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原嘉逸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聽見裏面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他默默後退了半步。
随着病房門被打開,宋嬌顏那張漂亮的臉出現在了原嘉逸的面前。
可能漂亮的人大致是相同的, 原淼的眼睛和她就很像,也許是因為兩個人的神韻, 盛江河當年才找上了原淼做自己婚外情的對象。
宋嬌顏似乎哭過一場,但原嘉逸不在乎, 也就沒多看, 微微向她點點頭,繞過她朝屋內走去。
看到病床上好整以暇的盛江河,原嘉逸喉結上下滑動着,站定在他床前幾步遠的位置。
“盛先生。”
原嘉逸對盛江河的恐懼來自骨子裏, 是那種單單站在他面前,就下意識想要跪下的驚惶。
“來, 嘉逸,過來坐。”
盛江河手邊是一份文件, 反扣在床面上, 估計是剛看完或者為了防備他而突然扣下的。
聽他這麽叫自己, 原嘉逸的脊背倏地有點發涼,身上那些早已愈合成疤的傷口仿佛又開始刺痛了起來。
“不用了盛先生, 我站這裏就好。”
原嘉逸邊擺手,邊又不動聲色地往身後的牆面貼了貼。
“過來坐。”盛江河沉聲道。
這一聲已經不再是邀請,而是命令。
原嘉逸無奈,只能咬着嘴唇走了過去, 坐在盛江河床前的椅子上。
他手指摳着書包帶,眼中糾結和痛苦相互糾纏,乞求地擡眼望着盛江河。
昨晚在九院等薄慎言取車時, 原嘉逸收到的短信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卻足以讓他周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
盛江河發來的短信,是原淼的病房號。
薄慎言将原淼接回來的時候,是十分保密的,就連派人跟蹤都沒有辦法找到原淼的具體位置。
可現在盛江河竟然一字不差地将原淼的所在地發給了他。
那只剩一個可能。
“盛先生,您在我媽媽的身上裝了定位?”
剛問出口,原嘉逸就覺得自己很天真。
這還用他問嗎。
“我們嘉逸真是聰明。”
盛江河坐了起來,伸長手臂拍拍原嘉逸放在膝頭的手背。
原嘉逸猛地縮回手,警惕地看着他。
“您想要什麽?我還有什麽可以被……”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還有薄慎言。
他竟然忘了,他現在的快樂,是從別人那裏奪來的。
可是……
“骨髓本就是我捐獻的,跟薄慎言在一起的人,本來就應該是我。”
原嘉逸難得硬氣一回。
他實在無法大度地舍下那個男人。
偷來的也好,搶來的也罷,他想要薄慎言,很想要,很不舍得,也放不開。
更何況,那原就該是他的。
盛江河頗為意外地挑挑眉,“這薄家少爺果然不一般啊,能把我從小養到大的溫順綿羊改變成這副樣子。”
原嘉逸說出那番話,已經用光了全部的勇氣,他垂着腦袋,胸膛微微起伏。
他可能真的瘋了。
明知道原淼仍舊在盛江河的掌控中,竟還會為了薄慎言,去跟盛江河對抗。
沖動過後,原嘉逸恢複了理智,他脫力地頹下脊背,沉默地聽着盛江河的後話。
“骨髓是你捐獻的?哈哈哈,原嘉逸啊原嘉逸,哈哈哈……”
盛江河像是聽到了什麽稀奇的新聞一樣笑了起來,笑得捂住肩上的傷口,不停地聳動着肩膀。
原嘉逸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也無力地笑了一下,繼而又低下頭。
突然,他的下巴被盛江河大力握住,緊緊箍在手心。
那雙時時會讓他出現夢魇的恐怖眼睛,就距離他不到十厘米的位置狠狠瞪着他。
“原嘉逸,你有證據嗎?”盛江河手上的力氣越來越重,似是要把原嘉逸的骨頭捏碎,“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你給薄家老太太捐骨髓的證據了。”
原嘉逸痛得深吸了口氣,眼尾發紅。
有沒有證據都無所謂,他知道薄慎言不在乎,他也相信薄慎言不在乎。
“我無意争這個無用的稱謂……”原嘉逸艱難地發出聲音,“我……只想要回我應得的。”
薄慎言,就是他應得的。
他只想要他。
“這原本就是不成立的事。”
盛江河松開桎梏着原嘉逸的手,向身後高高墊起的枕頭靠去。
“你沒有這個稱謂,你就不能跟薄家少爺在一起,捐獻骨髓的,自始至終都是我的瀾瀾。”
原嘉逸諷笑一聲,用手背使勁蹭了一把被盛江河碰過的下巴。
看着床邊那張和盛瀾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盛江河的內心裏也有些惆悵。
在預先計劃好的事情卻不能變得兩全其美的時候,舍棄原淼以保全盛瀾在薄家人心中的地位,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他深愛着他的孩子,甘願放棄一切也要為他贏一個高枕無憂的未來。
所以那天在薄慎言的面前拿刀威脅時,盛江河是真的抱着必死的決心,想要為盛瀾撈回薄慎言的信任。
用死亡和鮮血作為賭注,他成功了。
原嘉逸眼尾紅得有些可憐,連帶着眼眶和眉骨都泛着絕望的色韻。
以至于一度讓盛江河覺得他好像會猝死在這裏一樣。
盛江河嘆了口氣,拍拍原嘉逸的肩膀,“嘉逸,爸也不是非要你們母子兩個死不可。”
“我只是想讓你哥哥能有個好的歸宿。”
原嘉逸抵在膝蓋上的拳頭握得死緊,骨節青白。
“嘉逸,你答應爸爸,只要你離開薄慎言,我就送你們母子二人離開這裏,”盛江河像精神障礙患者一樣,一會兒嚴肅一會兒慈祥,“我保證再也不打擾你們的生活。”
“那要是盛瀾再生病了怎麽辦,是不是即便我逃到了天邊,您都會把我抓起來,按在病床上抽我的血啊?”
“我不也是您的兒子嗎?您為什麽要對我這麽狠?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原嘉逸的聲音嘶啞難聽。
“你錯就錯在,被原淼生出來,如果……”
盛江河還沒說完,就被原嘉逸打斷。
“我最幸運的事,就是被媽媽生出來,”他的淚水凝在眼角,可就是波動着不肯掉下,“而最不幸的,就是同時也是你的孩子。”
“如果再選一次,我還是會讓她做我的媽媽。”
宋嬌顏手一抖,擡頭瞪向原嘉逸。
盛江河的眼神也變得晦澀難懂,和宋嬌顏對視了一眼,裏面是原嘉逸也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他好像有點生氣,但卻沒有發怒,而是換了個話題,“如果你不答應,我也是有辦法的。”
原嘉逸擡起手背蹭去不争氣的眼淚,垂眼聽着。
“你以為……把原淼從我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了,你們就可以徹底脫逃?”
“別做夢了,你們兩個,注定是我盛江河的奴隸。”
“你信不信,這次如果你再讓薄慎言知道,我會在你們趕到原淼身邊護佑她之前,将她碎屍萬段,挫骨成灰。”
“随手灑進哪個腥臭髒污的下水道裏。”
“連顆渣都不給你。”
原嘉逸相信。
盛江河在原淼身體裏的某個部位安裝了定位追蹤。
“她是你媽,你要是想取出來,也很簡單,只要你舍得讓她吃苦,你們就能逃開我的掌控。”
他摸準了原嘉逸不會讓原淼痛苦。
更何況,原淼現在的身體不堪一擊,若是真的取出她體內的東西,恐怕她的命也留不住了。
原嘉逸周身冰冷。
他覺得他好像身處在即将被雪崩覆蓋的山腰。
冷冽又孤獨,偏生卻避無可避。
于是他蜷起手臂,學着薄慎言每次悉心給他捂手的樣子,輕輕搓着手指。
可是無論原嘉逸怎麽用力,好像都沒辦法将它們變暖。
其實。
愛情這東西。
有和沒有,能怎麽樣呢。
又不能……當飯吃對吧。
原嘉逸放棄了。
不是放棄手上的動作。
“那我……要怎麽做,才可以不傷害到慎言……”
盛江河看他已經下了決心,這才滿意地說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爸知道你喜歡他,舍不得他,也不忍心傷害他對吧?”
原嘉逸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帶着幾分感激。
盛江河笑笑。
那就讓他,來傷害你吧。
原嘉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醫院。
直到哆嗦着手指,拿着鑰匙試了四次打開家門,被興奮的趴下甩動舌頭撲在牆上的時候,才惶然回過神來。
手機在口袋裏已經震動了好多遍。
他神色木然地掏出手機,反複看着屏幕上那兩個字,本應因為語義飽和會讓大腦出現短暫罷工的現象,從而突然不認識那兩個字。
可是原嘉逸沒有。
他一遍一遍地用目光描繪着它們。
慎言。
屏幕暗了下去,十幾秒鐘後又亮起,幾十秒後又暗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原嘉逸仍舊倚在鞋櫃上沒動位置,連趴下都因為他不理自己而溜回了狗窩,和糯米擠在一處抱團取暖。
樓道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沒等原嘉逸反應。
薄慎言就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看到蹲在地上的原嘉逸,還來不及細想,便已經拽着他的手臂将人拉起來。
“嘉嘉,快跟我去醫院,做配型,盛瀾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屠刀已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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