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韓森花了些時日在醫護室把自己的傷養好。
女醫生對病人很好,天天關心,不過一旦傷勢好轉,她就會跟京劇變臉似的,把還想賴着的犯人一腳踢出去。
但韓森似乎例外,女醫生好像特別偏愛他,他要離開前,她的态度仍是很好的。
回牢房前,韓森慎重的和女醫生道過謝才離開,只不過一出醫護室,他倒有些迷惘現在該往哪裏去?是去新的牢房?還是先去找畢諾許?
他養傷的這些天畢諾許都沒來,韓森了解畢諾許的個性,所以沒被探視他也覺得無所謂,有些訝異的是連約翰也沒來找他。這些天,唯一有來找過他的只有蒂爾,蒂爾負責送他的三餐還有告訴他一些訊息等等。
從上次打過架後就鮮少照面的兩人忽然又開始見起面來,韓森覺得很不适應,怪尴尬的,導致他和蒂爾在一起時更顯沉默。并不是說開始讨厭起蒂爾了,他只是覺得不自在,畢竟上回已經把場面弄得很難看了。
韓森不知道蒂爾是怎麽想的,只是對方似乎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對他的态度又恢複像往常一樣,甚至是更早之前……很可愛和和善那種。韓森不知道蒂爾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也許對方正算計着什麽,但無論現在對方演得再怎麽好,他都覺得虛僞。
蒂爾是不是又想把他當笨蛋耍了呢?好幾次韓森都是這樣想着。
然而,無論現在蒂爾想怎麽耍他,他都不是這麽擔心了,他相信自己沒有這麽愚蠢,會再一次上當,也許第一次上當還能說是天真,第二次可就不能給自己找借口了。
韓森耙耙一頭棕發,在醫護室前徘徊了會兒,最後毅然決然的離開。
原先蒂爾是要求他出醫護室時必須先找他報到然後才能回新的牢房,但韓森覺得應該沒有這個必要,所以他決定先去見見畢諾許或約翰,這會讓他更安心。
雅人覺得最近的蒂爾異常得吓人。
平常總是偷懶不去工作的蒂爾,這陣子卻不曉得在忙乎些什麽,即便找他他也只會匆匆回句很忙,然後不是往醫護室跑就是往館長辦公室跑。
蒂爾最排斥去照顧犯人還有去館長室了,這些天卻看他去得不亦樂乎,這點連雅人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稱奇。如果是因為躺在醫護室裏的人是韓森,蒂爾才這麽勤勞,雅人也就覺得勉強合理,可是往館長室跑,就着實怪異了。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館長抓了蒂爾的什麽把柄,最近他甚至一肩扛下了所有的工作,包括他的和蒼武的……
「蒼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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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長廊上,兩個獄警肩并着肩正在監視着運動場上放風的犯人。
「嗯?」一臉嚴肅的獄警漫不經心的回答。
然後兩人的視線跟着遠處個子嬌小的蒂爾,從走廊的一端然後慢慢移往館長室方向的長廊。今天蒂爾又去辛勤工作了。
「你知道蒂爾那家夥最近在忙什麽嗎?」
「我不清楚……今天早上館長還把我本來的工作給了他。」
「哦,蒂爾一定有把柄落到了館長手上吧?」
「确實。」
兩個獄警互望,随後同情地搖搖頭。
「要被調走了?那你就去啊!」雪洛伊說得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有些哽咽,小小聲的,聽不清楚說了什麽。
蒂爾不耐煩的站在辦公桌前聽館長不停的說着電話,然後,他再也忍受不了,忽然「啪」地一聲,把手上的數據甩到了桌上。
看着幾乎在暴怒中的蒂爾,正在講電話的雪洛伊面無表情,只和電話那頭說了句等等,紫琉璃色澤的眸子就瞪了上去,「你這是做什麽?」
「工作太多了!」
「這些都是你平常偷懶累積的,我只是一次還給你。」
「你、你挾怨報複!」
「對,我挾怨報複,你想怎樣?如果真的不想繼續做這些工作,你可以別做,我又沒有逼你!」雪洛伊冷哼兩聲,冷笑道:「只是你不做,我可能也不想做你拜托我的事了。」
聞言,剛才氣勢正高的蒂爾馬上頹靡了下去,他咬牙,恨恨地握着拳頭。
「我,我又沒說不做……」
「那你還在這裏嚷嚷什麽?還不趕快去做事?」雪洛伊揮揮手,一副急着趕人的模樣。
蒂爾嘟嘴,看着桌上堆得跟山一樣高的數據,差點沒哭出來了,他不甘心的瞪着雪洛伊,雪洛伊卻還在講電話。
蒂爾站在辦公桌前有僵持了許久,最後只好妥協地搬起文件縮到角落去工作,然而疑似挾怨報複的館長只給了他張矮桌子和凳子,暖器什麽的也全都對着怕冷的館長吹,他沒分到半點暖風。
因為寒冷而流着鼻水的蒂爾,只能哀怨地伴随着雪洛伊和電話那頭的人私語聲繼續工作。
「喲!恭喜,總算出院啦?」
韓森是在運動場上找到畢諾許的,畢諾許就站在一邊,約翰也在,在他來之前,兩人不知道談着些什麽。
看到他來,畢諾許很自然的打着招呼,約翰則是那副別扭的模樣。
「怎麽跑來了,不是該去新牢房看看?」
畢諾許這麽問的時候,韓森只是聳聳肩:「等等再去也行。」他沒說出是因為不想去找蒂爾的這層原因。
「八樓的牢房也是不錯的,和你同寝的那個我熟,會讓他好好照顧你的。」
畢諾許笑笑,也不知道他說的照顧是哪種照顧,他伸手指指上方,繼續說道:「換到八樓之後,你的上頭就只有我了,這下可是非常威風的。」
韓森沒答話,靜靜的望着畢諾許,笑而不語,只是,對方接下來的話讓他笑容一下子打住。
「所以,要站到頂端,你接下來只剩打敗我了。」
「可是……這種事還久不是嗎?」韓森搖搖頭,說道:「現在的我根本打不過你。」
「你怎麽知道打不過?再讓你鍛煉個幾個月,也許就有辦法了。」
「畢諾許大叔,你在急什麽?你還可以待在這個位置更久的。」韓森忍不住大聲了起來,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和畢諾許拼個你死我活,能讓畢諾許待在這個位置越久越好。
「你真認為我能繼續待着?那是待多久呢?」畢諾許挑了挑眉,哼聲道:「難不成是一輩子?得了吧!我倒希望你能越快把我弄下來越好,最好用比現在更強悍的姿态奪取我的位置!」
「可是我……」
「這可是你之前答應我的,我已經給你你想要的了,該是給我的時候了……」畢諾許伸手用力的戳幾下韓森的胸膛,眼神裏已經對韓森的猶豫出現怒氣了。
畢諾許一拿條件出來說,韓森就無法反駁了,「我……明白了。」
「明白,那就快定個時間出來吧!你知道挑戰王的規矩的,三個月一輪,趁機會把身子鍛煉好,你很快可以挑戰我的。」
「三個月?」意思是三個月後嗎?韓森還是覺得太快了,可是畢諾許似乎不打算讓他反悔。
「不要猶豫了,膽小鬼,你再敢拖延的話我肯定狠狠揍你一頓!」畢許諾語氣開始不耐煩了。
韓森不敢說話,對方仍是繼續威脅他:「三個月,你最好自動自發一點,要是沒膽子來,或沒自信打敗我,我看我也不用繼續跟你這種不守信的家夥打交道了!」
大概是對他優柔寡斷的态度惱火了,把話說完,畢諾許居然甩頭就走,丢下他和約翰兩人。韓森傷腦筋的搔搔後腦袋,看來這事是逃避不了的。
「別怪老大随便發脾氣。」約翰忽然的出聲拉回了韓森的注意力,他望向約翰,對方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最近膝蓋的舊疾常常發作,好像忍痛忍得很辛苦,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情緒不穩。」
「他沒去給女醫生看過嗎?」韓森一直都知道畢諾許有這個毛病在,膝蓋的舊傷似乎也是畢諾許認為自己快待不下去王的位置的原因。
「早看過了,不過那毛病是從前累積下來,沒這麽容易治的。」
「是嗎……」
「以後要是有新人或底下的人,看準了這弱點,老大很輕易就可以被弄下王的位置。」約翰瞥了韓森一眼,目光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韓森不知道居然連約翰也會跟着畢諾許一起給他壓力。
「我明白……可是我怕自己現在的力量還不夠。」
韓森輕嘆,卻見約翰一臉不能理解的響應:「你都能一路打上八樓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聞言,韓森愣了愣,只覺得對方說的話好像有道理,他忽然都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了……
「你應該要想的,是怎麽樣在最小的傷害下打敗老大……先跟你說,以老大那種個性,不會讓你打假的。」約翰繼續說着,卻看到韓森盯着自己,嘴張了張一臉傻樣,然後居然笑了。
「你、你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謝謝你的關心。」
「誰關心你啦!約翰一下子漲紅了臉。
韓森是知道約翰的個性的,所以他也沒多說什麽,只是眯着眼睛笑。
看到韓森這樣笑,約翰氣堵在那裏,一下子發不下去了,有點像洩了氣的皮球,思考再三,最後問了他真正想問的話:「你……最近又開始和蒂爾來往了嗎?」
「嗯?」韓森不知道約翰為什麽這麽問,提到蒂爾,總讓他忍不住僵直身子。
「我這幾天有去醫護室……可是……蒂爾卻不讓人去看你,所以我以為……」
蒂爾居然做了這樣的事嗎?韓森有點震驚,難怪他才奇怪為什麽這些天完全沒有蒂爾以外的人來找他。
——蒂爾忽然又開始這麽作的用意是什麽?
知道這事的韓森,莫名的有些惱火,他以為蒂爾是又想他回去以前那樣的日子。
「我希望你不要繼續和蒂爾糾纏不清,那太作踐自己了。」約翰沉聲說道,他看韓森的眼神帶着些執着,也不知道自己說的這麽不客氣,會不會惹惱韓森,他只是希望寒森跟蒂爾能徹底的分開。
約翰總覺得韓森對蒂爾的态度不夠憎惡,他認為韓森應該要恨蒂爾的,可是卻沒有……他不知道深一點的原因是什麽,總之,他不希望韓森繼續這樣下去了。
「我沒有!」韓森打斷了約翰的話,他搖搖頭,只是又重複了一次:「我沒有。」
「那麽,是蒂爾那家夥……」約翰覺得有些放心了。
「別理會蒂爾,會這樣,大概又是他一時興起,你知道他的個性……」韓森焦躁的玩起手指,心不在焉的說着。
要煩惱的事還有很多,他不想多為了蒂爾傷腦筋。
約翰凝望着韓森,沉默了半晌,他拍拍對方的肩膀,「大病初愈,我請你吃東西。這個月廚房是我們負責的,可以先溜進去弄些好的。」
韓森擡起頭,雖然每回約翰示好時的模樣總是別扭的,但這樣反而讓人覺得莫名讨喜。停下玩手指的動作,他笑笑,牽動臉上的傷口也不覺得疼,「好,走!」
兩人肩并着肩往廚房的方向走去,卻沒人注意到後方大樓下提着大小資料的獄警從剛才路過就一直站在那裏看他們。
獄警也聽不清楚韓森和約翰說了什麽,遠遠的就只看到兩人狀似親密的走在一起。
等兩人一走遠,獄警就開始鬧起脾氣,把手上的一疊資料全都往地上摔,一個人氣得在走廊上亂跳。然後等發完瘋,冷靜下來,他才又蹲下身慢慢整理弄亂的資料。
「什麽嘛!我這麽認真工作完要去接你耶,居然跑去跟別人玩!」嘟着嘴,收齊資料,沒人看到蒂爾一臉快哭的模樣。
這些天,在醫護室裏對韓森噓寒問暖的明明都是他,對他好的也是他,而且他還再三交代過對方如果要回牢房,一定要先找他……可是為什麽小狗還是跑去找別人了呢?
——真有這麽讨厭他?
蒂爾悶悶不樂的想着,忍不住又開始發脾氣,他這些天可是為了某個人非常辛苦的!現在卻覺得自己是熱臉貼冷屁股。
蒂爾煩躁了起來,他想,也許等他幫了韓森之後,韓森對他的态度又會開始像以前一樣熱絡起來,畢竟對方是稍微對他好,他就會黏上來的那種個性。
但是,如果一切還是沒變呢?若是到時候韓森依然像這幾天照顧他時那樣,用冷淡的态度對自己,他該怎麽反應?
就算他們都還是待在這個絕翅館裏,距離好像越來越遠。
心髒猛地跳了一下,蒂爾很不開心,因為事情好像都被畢諾許料中一樣,他總覺得,再這樣下去,韓森就要丢開他,過自己的生活了,即便他強硬的攪局也沒用。
「這樣下去不行……」
蒂爾蹲在地上,臉都皺到一塊了,因為他發現此刻正想着這些事的自己,根本像個情窦初開的小女生……呃,或者說是像那個對鬼尚惡心巴啦的雅人。
活到這個年紀,蒂爾第一次對自己感到唾棄,可是他又無法阻止自己這樣持續的惡心下去。漫長人生裏這麽大一個窟窿,他取笑過多不和次掉進那個窟窿裏的人,可是現在回過神來,自己卻不知在什麽時候也跳進了那個窟窿裏了,并且持續墜落。
晚上,韓森在牢房門口發現蒂爾正站在那裏等他時,他忍不住吓了一跳,而且是渾身一震的那種驚吓,本能地就想轉身逃跑。
可是他能逃到哪裏去?蒂爾所站在位置是他晚上要睡覺的地方。
摸摸泛冷的頸子,韓森緩緩走過去,眼神飄移着沒看蒂爾,他打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然後默默地走進牢房裏。
但是一走近,韓森才發現蒂爾就站在牢房門口,挨得緊緊的,很明顯是在堵人。
韓森輕嘆了口氣,實在很不想面對蒂爾。
「我……可以進去牢房了嗎?」韓森望向蒂爾,對方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點緊張?
「今、今天還不能睡這裏!還沒整理好!」蒂爾說話時,不知為何帶上些結巴。
不能?韓森探頭進去看,牢房裏他的牢友躺得舒舒服服的,似乎不想搭理他們,早窩在棉被裏睡了,而他的床……确實仍是淩亂的,但也沒到不能睡的地步。
從他進醫護室到出來之後已經過了多久時間,為什麽到現在還整理不完?這個問題韓森只覺得奇怪,沒有多想。
「沒關系,我自己整理整理就好。」
「不,不行!還是等我讓人整理完。」蒂爾就擋在門口,不讓人進去。
韓森沉默半晌——「那我回七樓睡?」
「七樓滿了!」
「我可以回二樓找約翰擠擠,或是……」韓森往上看,九樓。
「這樣當然更不可以!」蒂爾懷疑韓森企圖氣死他,他連八樓牢房都不讓他進去,怎麽會答應讓他去其它樓層?還是去找約翰和畢諾許,那當然不行了。
韓森不知道蒂爾懷着怎麽樣的心思,他雙手環胸,只好蒂爾僵在原處,直到蒂爾磨磨蹭蹭的吐出這幾個字來:「今、今晚就睡我房間。」
韓森立刻擰緊了眉心:「不要。」
對方的表情和決絕的回答讓蒂爾心裏一刺,有些羞惱了起來,他最讨厭別人拒絕自己了,尤其是對方從前明明是這麽聽自己的話。
蒂爾很想發火,不分清紅皂白的揍對方一頓,然後直接把人打包拖回房間,可是當他氣沖沖的擡起頭,看到韓森看自己那種煩躁眼神時,他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我、我不管!你今天就是得下去陪我睡。」蒂爾沖出口的話聽起來不是他自己或韓森所預想的氣憤或強勢,反而像小朋友撒嬌似的,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沉默蔓延,氛圍怪尴尬的,最後似乎是蒂爾忍耐不住了,用蠻力一把拉住對方的手就走:「跟你說了這麽之做什麽,你乖乖聽話就是了!」
「蒂爾!」韓森跟蒂爾拉拉扯扯的,可是個子嬌小的獄警實在是怪力,他甚至好幾次都懷疑對方是不是怪物生的,嗯,而且肯定是只漂亮的怪物。
「別和我拉拉扯扯,你又想打架嗎?」蒂爾望過來,眼神帶着怨怒。
韓森不知道蒂爾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他,好像還想反過來怪他似的。
如果說,蒂爾此刻看他的眼神是之前那種霸道蠻橫的冷酷神情,或許韓森會很直接的反應,他寧願打一場,被打得稀裏嘩啦的也不願意跟着走。可是……蒂爾現在瞅他的眼神卻像某種小動物,因為埋怨你不跟他玩,所以鬧脾氣的那種眼神。
不知怎麽着,伴随着雞皮疙瘩的爬起,韓森原先打算強硬的回絕的心竟一下子軟了,不過幾秒鐘猶豫的時間,他居然來不及反悔,只能任蒂爾拽着回了宿舍。
看他什麽話都沒說的被他拉過來,蒂爾似乎有點高興,其中的原因韓森不知道,只是當蒂爾迫不及待的要拉他進房時,韓森又退卻了,排斥地堵在門口不肯進去。
「做什麽?進來啊!」蒂爾皺着眉頭,很不高興,無奈韓森怎麽拖也進來。
掙紮得臉紅脖子粗,韓森甩開蒂爾的手,低吼道:「如果你是想找我做那種事,我不幹!」
面對韓森如此排斥的反應,蒂爾愣了,他不知道對方會抗拒到這種程度。以前就算帶了點心不甘情不願,至少還是會聽話的,現在卻大有打死他,他也不會聽話的架勢。
蒂爾覺得有些沮喪,也是第一次感到惶恐,原來他不過是和韓森鬧了幾天的脾氣,對方對他的态度可以疏遠得如此迅速。
「我要回去了。」韓森轉身想走,但卻被蒂爾拉住了。
可是正因為這樣,所以不能讓對方跑。
「你進來就對了!誰說我要對你做什麽?」
蒂爾強拽着對方進門,然後不放心的把門反鎖上,接着抵在門口。
「今、今天只是純粹找你陪睡的,不行嗎?」
韓森沒說話,只是神色中露出了一臉狐疑的表情,顯然他是不相信蒂爾的。
「幹嘛那樣看我?我說不會對你做什麽就不會。」
「蒂爾,你能不能別玩這種把戲?」韓森擰起眉頭,他現在的心情因為蒂爾而十分煩躁,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什麽把戲!我才沒玩把戲,只是要你乖乖在床上躺着睡覺而已,這哪叫把戲!」
看蒂爾死死的扒在門上完全沒有要讓他出去的意思,韓森惱怒了,但是不是要沖動的就和蒂爾打上一架, 這點還是需要考慮一下,先不說他才剛從醫護室裏複原出來好了,勝算方面他的機率實在是小得可憐。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他就必須要挑戰畢諾許,韓森實在不想花費無所謂的力氣對付蒂爾。姑且不論蒂爾說的是真的或假的,韓森不說話了,握着拳頭決定先觀察情況。
兩個人僵持了一陣子,蒂爾看韓森沒動靜了,這才敢松懈,拉了人就往床上推。
蒂爾脫下厚重的制服換上睡衣上床時,床上的人明顯還是戒備着的,也許從上回吵架過後,對方就一直很介意着這種事。
蒂爾盯着渾身緊繃的韓森,他現在很後悔上回一時沖動就和對方吵了起來,還有很後悔之前因為不高興他老往畢諾許那裏跑所以就粗暴的對待對方,因為這些可能都是造成韓森現在會這麽排斥讓他做那種事的原因……
還有沒有其它的原因蒂爾不清楚,因為要細細數過他對韓森做過的壞事,一時半刻實在數不完。
「眼睛張這麽大幹嘛?叫你睡覺!」看到韓森一雙眼睛亮亮的一直戒備地盯着自己,蒂爾很不滿意,忍不住對對方說道。
韓森沒應話,身子在被窩裏悄悄地挪遠了些,然後幹脆轉過身不看對方了,但他仍是張着眼睛,細細地聽着身後的動靜,韓森始終認為蒂爾有其它想法,因為蒂爾一直都不喜歡人家跟他同床共枕,怎麽可能會不帶一點想法的邀他來睡?
但是韓森緊張了許久,身後卻仍是靜悄悄地,即便他再自怎麽思忖着待會兒被抓住的話要如何逃,想的計劃卻始終沒能派上用場。
蒂爾很安分,安分得吓人。
韓森不知道的是,蒂爾本來是真的圖謀不軌,只是他現在看到他習慣性的往角落縮,露出一大半的床給他睡,他忽然又下不了手了。
蒂爾盯着韓森的後腦勺,蓬松的棕發,越看越喜歡,忽然很想摸摸,可是他擔心摸了對方的反應會很大,所以他又放棄了。
他現在想對韓森做的事情一大堆,要是以前,肯定毫不猶豫的就撲上去徹底實行腦中的意淫,可是現在卻猶豫不決……因為他擔心,這麽做了之後,韓森會用更厭惡的眼神看他,然後更讨厭他。
用雙手遮臉,蒂爾為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恥——他是誰?他可是唯我獨尊的蒂爾大爺,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羞恥堆滿腦袋,然後一直糾結在他很不想承認的感情上,「韓森……」
背後忽然傳上聲音,韓森震了一下,可是沒有回話。
「聽說你想見養父母……為什麽?見了會開心嗎?他們對你很壞不是?」
沒料到蒂爾會問這樣的問題,韓森沉默着,以前他跟蒂爾說了很多自己的秘密,可是蒂爾都說出去了,現在他還說不說?
「你不是我,不會知道我對他們的想法。」就像蒂爾從來沒了解過他對他的想法一樣,韓森忍不住補了一句:「反正你也沒試圖理解過別人的想法。」
蒂爾嘟嘟嘴唇,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酸了一下。
什麽叫做沒試圖理解過?他現在不就在試圖理解嗎?
「那……讓你見了他們的話,你會開心嗎?」蒂爾悄悄往裏頭挪了些,直逼韓森。
這是什麽問題?韓森擰了擰眉頭,決定不回答。
但蒂爾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聽說你想當王,有個上的就是想見養父母,你想見他們吧?」
「……」
「韓森,你能不能不去挑戰畢諾許,乖乖待在八樓不好了嗎?王那個位置不是這麽好坐的,你就讓畢諾許去坐,別被他利用了,如果你想見養父母的話,我……」
「蒂爾,你到底想說什麽……哇!」韓森滿頭霧水的轉過身去,這一轉,卻發現蒂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完全挪到他身邊了。
吓了一跳的韓森後腦直撞牆壁,接下來幾秒鐘都只能抱着後腦蜷縮在一塊不說話。
蒂爾扁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讓人這麽驚吓的功夫。
幾秒後,韓森默默的又轉過身去,然後不說話了,整個身子都要貼到牆壁上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蒂爾眯眯眼,不甘心的又貼了過去,直到兩個人都以十分詭異姿勢盤據床的一側。
用身體貼着少年後背的感覺和暖度實在太美好了,仗着對方始終沒有說話只是努力避着他,蒂爾最後還是忍不住出手了,指尖撫上對方腰身。
「蒂爾!你說過不做什麽的!」但此舉果然引發了韓森的反彈。
手掌被按住,蒂爾心裏哇了幾聲,被子裏熱烘烘的。
「我沒有要做什麽啊!」
「我要回去了!」
「躺好,就跟你說我什麽都不會做的,你乖乖躺着就對了!」蒂爾強硬地把韓森壓了回去,一張小臉紅燙燙的,怎麽看都不像什麽都不會做的模樣。
之後,深夜裏的兩人又是一陣對峙。
到半夜的時候韓森都已經累了,卻還是戰戰兢着身後的熱度,雖然蒂爾的确如他所說的什麽都沒做。
韓森百思不得其解,蒂爾這麽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麽——是不是看他被耍得團團轉很有趣,所以才繼續接近自己呢?叫他待着明明是有那個意思,卻又忍着不做他反抗的事,蒂爾的态度簡直是在讨好,但是是為了什麽?
想着這些瑣事,韓森最終眼皮還是沉了,身後的人也很安靜,只是緊緊貼着自己窸窣着,身體不知道在扭動什麽。
接近淩晨時,韓森還是睡過去了,只是身後的人眼睛倒是睜個老大,逞強說自己什麽都不會做的後果就是這樣,一切都是自讨苦吃。
天亮前,蒂爾偷偷掀起被子然後盯着韓森身上的背後,他現在想,要怎麽樣才能不讓對方發覺,換下那件在他貼着他的背暗地裏做了壞事後,濺上白液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