰涼的指尖。
備用門禁卡有五張。
二樓,201、202、203。各一張。
三樓員工房,一張。
酒店大門,一張。
付零捏着酒店大門的卡,眼睛都快把卡看穿了。
伯西恺看出了她的念頭:“如果你想體驗一下被懲罰的感覺,可以嘗試離開這個酒店。”
付零眉心立刻升起一團小旋兒,帶着火氣的星眸瞪了一眼伯西恺。
吓唬她?
拿到房卡後,付零可以選擇入房搜證,也可以攜帶一位嫌疑人輔助她。
在偵探搜證期間,所有人都必須老老實實的呆在偵探指定的位置,不得交流、不能竄供。
“先從王福豪夫婦的房間搜起。”付零抽出201的房卡,在所有人面前晃晃。
王福豪沒說什麽,只是提議:“我想和偵探一起搜證,我是一家之主,死者的丈夫,可以提供給偵探很多信息。”
“讓我跟偵探一起搜證吧,我之前玩過有經驗。”王英才也湊一嘴。
金小花咬咬嘴,一臉嫌棄:“我就不熱臉貼冷屁股了,反正你也不會選我。”
付零瞥她一眼,心道,你也知道。
所有嫌疑人都想要和偵探一起搜證,在搜證過程中如果能左右偵探的思緒,就能把事件的節奏點轉向別人。
語言的力量是多麽強大,倘若是個內心松動不堅定的人,很容易會被他人煽動。
但付零相信自己不會,所以……
“你跟我走。”她指着伯西恺。
“……”伯西恺。
“……”其他人。
王英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着伯西恺的目光有些瑟瑟,最後什麽都沒說。
其他三位嫌疑人被安排在一樓的前臺等候區,眼巴巴的看着付零和伯西恺上了二樓。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雙向樓梯口,金小花才小聲說:“這個小丫頭偵探看起來比上一輪事件的偵探更好騙。”
王福豪唉聲嘆氣,沒有言語。
王英才坐在金小花對面,臉色也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