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臨風+林以沫
二百多人的階梯教室,我獨自坐在講臺上。他們把窗簾拉起來,只開了教室最後排的射燈,楚譯還送我一副墨鏡。
舒服地睜大眼睛,擡頭望着對面,那些目光向我聚焦的同學,他們青春,生機盎然。猶如綠油油鮮嫩的小草,我是一頭正在吃草的小牛,怎能忍住不向小草伸出舌頭。
這是我沒有以沫,第一次和這麽多人獨處一室,在我眼中他們搖搖晃晃,被微風吹拂着。我雖然饑餓,但只能吞咽口水。我懼怕他們,回避他們,不過是懼怕自己的欲望,躲開他們的誘惑。
望着一雙雙眼睛,期待的眼神,我相信我和食血人有本質的區別,我受他們體內的物質吸引,但不想傷害他們的身體。
我把以沫占為己有,咬破他的舌頭,因為我們從小生活在一起,信任,體諒,親密,相愛,我們的所有都不可分割,都是一體。
但以沫不在我身邊。我默默地低下頭,可以接觸眼前這些人,但我和他們之間無法取得信任。所以我寧願做一個社恐。
教室鴉雀無聲,我和他們的眼神交流也結束了。我想我滿足不了他們的要求,解散極品社恐聯誼公社,是我對他們的唯一交待。
“我們都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是你救了高一婷。我們決定,把你給高一婷的血都還給你,不僅如此,我們有生之年,都願意随時為你奉獻血液。”
在我開口之前,楚譯先說話,給了我小小的驚喜。
他說完,拿出兩個白瓷大碗放在講臺上,第一個用刀割破皮膚将血液滴進碗裏。
我盯着血一滴一滴落進碗裏,仿佛聽見泉水叮咚的聲音,情不自禁滾動着喉結。
他是自願的,不算是傷害吧。
第一排的人也過來将血液滴進碗裏,第二排、第三排的已起身排隊。
搞得跟歃血為盟似的。我輕咳一聲,并不想虛僞地阻止他們。既然他們願意把我失去的還給我,我坦然接受好了。
唉,最困難的不是這些,是怎麽在他們完成儀式之前,我控制住不提前取用。
“差不多了吧,大半碗了。”我第一次腼腆地和人說話。
楚譯恭敬地将碗遞到我手上:“請。”
我話不多說,一飲而盡。很快又飲下第二碗,痛快。不僅滿足了生理需要,還滿足了心理需求。他們都知道,都接受,都信任我,我接受他們是我忠實的粉絲。我打算先不解散極品社恐聯誼公社。
“你們都回去吧。”
我打個哈欠,吃飽喝足要睡會兒。不想動,就坐在椅子上,抻開四肢。
44林以沫
“林以沫?我去,什麽鬼地方。”高一婷跑到我跟前,“你傻了?”
不是我傻,是她傻,被這裏的人咬一口就懂了。
“你,從哪下來的?”
“倉庫,梁絡在上面等着,給我一個小時,讓我下來找臨風。臨風人呢?”
高一婷四下張望,看到我爸時咬咬嘴唇,安靜下來。
“他沒在地下,你沒給他打電話嗎?”
“他電話打不通。你們救付紅芳被路邊的監控拍下來了,別人開始懷疑梁絡和你們是同夥,指責他殺了那些病人。他們找不到你,逼着梁絡交出胡鑫和孔文耀。”
高一婷打開監控視頻截圖給我看:
“後面的事你都知道,別出去,小心出口有警察。他們是誰?”
“我爸媽。”他們咬人被公開,真的別想再出地下,我沒好氣地說。
高一婷搖頭嘆息。
“你找臨風幹嘛?”
“梁絡馬上快頂不住了,算了,梁絡不讓我告訴你,讓我找不到臨風立刻上去。”
她遮遮掩掩地,真讓人着急,我道:“你不說,別想出去。”
“怎麽回事?”夫人換了一身黑裙出來。
“媽媽,她是我同學,高一婷。”我撓着額頭,其實我不想留下高一婷,但接下來怎麽樣我管不了了。
“阿姨,我在視頻裏見過你,我來找臨風。”高一婷大方地道。
“找他什麽事?”夫人的表情冰冷。
“呃,外面亂套了,警察在搜捕臨風,還有孫哲,楊梅,楊暢。我是來确認一下,看臨風他,是不是還好。”高一婷轉動着大眼睛搪塞道。
夫人微微皺眉,神色更冷酷三分:“警察為什麽搜捕臨風?”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梁絡開始說可能是孫哲陷害的,後來警察又抓孫哲。哎呀,阿姨,他們現在問梁絡要胡鑫和孔文耀,估計是鐘舒舀和邱思正又出新招了。”
夫人半晌不語,我道:“媽媽,我要去找臨風。”
我忽然覺得我們分開太久了,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不該和他吵架,應該把他留下來。
“鐘舒舀和邱思正在哪裏?”夫人問。
“鐘舒舀不好找,邱思正在市長辦公室。”高一婷道。
“那我們去找他。”夫人說罷,瞥了一眼孫氏父子的屍身,“把他們交給梁絡,我想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暴斃。”
“這樣好啊,呃,梁絡應該會查出來的。”高一婷毫不費力地提起了孫哲。
幾日不見,她變了一個人,力氣比我還大。我可不想費力扛着孫圻,抓住衣襟拖着走。
“給我吧。”爸爸将孫圻接過去扛着。
孫圻畢竟是夫人的父親,我拖着他是有點不合适。
“小姑娘勇氣不小。”夫人已走在前頭。
“必不得已,除了我,他們都沒能力下來。還得感謝臨風,要不是他給我輸血,我的力氣才沒這麽大。”高一婷講了少爺給她輸血的原因。
原來少爺在外面經歷這麽多事,他回來一趟要帶我走,我卻不問原因,他很傷心吧。
我們在倉庫等了片刻,庫門打開,梁絡正站在門口。他面容憔悴,眼中布滿血絲,見到我們勉強一笑。
“阿姨好,我真怕高一婷上不來。”
“梁絡,給你帶個人來,你可以拿他擋一擋。”高一婷把孫哲扔在梁絡面前。
梁絡撥開孫哲臉上的頭發:“這就是孫哲。”
“還有,讓你幫忙看下,他是怎麽死的?”我架起孫圻,出了倉庫
“我們先出去吧。”梁絡拖着孫哲,“高一婷,你走在阿姨前面,外面人多。”
倉庫外經過一小段走廊,是一道自動門,進出都需要面部識別打開門禁。通過玻璃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擠滿了人。
梁絡開啓門禁,高一婷先走出去,驅散擁擠的人群。
“讓開,你們要找的孫哲來了。”高一婷張開雙臂将門口的人推開。
“是孫璨璨,林以沫。”有人大喊。
人們忽略了高一婷的話,将矛頭指向我和夫人,七嘴八舌吵嚷着:
“你們是不是狂躁症,食血人?”“她那麽年輕,一定是。”
夫人保持端莊地威儀,平視衆人,跟着高一婷,緩緩向前走。我架着孫圻跟在她們身後,暗想梁絡的日子的确不好過。
梁絡拖着孫哲,最後出來,待自動門關閉,道:“都到前面休息區去吧。”
人群迅速向空間較大的休息區移動。我們周圍少了壓迫感。梁絡讓趕來的醫生将孫圻帶去處置室,将孫哲放到擔架車上,供記者拍照。
我和夫人站在休息區靠窗的位置。高一婷在對面約束着人群。
人們堵在休息區兩側的通道裏,記者的攝像機對着我,夫人,梁絡。
“我說過,體檢中心和孫哲楊梅楊暢沒有關系,林以沫與他們也不是同類人。我們的工作人員也需要工作,吃飯,你們這樣阻止我們工作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現在,孫哲就擺在你們面前,是本中心交出去的,我們有秘密工作者在追捕他們。你們要據實報道,讓廣大市民都知道,體檢中心一直在為大家的安全奮鬥,而不是謠言中一知半解對號入座的移花接木。請你們退出體檢中心,耐心等待,相信事情的發展是符合大家的期望的。”梁絡從容不迫地。
“你們的秘密工作者是誰?”“我們要見胡鑫和孔文耀?”
高一婷喝道:“告訴你們是誰,還能叫秘密工作者嗎?不要在這裏添亂。我現在告訴大家,我在公園被咬都是假的。為什麽只有那一小段,我怎麽到的公園,我為什麽被送進了醫院,你們都仔細思考思考,那天晚上攝錄視頻的人是不是你們身邊的同事,他們不可能只有那一小段視頻。我被人從學校綁架到公園,手腕是被刀割開的,被扔到草坪上之前,血已經快流幹了。相反,視頻裏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好人,我被送到醫院,是因為他們要自圓其說,要讓我死在醫院裏,是他趕去給我輸血,我才活了過來。你們不要被別人煽動,被欺騙蒙蔽雙眼,在事實還不清楚之前,要保持冷靜。”
女孩子講話使得氣氛活躍,大家将信将疑地笑了。
有人道:“哎,美女,你力氣這麽大,怎麽被綁架的?”
高一婷嫣然一笑,上前一把将說話人揪出來:“我力氣大吧,你怕不怕我?”
“怕怕怕。”那人雙腳離地,大驚失色,急忙認輸。
高一婷放下他,一把将他推進人群,得意地道:“我這叫因禍得福。食血人力氣大吧,我不怕他們了,你們最好也別惹我。”
“你說得好聽,你是不是……”又有人站出來。
“好了,我們還有急事。”夫人慈和地對高一婷道。
是的,我急着去找少爺,早已心煩意亂。
“孔文耀狂躁症發作的時候是什麽狀态,你們都知道。這麽多年,胡鑫從未在大家面前露面,為什麽,因為他被隔離了。現在,他們兩個被我們隔離了,如果你們什麽都不怕,執意要見他們,那我們就把他們放出來,看在場的各位哪個腿快能跑得掉。”我氣憤地說,“如果高一婷是食血人,你們還敢站在這裏嗎?”
“沒錯,不要以為人多力量大,災難來臨之時,不過一盤散沙。否則,我們當中為什麽出現了那麽多食血人。”梁絡義正辭嚴地。
“大家散開吧,我們找梁絡還有急事要辦。”我試着要穿過人群,可沒有一個人讓路。
“你們不能走,是不是移花接木我們自己會判斷,你們也心知肚明,那麽多人用藥後死了,唯獨留下胡鑫和孔文耀,為什麽,你們一定要解釋清楚。”一個面相正直的中年記者很有底氣地道。
“你想要什麽樣的解釋?”夫人的微笑裏透着冰冷,“他們兩個是我們的試藥志願者,帶走由我們照顧理所應當。梁絡的藥本就不成熟,家屬同意注射,你憑什麽懷疑他們死的不明不白?”
記者神色冷峻,依舊堅持道:“這件事表面上是這樣,但從近日的事情得知,食血人的存在已經持續很久,我們懷疑他們形成了自己的組織,我們要知道,你們是不是他們的組織成員,會不會威脅我們的生命?”
氣氛劍拔弩張,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夫人若回答“是”,那這一群人算完了,夫人發作起來,除了少爺,我想不出還有誰能擋得住。高一婷吓唬別人還可以。
梁絡在一旁,本就布滿血絲的眼睛更紅了,面色也因動情憋得通紅,沉滞的神情帶着悲憤的力量。我分不清他會幫誰。
“不是,”夫人依然微笑道,“我和你們一樣,不會認同他們的組織。我和以沫,不會威脅別人的生命,但我們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我們會反抗。”
記者微微點頭同意,我不由自主籲了口氣。
“聽說體檢中心可以根據腦電圖甄別病人,想讓我們相信,你們能做測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