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甜薄荷
趙孟成說, 他認為對于顧湘,追求比表白更公平些。
你趁着這段時間再了解了解我,也許熱度過去了, 結論是:不過如此。
是的, 她這個年紀都已經相信愛情死不掉人了, 更何況他。比如他們是攀登者, 必然顧湘的境界還沒敵得上趙孟成, 一般男人的理智度是85的話, 趙孟成絕對過兩倍值。
時間軸再往回倒一點, 有人告訴她, 有這麽個兩倍值的男人,你願不願意試着交往看看?顧湘的回答肯定是,是手機不夠香嗎?是加班費不值得嗎?要去和這種機器般一樣冷漠的男人耗!
可眼下, 答案恰恰相反。她激勵起無限的勝負欲,因為有些人連口是心非的‘戒’都可以破, 又有什麽不可能。
顧湘頭上還貼着那個退熱貼,她退燒了,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就出了一身汗,眼下, 她靜默地揭下來, 沒有打算扔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夠着貼到趙孟成額頭上,無比碾壓嘲諷的情緒同情他, “趙老師一定是被我傳染了,發燒了。不然平時那麽個惜字如金的人,今天洋洋灑灑一篇文章了都。”
她要給他貼好,駕駛座上的人也任由她胡鬧。顧湘整個人上半身傾覆過來的時候, 趙孟成左手不耐煩地揭掉那倒黴催的退熱貼,右手直接懷臂圈住了過來侵犯的人。手在她腰上。
顧湘氣息壓在他眉眼上,面上嚴肅地質問,“追求者是該這樣的自覺嘛?”
“不該嘛?是你主動過來的。無動于衷才不該是追求者的反饋罷。”有人用最清新寡淡的形容與口吻,說着最放肆輕佻的話。
這世道最可怕的不是流氓有文化,而是,他有文化還固若金湯地自洽。
“趙孟成,你是真實的嘛?”真實地說了這些多的話。顧湘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發現自己葉公好龍極了,這麽近的距離,她想拿手指去描摹他的鼻梁,但又不敢。
“你不是要聽嘛,你不是要挾我,不說的話,就你是你,我是我。”大抵,慧黠的人做什麽事都能無師自通,哪怕是朝女人說情話。
“我确實是這麽想的。因為你讓我氣餒極了。”
“氣餒到下一個目标是醫生?”
“嗯?”
“你朋友說的,你下一個目标是醫生。”趙孟成提醒她,也雅谑她,是不是有什麽職業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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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湘被他氣笑了,原來他有聽到,還小心眼地記上了。“你再不答應我,我就真的換下一個了,那個池醫生就不錯,他比你溫柔體貼,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好相處。”
“你換下一個我沒辦法你,但是老池不行。”
“為什麽?”顧湘暈暈乎乎,甚至沒發現已經被他牽着鼻子走。
“因為那樣我沒準會和他斷交的。”有人信誓旦旦,說這樣和戴綠帽子也沒什麽區別,不能忍!
哈哈哈哈,顧湘終究還是破功了。她恨,恨自己的笑點和淚點,似乎都住在這個男人身上。
默契地沉默後,她再告訴他,委屈但條理清晰,“如果今晚你沒有聯系我,也許我真的放下了。趙孟成,我也許在你眼裏不那麽優秀、出衆,可是我只想要我該得的那份,我甚至沒有信心去和你那個前妻比。換句話說,我又為什麽要和她比,我就是顧湘啊,憑什麽我喜歡一個男人,到頭來要排在她後面被人拿來比較,這是我介意的地方。二者,你沒有聯系我,整整三天,你對于我的反饋似乎一點都不看重,我在醫院最難受的那一陣在心裏發誓,只這一次,沒有下次,沒有再去主動追男人的必要了。不值得!”
她從醫院出來,長發就亂糟糟的,趙孟成看在眼裏,手指作梳,替她歸順好耳邊的頭發,“你都說了,你就是顧湘,其他的還重要嘛?二者,”他學着她的論證調,
“房東小姐,你當真覺得全是你主動的嘛?”
“那不然呢?”她跪坐在座椅上,還由他手臂圈住了很不舒服,想縮回身,手臂的力道沒讓。
再聽清他的話,“你那棟房子還好不到非讓人租的地步。”
什麽意思?顧湘腦子徹底抛錨了,“你是說,你故意的?”
“起碼沒那麽真心,我是說單純和你做生意。”
那晚從派出所出來,她在和顧文遠吵嘴,趙孟成冷不丁地站在她後面,說要打擾她一分鐘。
也确實是這一分鐘,不然茫茫人海,顧湘去哪裏和他畫交集。
趙孟成誠然地告訴她,倘若我真心不想,那個人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主動的機會的。
顧湘心裏翻潮洶湧的情緒,罵他還不能抵扣,她說想翻出《還珠格格》裏小燕子搶了紫薇的位置,住在漱芳齋裏,然後夢到紫薇質問她的那個惡夢表情包,“你很得意啊?”
顧湘一定打印彩色的,然後貼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腦門上!
趙孟成一時跟不上她的腦洞,無辜且無奈,“什麽啊?”
……
……
……
暧昧的氣氛可以編織成一個網的話,他們已然是金鐘罩了,有人是火,有人是蛾。
顧湘後知後覺,她就是那只撲棱蛾子。
出于腦洞好奇,也出于惡作劇,她的一只手挪到了趙孟成的腿上,問他,“趙老師,酷蓋帥逼冷天穿不穿秋褲呢?”
她落手的位置很尴尬,偏偏有人定力頂個的好,等她目光擡起來與他交彙的時候,淩晨三點,夜最濃的時候,也是最關不住人心的地步。
孤男寡女一雙不瞌睡的靈魂,熨帖在一起,不擦出點火花,老天爺都得被氣厥過去。
偏偏顧香香同學是個最會關鍵時刻喊cut的人。她每次和陳桉一起看劇,碰到沒懂的劇情,或者配角鏡頭語言沒捕捉到的,陳桉給她講,她還是理不清爽,“不行,我要倒回去看看。”
陳桉回回被她氣個半死。
此時此刻,生理心理都被這個女人折磨到的趙老師,滿以為十成十的勝算,結果,老司機翻車的比比皆是。
趙孟成才把手扣到她後腦勺上,并不愣頭青的顧湘一把糊開他的臉,“你說過當一個追求者的,這已經超出你的待遇範疇了!”
說完,坐回自己的副駕,拉過安全帶,驕矜且命令的口吻,“我要回家。困、難受!”
困和難受不假,但都不是她拒絕他的真正理由。
真正理由是她眼下狀況好糟糕,口幹舌燥的,感覺嘴皮上潑下了個撒哈拉沙漠。她賣力追了這麽久的男人,哦,臨了,這麽草率艱澀的初印象!她不要!
說着就抓起桔子罐頭猛灌了幾口甜湯,齁死了。再翻開自己的包,找她的唇膏。不是口紅管狀的,是蓋子和膏體分開的小圓餅式設計,趙孟成新奇地看顧湘直接拿墨綠色的膏體瓶那一半去揩自己的嘴巴。
他只笑不語。
車子抵達夏蓉街的時候,已經天微微亮。清潔車已經在徐徐清收垃圾了,一夜的雨,車裏開着暖氣,冷熱交遇,擋風玻璃上陸續有霧氣。趙孟成沒有一直開着車窗除霧,影響他判斷路況了才揿一下,因為除霧是冷氣,顧湘的熱才退,怕冷熱回涼了。
泊車的時候,他跟她說,“回去睡一覺,今天請一天假吧。”
“不,”顧湘搖頭,組內等着她的技術标開會讨論呢,“我答應我們老板他開電腦的時候,我的電子檔躺在他附件裏的。”
趙孟成翻腕看表,“還有兩個小時就天亮了。”
“掃一下尾,足夠了。”
他沒有不必要的勸說,大概懂這種趕死期的重要性,只問她,“幾點去公司?”
“我之前和你說每天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并沒有诓你哦。”
“我知道。”趙孟成說,“我送你去,這樣路上你可以眯半個小時。”
“這也是追求者的自覺?”
“算是吧!”有人坦蕩應下。
“那你學校那邊?”一來一回的車河,他肯定趕不上。
“不要緊。我已經很久沒不準時了。”
車窗上又吸附上薄薄一層霧氣,顧湘欣然接受趙孟成的建設。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婚姻裏最重要的三塊基石:平等、尊重、信任,
從前她覺得這三個詞是互相獨立的,今天某一刻心裏暖洋洋地才福靈心至地明白,這三個基石既獨立又一個比一個遞進。
她惋惜又慶幸,劍走偏鋒地設想,倘若趙孟成真的已經結婚生子,她再遇上他,她會不會更難過!
想着,便伸手在着霧的擋風玻璃上,寫了個數字,99.
“陳桉說,動不動想天長地久的人好累也好沒趣。多巴胺能助你燃燒一百天,沒準,他們死在第99夜的晚上。”
“趙孟成,早兩年遇到你,我都會罵你混蛋。”因為那時候把愛情看得過于迷信,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有些人能清清楚楚和你談分手,絲毫不必怨恨他,他只是不愛你了,并沒有錯。
愛情和生命一樣,生生不息又脆弱得不知明天會不會如約而至。
這樣的相悖,才是他們本身的意義。
“我們來打個賭,看我和你會死在多少夜!”
說完,顧湘解開安全帶去還他一個滞後的吻。車外有徐徐而行的馬達聲,有碌碌地滾輪聲,有晚歸或者早出的電瓶車按哨聲……
熬夜的靈魂半公開化的吻,光明磊落且肆無忌憚,
顧湘仿佛能感覺到血液在沸騰處分了叉,她愛感官裏的柔軟與熱情,
愛須後水氣息盡頭綿長的撩.撥與不知輕重。
距離上次能扪到自己心跳的吻,已經長到仿佛一個世紀。
趙孟成來抓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短暫的換氣間,他貼耳地贊許她的小心機,“唔,唇膏的味道很好聞。”
而顧湘突然破壞.欲上前,學趙敏咬張無忌的那一下,狠狠在他唇上咬了口,
趙孟成冷嘶了下,打趣她,“屬狗的嘛?”
“你才知道,我真的屬狗。”再為難他,“你去學校要怎麽跟你的同事領導解釋這裏?”
趙孟成拿虎口來別她的下巴,微微力道地鉗住她,嘗她也報複她,只是沒像她那麽十成十的沒良心,“就說家裏養了只狗,逗她的時候被咬了……”
顧湘笑着罵人,臉紅紅地,彼此的氣息裏,是她那唇膏甜甜的薄荷香氣,“信你才有鬼!”
趙孟成教她反駁那些八卦之魂,“既然不信,又為什麽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