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喘息聲, 走路聲,車門聲。
在空氣中被揉碎了的消毒水氣味。
争先恐後地滲入鼻息和毛孔。
将人浸透。
原嘉逸疲憊地想要将眼睛張開一條縫隙。
什麽都看不清。
只有一直在耳邊那道,沉重而篤定的心跳聲。
“……”
原嘉逸嘗試着張張嘴, 卻仍是無能為力。
他好像受傷了。
還流了血。
喉結費力地滾動了兩下, 原嘉逸嘶啞着嗓子攀住抱着他的人的手臂。
“別碰……”
別碰我的血。
喉間泛着血氣, 讓原嘉逸剛發出聲音, 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時時不忘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 仔細聽還有點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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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 別動, 別亂動。”
“你……”
原嘉逸好想睜開眼睛看一眼,卻被一只溫熱的手掌壓住本就沉重不已的眼皮。
“睡吧, 乖,好好睡一覺,睡着了就不痛了。”
可能是沒有被人真正地關心過, 原嘉逸很珍惜這種感覺,連忙聽話地放松眼部肌肉, 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争搶着讓老師認為他才是最乖的樣子, 很快地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深夜。
原嘉逸熟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趴着的。
枕頭是那種推拿床露出一張臉的中空樣式, 使他呼吸起來暢通無阻。
他費力地動了動指尖,右手突然抓到一縷頭發。
哪裏請來的護工, 這也太盡職盡責了。
原嘉逸又感動得摸了幾把。
護工這個職業可能比較賺錢, 百忙之中還有空保養頭發, 發質真的好棒。
人似乎是被他摸醒了, 原嘉逸怯怯地縮回手繼續裝暈。
趴在他手邊的那人咳嗽一聲,擡手握住他的指尖試了試溫度。
被摸了,不吱聲就不太好了。
“是醫院……唔, 請您來的嗎?”
這要是昏迷的時候醫院幫他請來的,肯定都沒有好好講價,這等他一醒來,價格也沒辦法再動了。
他們醫院的護工,價位一般在350一天,也不知道跟他說說,一天300行不行,或者照顧自己26個小時,給他350……應該能同意吧。
總不會跟他一個病人計較,也不會打他。
原嘉逸還在發燒,一醒來便想到錢的問題,竟完全沒有考慮是誰把他弄到了醫院。
正思考間,剛剛他問問題的那人發出了聲音,慢悠悠地給了他答案。
“……我請我來的。”
薄慎言盯着那纏滿繃帶的後背,看了一眼就避開視線,可幾秒後,又忍不住看回來。
他趴在原嘉逸的手邊睡着了。
擔心自己睡着,薄慎言刻意把頭發塞進他指縫裏,以求原嘉逸剛醒的時候,一動指尖,自己也就會跟着醒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原嘉逸大驚失色。
“薄先生?”
那他豈不是可能會發現?
“嗯。是我。”
薄慎言握住他的手指,慢慢地,俯身把嘴唇印在原嘉逸因趴着而朝上的手掌心。
因為緊張,便總會做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
趴在中空的枕頭裏什麽都看不到,原嘉逸在掌心剛接觸到兩片溫熱東西的瞬間,沒有受傷的五指敏捷一抓,将那東西抓個正着。
逮到咯。
“……”
薄慎言被揪住嘴唇,無可奈何地悶聲嘆了口氣。
他輕松掙開,摸摸原嘉逸尴尬得蜷縮起來的拳頭。
“薄先生,您幫我請個護工就好,太麻煩您了。”
原嘉逸仍在心存僥幸地猜想,包紮的時候,薄慎言應該沒有看到,此時他趴在這裏,薄慎言也不會殘忍到去扒開他的繃帶查看他的傷口,也就不會看到那些舊傷。
對他說的這些話,薄慎言越聽越窩心。
他們倆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距離了,為什麽他還能說出這些讓人心寒的話?
就好像兩個陌生人。
但是他知道原嘉逸在害怕什麽。
“腰上的傷口恢複得很好,不需要包紮。”
原嘉逸愣了一下,眼睛一熱,難堪地掉下眼淚。
還是被他發現了。
男人的聲音靠近了許多,原嘉逸看不到,但感覺他已經趴在了自己耳邊。
薄慎言親親他的耳廓,忍不住心中的喜歡,又輕舔了一下那小巧的軟軟耳垂。
“沒想到原醫生這麽喜歡我啊。”
原嘉逸詫異地動動腦袋想要擡起頭來看他,卻被大手按住,輕拍了一下屁股,“老實趴着,別把傷口掙裂了。”
然後,他搭住了原嘉逸的被角,也側頭躺在他枕邊,語意帶笑。
“Bo射nyan,欲anjiayI,Tenacious,Charming,Hallowed。”
原嘉逸沉默了一會兒,布滿細汗的指尖漸漸蜷緊,又因握得太過大力而有些發抖。
眼淚止不住地掉。
那麽不堪的一個詞彙,被他拆分開,會這麽深情。
“不哭不哭,不就是小秘密被我發現了嗎?怪不得每次都不讓我脫衣服,是怕我更忍不住吧?”
薄慎言從他頭頸邊移開,俯身去吻那行字。
原嘉逸在腰間感覺到了濕潤。
不是嘴唇。
“薄先生……”
為什麽要哭。
薄慎言不願與他交待自己做過的事。
他不想告訴原嘉逸,他是因為在原嘉逸僅有的那一雙鞋上粘了定位追蹤器才找到他。
在公司開會的時候,随手打開了軟件,看原嘉逸有沒有老老實實在家裏休息,結果卻發現他出了門,輾轉了兩個多小時,去往盛家老宅。
原嘉逸身體難受他是知道的。
如果真的父慈子孝,原嘉逸肯定會拒絕盛江河讓他當天回家的要求。
能使原嘉逸這麽費力也要回家的理由,不會是邀請,而只可能是命令。
結合起原嘉逸從前說過盛江河毆打他的話,薄慎言不得不産生懷疑。
雖然盛家這麽多年以來都是對薄家恭恭敬敬,從未有過半分無禮的行為,但不排除不會對一個令正房胎死腹中的第三者生出來的孩子拳腳相加。
他一直都被盛江河固有的慈祥所蒙騙,更何況任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剛認識不到半年,并且自己對其還有偏見的私生子說的話,而去選擇質疑對自己很好的一位長輩。
于是他中斷會議,循着原嘉逸的位置就趕了過去。
剛一進門,看到傭人慌張的樣子,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盛江河人應該已經在瑞士,叫原嘉逸回老宅的人又會是誰?
下一瞬他就反應過來,這又是盛家的伎倆。
不過薄慎言沒怎麽生氣,他只想盡快地在這棟房子裏找到他心愛的小刺猬。
有膽小的女傭人許是擔心出人命,許是覺得原嘉逸可憐,便不顧管家的眼神威脅也要告訴薄慎言,他要找的人在祠堂裏面。
薄慎言發現了本應該在他家別墅裏伺候盛瀾卻又偷跑回來的盛家老管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徑自朝着祠堂方向而去。
推開門的一瞬間,薄慎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他連碰痛一下都舍不得的青年,此時就血淋淋地躺在他面前的地上,眼神渙散,單薄的胸膛需要認真去看才能發現它有微弱的起伏。
他真的大錯特錯了。
原嘉逸這麽久……一直都是被這樣對待的嗎?
薄慎言向來認為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對盛家有着無限的包容和底線。
可當他反複确認着眼前的場景并非幻覺時,再看盛江河,薄慎言幾乎想用他手中的那根拐杖立時刺穿他的心髒。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他已經握住了那半根尖銳的木頭,離盛江河頸項上的動脈極近。
但這種畜生,不該就如此簡單地死掉。
他值得承受世間所有最殘酷的刑罰。
所以他在盛江河的神靈面前,讓他的血濺在了祖先的牌位之上,以血來祭奠,豈不是更虔誠。
“薄先生……我好渴……”
原嘉逸什麽都看不到,無助地伸着手想要摸到薄慎言。
陷入回憶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拿桌邊的水杯。
現在這樣的狀态,原嘉逸沒辦法坐直身體來捧着杯子喝水,薄慎言早就計劃好了該怎麽喂他,只是在此之前想逗逗他。
“原醫生是真的很渴嗎?”
薄慎言捋捋他耳後的軟發,故意消磨青年的耐心。
“嗯,很幹,好難受。”
原嘉逸不知道他的壞心眼,只以為薄慎言懶得幫他拿水,便想要撐着身體坐起來自己去拿。
他的左手紮着輸液針,這麽一動,針管裏立刻回了血出來。
“別動別動,”薄慎言吓得一腦袋汗,對着腦瓜賊軸的小家夥毫無辦法,“我給你拿。”
聽到薄慎言肯定的回答,原嘉逸放心地抿抿嘴角,側頭等待水源。
“那我想再問一句,”看他狀态不錯,就還是不死心,“原醫生想喝白開水,還是糖水?”
原嘉逸皺皺眉,“怎麽會有糖水?”
要是真的有,倒真的想喝一點。
心裏這樣想着,原嘉逸順嘴就說了出來。
下一秒,幹涸的唇瓣就被一雙濕潤的嘴唇覆住。
原嘉逸愣了一下,伸出活動還算自如的右臂,攬住薄慎言的後頸,貪婪地吸吮起來。
他好像。
活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薄行嗎?
反正我是不行了。
我的腰,我的胃,都完犢子了。
我一直是寫一些片段,然後每天将章節補得完整。
大致的高潮點都已經寫完了,唉,看到就很想哭。
希望大家身體健康,快樂看文,願意給我留言那真真是極好不過的。
甜了的時候我是你們的守約醬,憨了的時候是守約桑。哈哈,自行判定我是誰~
喲西,感謝故鄉的手榴彈和地雷,鞠躬~
感謝觀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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