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42章 再入大學

最終，韓承煜被J大錄取了，工商管理專業。

慣常的，大學第一學期的開學前會有兩周左右的軍訓。去學校的頭一天晚上，韓承煜整理完行李，渾身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

吳剛臉色不佳，一直抽着煙，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塞滿了長長短短的煙頭，客廳裏也是煙霧缭繞，雲裏霧裏。

“真不用我去送你？”

“不用。我一個男人，哪裏還需要別人送？再說，我算是已經上過一次大學了，對剛進學校的門路清楚得很。”韓承煜擦着行李箱上的灰塵。

“軍訓的時候量力而行，如果感覺不舒服，立馬打報告。”吳剛皺着眉，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嗯，我知道了。兩個月的假期，已經把我養壯了，體力應該沒問題。”韓承煜擡起胳膊，展示了一下不是很豐滿的肌肉。

吳剛輕哼一聲，似乎有些不屑：“我沒和你開玩笑，能偷懶就偷點懶，別死撐着。”

“好。”

“試着申請雙人間寝室。你不喜歡房間裏有太多人，否則會失眠。”

“嗯。”

“學習別太拼命，每科及格就可以，別對自己要求太高。”

“好。”

“每天記得按時吃飯，即使有考試，也不能忙着複習而飲食不規律，你的胃吃不消。”

“嗯。”

“每天給我發信息，最好是直接打電話。”

“好。”韓承煜瞪了吳剛一眼，“唠叨完了沒有？我只是去上學，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

吳剛不再發話，只是悶頭抽煙。

“不早了，我要睡了，明天還得早起呢。”韓承煜打了個哈欠，腳步卻異常迅速地回到房間。

多呆一秒鐘，吳剛說不定就突然後悔，不讓他住校了。韓承煜這樣想。

一清早，拉着行李箱，來到學校大巴的車站等車。

十分鐘不到，藍色的大巴緩緩駛來，學生們排隊放行李、上車。

韓承煜是最後一個登上大巴的。他回頭，見吳剛意外地沒有緊跟上來，只是站在原地，依舊一根一根地抽着煙，眼眶下一片烏黑，估計是昨夜一夜未眠。

剎那間，韓承煜心軟了下來。自從在游艇上的一晚之後，整個暑假，吳剛都是以抱歉的态度和他相處，照顧的無微不至，簡直都要超越韓衛國了。

可能事情并不像之前想象得那麽壞。韓承煜心道。

“吳剛。”韓承煜輕聲喊道。

聞聲，吳剛立刻擡起頭來。

看着吳剛因冒出胡茬而青黑的下巴，韓承煜有一瞬間忽然想哭。他摸摸鼻子，略微提高聲音，低着頭不敢看吳剛：“你，少抽點煙吧！”

說完，立刻鑽進車裏。

吳剛站在原地，很久沒有移動，手指間的煙越來越短，不知不覺燒到了皮膚。他一聲咒罵，将煙掐滅，轉身離開。

時長十五天的軍訓終于在一次全校性集體列隊中結束了。九月中旬，J大開始正式上課。

在大學裏，有些非專業課是大型課程，好幾個班級一起上，二百多人，在一個大教室裏。

剛上大學的學生，對待所有課程普遍都是比較積極的。距離上課還有一刻鐘，教室裏幾乎座無虛席，只有零星幾個位子空着。

這時，一個長發披肩的女生背着皮包走進來，稍仰着頭，眼睛逡巡着整個教室，試圖找到一個位子。最終，将目光盯在韓承煜身旁的空位。

女生款款走到韓承煜身旁，柔聲詢問：“請問，我能坐在這裏嗎？”

韓承煜正帶着耳機聽歌，見身邊有女生問話，立刻摘下耳機回答：“可以，我旁邊沒人。”

女生抿着嘴彎了嘴角，取下書包坐到空位上。

翻了翻書包，女生一臉抱歉地轉向韓承煜：“不好意思，我的書好像忘在圖書館了。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看？”

韓承煜微笑：“好的。”說着，把書平移到兩人皆方便看到的地方。

“謝謝。”女生甜甜地笑。

看到韓承煜正在聽歌，女生接着問道：“你在聽什麽歌呢？”

韓承煜答道：“第五鋼琴協奏曲。”

許婷眼睛一亮：“貝多芬的第五鋼琴系協奏曲？”

“怎麽，你也喜歡？”

“嗯，很喜歡。我在家也經常聽。但是，我更喜歡布倫德爾彈奏的第五鋼琴系協奏曲。”

“我現在聽的就是布倫德爾版的。”

“布倫德爾将貝多芬寫的譜子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說過，他所有的彈奏都要對作品負責，對作曲家負責。可悲的是，鋼琴家往往不如作曲家來得出名。就好像很多人都知道貝多芬，但是只有少數人聽說過布倫德爾。”

“知名度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後世的事。布倫德爾當時有機會彈奏那麽多著名作曲家的作品，他一定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所以不必感到惋惜。”

許婷原本挂着惋惜表情的臉上逐漸霧開雲散：“确實是這樣。我還以為像你這樣時尚的男生，都在聽周傑倫的歌曲呢。”

“比起流行音樂，我更喜歡古典鋼琴曲。有沉澱，有內涵。但是周傑倫的歌也不錯，有時我也會聽的。”

許婷笑得更加燦爛：“說不定，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呢！哎，對了，你是不是叫韓承煜？工管系的？”

韓承煜一臉驚愕：“我是叫韓承煜。你怎麽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許婷瞥了一眼教室後頭，“你在女生當中可是名人哦。你看，她們都在朝你這個方向看呢。”

順着許婷的示意，韓承煜看到不少女生腦袋湊在一起，叽叽喳喳，見韓承煜轉過頭來，紛紛轉移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對于經常被女生讨論這件事，韓承煜已經非常習慣了，仿佛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對此，他絕不在意。

上課鈴響後，老師夾着課本走上講臺。

大學裏一門課程的頭一節課，通常是老師定義一下這門課要學的內容，以及對學生的要求。韓承煜是過來人，聽着聽着就走起神來。

肘部被人輕輕碰了碰，韓承煜磚頭，許婷正拿着揮着一張小紙條，遞給他。

展開紙條一看，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老師怎麽這麽多廢話？

韓承煜：第一節課都是這樣的。

許婷：那這節課就輕松啦。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許婷，會計系。

原來她就是許婷？韓承煜側頭多瞄了她幾眼。

許婷是會計系的新生，和韓承煜同一學院，不同專業。同樣，她也是樣貌出衆，又有些才藝，早在軍訓時就名聲遠揚。

對于這些，韓承煜當然是不主動關注的。但是周圍的男生時常讨論叫做許婷的女生，讓他不得不記住了這個名字。

近距離觀察，許婷的确長得标致，皮膚白皙光滑，杏眼柳眉，标準的美人坯子。

韓承煜回：你好，許婷。

許婷：很高興認識你。另外，你的字很好看。

韓承煜一笑，卻不知接下去該如何回話。說到底，他還是不太善于與人交際的。他拿起筆，開始認真聽講臺上老師的冗長教導。

管理類專業相對來說的确比較輕松。韓承煜在學習相關課程之餘，閑來無聊，時常坐在校園的大草坪上看看書，聽聽鋼琴曲，靜的自在。

剛開始軍訓的時候，每天的訓練量大，渾身疲憊，再加之與同學之間完全不熟悉，吳剛就成了韓承煜的感情寄托。每天晚上睡覺前，韓承煜都會猶豫着要不要給吳剛打電話。臨來學校前，吳剛強調過很多次，每天要給他打電話，說一說一天的情況。韓承煜有些反感，他又不是剛上學的小孩子，吳剛自然也不是他的家長，怎麽有那麽多要求？

但是，軍訓實在是太苦太累了，韓承煜也想把內心的苦向別人傾訴，只好保持承諾，每晚和吳剛聊一聊。

軍訓一結束，正式開課之後，境況就完全不同了。一來有課程要學，二來韓承煜內心認為，要盡量少的與吳剛聯系，能避免則避免。

九月末，臨近國慶，學校裏的社團開始招新。為了能讓同學們一眼就能看到招新的地方，很多社團都搭起帳篷，搬來課桌椅，想辦法擠在顯眼的地方，比如說食堂周圍。

吃完午飯，韓承煜準備回宿舍睡個午覺。沒想到一路上人山人海，社團的老成員們用力叫喊，希望引起新生們的注意力。一時之間，人聲鼎沸，很是吵鬧。韓承煜輕皺眉頭，想盡快逃離這片喧鬧。

“韓承煜！”

正要大步離開，身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回身一看，原來是許婷。

“嗨。”韓承煜擺手打招呼，“吃過飯了？”

許婷喘着氣，像是跑過來的：“是啊。我剛才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你走的太快了，我在後面緊追着呢。”

韓承煜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這裏太吵了。”

“你沒想過要加入一個社團嗎？”許婷抿嘴。

韓承煜搖頭：“我不太想參加。現在課還不忙，等到時候課多了，時間上根本顧不過來。”

許婷彎腰大笑：“你想的也太多了吧！現在你才剛開始大學生活，不參加這些活動，多沒意思！”

說着她拉過韓承煜的手臂，重新回到一大群人當中。

“你不用擔心。這些社團很人性化的，平時沒什麽事，除非是要組織活動了，才可能會忙一些。而且，他們允許中途申請退社。”四處嘈雜，許婷踮起腳尖湊近韓承煜的耳邊說。

韓承煜頭一次見到這麽熱情的女生。雖然他打心底裏不樂意跟着去，但是也不好拒絕。狠心拒絕一個正在興頭上的女生，絕不是紳士的作為。

“好吧。”他調整心情，踏進人群之中。

“J大大學生藝術團招新啦——有才藝的師弟師妹都來看看啊……”

許婷“啊”的一聲，拉着韓承煜跑去大學生藝術團的招新處。

“師妹長得這麽出衆，一定要加入我們大學生藝術團啊！”站在桌子旁的社團負責人笑着說道。

“我會跳芭蕾，也會小提琴，可以嗎？”許婷小心翼翼地問。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負責人遞給許婷一張申請表，“你現在可以填一下自己的個人信息，之後我們會通知你面試。”

“這位同學，你也打算來我們這裏？”另一個女生瞧見了韓承煜，立刻問道。

“不是，我是陪她……”韓承煜連忙擺手，指了指身旁正在填表的許婷。

“哈，陪女朋友？”女生挑眉，“那你也加入我們大學生藝術團吧。我們這裏帥哥多，如果不盯着你的女朋友，說不定就被搶走了喲。”

“不是的，她不是我……”韓承煜扶額，吃力地解釋。

“我填好了，師兄。”許婷突然直起身來，把申請表交給負責人。她拉拉韓承煜的衣袖，嘟着嘴小聲懇求：“拜托了，你也參加吧。否則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多孤單。”

韓承煜不知所措。

趁着他猶豫的檔口，許婷又拿了一張申請表，幫韓承煜填了起來。

韓承煜心裏暗道糟糕。他焦慮地說：“你別幫我填。即使我申請了，他們也不一定要我。我什麽都不會，沒有任何才藝……”

“小師弟，你說的這些完全沒有關系。我們這裏的人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才藝。如果你的綜合素質良好，我們還是會錄取你的。”

許婷正在填表，身體俯着，側頭得意地看向韓承煜：“聽到沒有？”

韓承煜啞然，開始覺得頭疼。

幾輪面試之後，兩個人都被錄取了。許婷多才多藝，被錄取不在話下，可韓承煜弄不明白，自己完全不在行，怎麽就會被錄取了？

正式進入社團後的前幾天，社團內的成員需要開幾次集體大會，主要是由社長和幾位幹部輪流發言，介紹一下團裏的活動和工作，之後大家便輪番自我介紹。

韓承煜長相出衆，會穿衣打扮，大學生藝術團裏女生又多，所以自然很吃得開。一出場，就贏得了相當廣的注意力。

大家有說有笑，沒什麽束縛，韓承煜似乎放松了一些，覺得社團活動并沒有想象的那麽令人厭煩。

晚上，社團大會結束後，許婷約韓承煜一起離開。

夏末的夜晚，校園裏靜谧非凡，悠悠蟬鳴更襯得幽靜。許婷和韓承煜并肩走在由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皆不言語。

“韓承煜，剛才自我介紹的時候，你說自己是本地人？”許婷打破沉靜。

韓承煜點頭：“嗯，這裏是我的故鄉。”

“那就太好了！”許婷小鳥般的跳起來，“後天就是國慶了，放七天假，你帶我逛逛這座城市？”

“……好的。”韓承煜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答應了。

熄燈後，韓承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拿着手機，泛着白光的屏幕在一片黑暗中特別明顯。

要不要給吳剛發個信息？韓承煜糾結。不斷打開寫信息的模塊，打了一串字，最後又一一删掉。

這時，手機突然震了幾下，韓承煜吓了一跳，險些将手機掉到床下。

打開一看，是吳剛發來的：這幾天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上來就是責備一般的語氣，韓承煜不禁皺眉，狠狠地回複道：“你還以為大學是玩的？我有很多事要忙，時間不夠。”

信息發出後，不超過半分鐘，吳剛便回過來：“連每天花一分鐘發短信的時間都沒有？”

韓承煜發：“有時太忙，忙着忙着就忘了。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是小孩子。”

手機沉靜了幾分鐘，最後，吳剛發來幾個字：“注意身體。”

韓承煜看着這四個字，鼻子有些發酸。強制關掉手機，他猛地鑽進被窩，不再去想。

另一邊，吳剛在發完最後一封信息後，甩掉手機，一頭仰躺在沙發上。

諾大的別墅裏如死寂般沉靜。沒有那個人在，整個心髒都是冰涼不堪的。

韓承煜，你真的對游輪上發生的事情那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