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現實（三）
梅傑從沒想過居然會在現實裏遇見彌生。
他不是小說裏的人物嗎？
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她呆呆地站着,直到天邊一道閃電劃過，接着飄起了細小的雨滴。
雨滴落到她的臉上,她打了個哆嗦,急忙跑到大路上,卻根本看不着那輛出租車的影子。
“彌生……。”她低低地叫道，心裏很多種感覺摻雜在一起,有苦，有甜，有震驚，有欣喜,有激動,有害怕，漲得她整個人都像要爆裂開來。
她拔腿向住處跑去。
不行,一定要問問，一定要問問主人是怎麽回事！
是不是，是不是彌生真的從小說裏走了出來。
難道，是主人看她做任務辛苦，特意獎勵她的？
她甚至隐約有了這種期盼。
路上的行人只感覺到一陣風從身邊掠過，根本沒看到她的影子，她就已經跑走了。
雖然只是中級，至少在輕功的助力下，她的奔跑速度已經相當快！
臨到住處時，梅傑卻漸漸放慢了腳步。
心裏的欣喜感覺慢慢淡了下去，那種患得患失的害怕情緒越來越濃。
說不定是她看錯了，畢竟只是路燈下面飛快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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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準是她把別的男人錯看成了彌生，畢竟她太想念他了。
再說，人有相似。
就算那個男人真的和彌生很相像，未必就真的是他。
把一個小說裏的人物拉到現實中來，這種荒唐事情，怎麽想怎麽都覺得不可能。
更何況她每次出了任務之後，主人都給過她獎勵，并不欠她什麽，又怎麽可能巴巴地把一個小說人物拉出來？
就因為她動了心？
梅傑越想越覺得難過，站到樓下，看着樓上亮着的燈，甚至不想走進去。
雨越下越大，把她澆得全身濕透，她卻像一點兒都沒感覺似的。
嘆息聲從她身後響起來。
她慢慢轉過身，看到主人正站在雨裏，無可奈何地看着她。
細密的雨珠落到主人身邊一定範圍內，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己滑開了，主人身上一點兒都沒濕。
“主人……。”她嘴唇動了動，好像出了聲，又好像沒有。
“上來吧。”主人看着她的頭發濕答答地貼在臉上，一副狼狽的模樣，搖了搖頭說，“再站下去，你會生病的。我可不想臨到出任務時，你卻因為淋了雨錯過。”說着帶頭向樓裏走去。
梅傑在後面默默地跟着。
進了樓，她先回房間換了身幹淨衣服，用大毛巾包着頭發，這才走出來，坐到椅子上。
“不想說什麽嗎？”主人修長的腿高高翹起。不得不說，他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雖然有時太惡劣了些。
梅傑倒了杯熱水在手裏捧着，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一聲不吭。
“如果你沒什麽話要問的話，我就出去了。”主人說着站起身。
他走到玄關時，身後傳來梅傑低低的聲音：“主人，你……有沒有可能把小說中的人物帶到現實裏來？”
主人轉過身，好笑地看着她：“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梅傑。我只是個惡魔，可不是神。就算是神，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種擾亂人間秩序的行為。”
“那麽，”梅傑急急地問，帶着最後一絲希望，“主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以後我好好地完成了任務，讓您每一次都特別滿意的話，我有沒有可能向您請求我以後居住的地方。比如說……比如說住在哪一本小說裏？”
“不可能。”主人無情地粉碎了她眼中的希望，“人間的秩序不允許破壞，就算是惡魔，也要依附于這種秩序才能生存。你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個時空就是你的家，就算出任務穿越到別的地方，但那相當于一次小小的旅行，最終你還會回到這裏。”看着梅傑的眼神漸漸變得死寂，他殘忍地說出最後一句，“而且，梅傑，就算我想幫你，我的能力也不足以支撐你在小說裏過一輩子，這就是為什麽每次小說結束時你必須立刻回來的原因。”
梅傑的背慢慢弓起來，怕冷似地把整個身子都縮進了椅子裏，輕輕哆嗦着。
“對小說裏的人産生感情了？”主人憐憫中帶着幾分愉悅地看着她，“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勸你盡快斷了。不過，你剛剛出過幾次任務，算是個新手，感情上不過關也說得過去。以後你出的任務多了，遇到的人多了，自然就會忘了曾經讓你動過心的人。”說完，他推門走了出去。
會嗎？
會像主人說的那樣，她早晚會把彌生忘記嗎？
忘記他對她的好，忘記他對她的笑，忘記他對她的關照。不管是前一次任務中懶洋洋的最後替她去死的彌生，還是後一次那個善良的好心的卻在感情上充滿了攻擊力的彌生，她早晚會忘記，只因為那個深愛着她的彌生是個小說裏的角色。
是這樣嗎？
梅傑握杯子的手越來越用力，最後“嘭”的一聲，杯子碎了。
碎片深深地刺進她的手裏，鮮血流出來，滴到地板上。
她卻像沒感覺到疼痛似地，呆呆地坐着。
彌生，你說，我們真的就這樣了嗎？
痛苦中的梅傑根本放松不下來，就算主人給她安排了假期，除了最開始那天晚上她出去走了走後，接下來的幾天都窩在卧室裏，一動不動。
主人放縱了她幾天，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于走進她的卧室。
“你真這麽難受？”
梅傑沒回答。
“難受到連你父母親的仇都不想報了？”主人又問。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
怎麽可能不想報？
“報仇和愛情是兩碼事。”梅傑說，“兩者并不沖突。”
“确實不沖突。那你想不想看看蔔世仁？”
“我能看到嗎？”
蔔世仁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再是那個被淹沒在公司裏毫無名氣的小員工，他是個大老板，身邊有數十個保镖保護着，平日裏誰想見他都得經過預約。
難道主人有辦法讓她見到他？
“最簡單的辦法，”主人臉上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跑到他的公司大樓下面，大聲喊出你的名字，他一定會出現的。”
是啊，一個他一直在追殺卻沒殺死、最後還消失了的女人，絕對能讓他出現。
雖然在出現前，梅傑會先挨上幾顆子彈。
蔔世仁的心狠手辣，她不是沒經歷過。
梅傑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了主人一眼：“我雖然會了點兒功夫，還沒自大到以為自己比槍厲害。”
“那就跟我走，”主人變戲法似地拿出一張請柬，上面燙金的字體烙得她眼睛生疼，“今天晚上有個晚會，蔔世仁絕對會出現。正巧我在人間的身份也得到了一張請柬，正巧我在找女伴，正巧……唔，反正，你要不要來？”
“我去！”梅傑一下子站起來，“對了，有件事我還要問你！”激動之下，她連敬稱都忘了用。
這幾天一直陷在感傷情緒裏，她現在才想起來要質問主人有關中級功夫的“副作用”。
“你說這個啊，”主人攤了攤手，“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初級升到中級，會出現失控的情況。”
梅傑滿頭黑線：“是不是在升到高級之前，失控會一直存在？”
“是的。”
“你坑我！”她控訴。
“我可以把你的功夫收回去，當然之前你花費的積分和真心是不可能返還的。”主人一臉“你能奈我何”的模樣，讓梅傑恨得牙癢癢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