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薄慎言記不得他是如何将車開走的, 甚至慌得連方向盤都無法握穩。
他只知道自己恢複理智的時候,眼眶都仍在微微發熱,指尖發抖。
自從母親在他面前自殺,薄慎言幾乎病态地在逃避死亡這兩個字。
他不怕死。
怕的是身邊所在乎的人, 會與這兩個字哪怕有一絲絲的關聯, 都讓他如坐針氈。
原嘉逸也變成了他在乎的人。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要帶人逃離那裏。
薄慎言驅車駛回了別墅, 從副駕上撈起原嘉逸, 攙着他的腰走進卧室丢上大床。
他呓語了一路, 聲音又細又弱,讓人沒有辦法聽清, 唯一清晰的兩個字就是媽媽。
看到床上的人失了半邊袖子的睡衣,薄慎言雙臂撐在身後的桌子上看了他一會兒, 無奈地笑笑。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急忙把手伸進兜裏,邊掏出來邊調低音量鍵,一看屏幕,是盛瀾的電話。
薄慎言做賊心虛地看一眼床上的原嘉逸,快步走出他的房間,接通電話, 輕聲問道,“瀾瀾?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啦?”
盛瀾那邊似乎還在跨年夜現場,背景很吵, 薄慎言微微蹙了眉頭, 回身拉上原嘉逸的卧室門, 捂着手機走到廚房那邊。
“可以給我打電話。”
“慎言,你最近怎麽不聯系我啊?每年我上跨年演唱會的時候,你都會來後臺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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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悅耳, 即便說着抱怨的話,也像是在唱動聽的情歌。
薄慎言哽了一下,這才想起來,确實每一年都是盛瀾在31號這天打來電話,邀請他去衛視的後臺陪他候場。
今年……還真忘了。
轉念一想,這一年本該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個雙旦,因為盛家夫婦的小算盤,讓事态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陪奶奶看你的節目了,也算陪你。”
聽薄慎言說到奶奶,盛瀾瞬間理虧,一聲不敢再吭。
他總擔心薄慎言會知道他爸媽偷偷聯合薄慎容奪取薄家財産的事情,此時被薄慎言微冷的語氣吓得頭皮發麻,忙笑着緩和氣氛,“慎言~我今天唱歌的時候,頭好暈呢,差點出了舞臺事故……”
盛瀾确實很喜歡薄慎言沒錯,但他自诩有着這般容貌,所以從來就不是個安分的人,更不可能在嫁給薄慎言之後也為他守身如玉,娛樂圈有太多的人和事需要他用自己來親自打點。
在外面跟組拍戲的時間長,面對着各式各樣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沒有人會不動心。
薄慎言給人的感覺太過冷厲,絕不會允許他的尊嚴和地位被踐踏侮辱。
而薄慎容不同,他只想要奪權,與盛家的關系也只是互相利用,到時候他成了薄氏的董事長,也許諾了會給盛家3%的股份,如此看來彼此雙贏。
可盛瀾終究與薄慎言相處多年,他仍舊難以輕易舍棄掉這段感情,并且于他盛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薄慎容的勝率并非百分之百,所以他還是要抱緊薄慎言的大腿,穩中求進。
“薄慎言,”盛瀾握着電話,聲音有點發抖,“我很想問你一件事。”
薄慎言這個時候的心思都放在了屋裏人的身上,回答盛瀾的話也是含糊其辭,聽他突然這麽嚴肅,竟隐約和那睡着的醉鬼有點像,不由溫聲說道,“你說。”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薄慎言舔舔嘴唇,想起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原嘉逸的樣子,遲疑了一下,“你要聽真話嗎?”
盛瀾心思活泛,聽他這麽回答,就已經知道了薄慎言的答案,不願撕破臉皮,笑嘻嘻地撒起嬌來,“我就知道慎言最喜歡我啦,好啦,我要去準備下一場了,我今晚要上場兩次呢,煩死了,好累,好像又貧血了。”
說完,他便直接将電話挂斷,十分聰明地不再多做糾纏。
薄慎言知道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自從盛江河夫婦将自家寶貝的骨髓幹細胞捐贈給了奶奶,爺爺就吩咐過,無論盛家以後做了什麽髒事,亂事,身後的依靠都有薄家來撐着。
薄慎言向來沒有把害死母親的薄康當做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都只聽爺爺奶奶的話。
爺爺一直以來都将人品看得極重,他說,盛家小娃娃那麽一個善良可愛的孩子,肯冒着生命危險将自己的骨髓捐給奶奶,性格不可能太差,若是日後真的可以培養出感情,那他真心希望這個孩子成為他孫子的畢生所愛。
秉承着這個想法長大,薄慎言一直以娶盛瀾回家讓爺爺奶奶開心為己任,他沒有喜歡過人,只覺得自己應該喜歡他,便認為和盛瀾在這相處的期間所出現的感情,可以稱之為愛情。
盛江河對他說過,盛瀾自獻完骨髓後,身體狀況就開始變差,血色素指标很低,需要不定期地輸血來維系健康的生命,因此,這也成為了薄慎言對他的一份愧疚,愈發地想要彌補。
但奶奶喜歡原嘉逸。
看得出奶奶是真的喜歡那個脾氣柔軟的青年。
最近他觀察原嘉逸的功夫越來越多,從對他卑鄙小人愛財如命的看法改觀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些變化都是原嘉逸通過自己的行動而達成的。
薄慎言不知道這是種什麽感覺,看不到他惦念他,地庫裏屬于他的車位空着,就想一直等到他回來,才能安心。
照顧盛瀾的身體恢複健康,是他薄家欠下的債,而爺爺奶奶希望他幸福,并不是非盛瀾不可的完滿,況且他并未覺得盛瀾于他,就定然會是圓滿。
“嘔——”
屋裏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薄慎言的思緒,聽到動靜,他急忙快步走回屋中。
原嘉逸趴在床邊難受地弓着身子,床下的地毯上盡是他吐出來的穢物。
估計是吐出來了舒服不少,他渙散的眼神看起來也聚焦了幾分,恢複了往日的睿智與……
“薄——嘔——”
并沒有。
薄慎言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蹲在原嘉逸床邊的地上,離那灘穢物只不到半只腳的距離。
“喝點水漱漱口,”他将杯子遞到原嘉逸的唇邊,恐他不聽話,便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後腦上迫使他喝一口,“漱了口就直接吐在這裏,沒關系的。”
喝醉了的原嘉逸似乎忘記了這地毯的金貴,聽話地張開嘴吐了出來,卻搞錯了方向,盡數吐在薄慎言的鞋面上。
薄慎言滿面愁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嘆了口氣。
算了。
“薄先生。”
原嘉逸腦袋軟塌塌地垂着,像只無尾熊一樣抱着枕頭嘟囔。
薄慎言看起來非常懶得應聲,卻還是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把話接了過來。
“幹嘛。”
“謝謝啊……”細長的指節戳戳自己的鎖骨,“那天要不是您,我這裏都要被狗咬了……”
“真他媽想吐。”
還會罵人了。
手掌托在他的腦袋下面以防他不慎将自己的脖子抻傷,薄慎言饒有興致地逗弄他,“什麽狗啊?”
“就一只很……”原嘉逸手肘撐着床坐直身體,誇張地比劃起來,“這麽大一只,青面獠牙,活活吓死我了,就朝我撲過來,不過還好我也挺有力氣。”
說到這裏,他乖巧地盤坐在原處,撸起那只已經沒有了袖子的睡衣,向薄慎言展示自己形狀姣好的肱二頭肌。
“看,我的手……可穩了,”提到自己專業的時候,原嘉逸的臉上露出了極其罕見的自信,微微泛着紅暈,“你看,我的手就懸空……停在這裏好久,你幾乎看不到它在發抖。”
薄慎言依照着他的樣子,自己也試了一下,發現原嘉逸還真有這個實力,不禁有點小佩服。
“你好厲害啊,我好崇拜你啊。”
他還醉着,好不容易炫耀自己一次,要是不捧捧場怎麽過意得去?
“嘿嘿,還好啦,”原嘉逸被誇得不好意思起來,奪過薄慎言手中的水杯一飲而盡,“瞧你,都把我誇渴了。”
薄慎言放松地坐在剩下那片幹淨的地毯邊上,朝後拄着雙手滿眼笑意地看着他。
早知道喝醉了這麽可愛,還什麽話都願意說,他為什麽不早點讓這小東西喝點酒,讓他好好釋放內心的憂慮和愁思,而不是在整日的逢迎讨好中又摻雜着些可憐兮兮。
然後他想起了那個墓碑。
“你為什麽說那是你的墓碑?”
薄慎言啞着嗓子,艱難地問出口。
原嘉逸正抱着自己沒有袖子的手臂瞧上瞧下,聞言警惕地看向他,搖搖頭拒絕回答。
“秘密。”
“可是你說了,要告訴我一個秘密。”
如果魔法可以打敗魔法。
那麽原嘉逸也可以打敗原嘉逸。
青年的神色果然松動了一點,他微微張開嘴,歪着腦袋靠在床頭,“可是我要是都告訴你,我就不會有媽媽了。”
薄慎言正要勸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直接皺着眉頭接通,“哪位?”
“薄總,小盛先生在臺上暈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求誇,謝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