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36章 重遇

總的來說，韓承煜在酒吧裏的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

首先，雖然酒吧裏的青年形形□□，但是很少見到鬧事的人。因此，韓承煜的工作就非常容易了。再加上他的長相确實出色，酒吧裏的女顧客不知不覺也多了起來。其次，因為阿藍提供了住處，他的工資幾乎全部都省了下來，這距離他離開這裏的計劃就更近了一步。

“發什麽呆呢？”阿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事，準備開始工作了。”韓承煜系緊領結。

“你是本地人？家人呢？”阿藍發問。本以為韓承煜是剛來到這座城市的外地人，但是在接觸的這一段時間裏，他發現韓承煜的口音并不像外地人。既然這樣，怎麽會淪落到當天拖着行李箱子無處可去的地步呢？

韓承煜一怔。其實他并不想總是回憶近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事情，有些事情越想就越讓人悲傷，越想就越讓人不甘心，所以還是不再多想的好。

“不想說？那就別說。你有權利保持沉默。”

“是。我家離這裏不遠。但是已經不能進去了。”

阿藍有些好奇：“和家人鬧矛盾了？”

“如果還能鬧矛盾就好了！”韓承煜鼻子一酸，“我家裏只有我爸，現在我爸也倒下了，沒人再管着我了。”

“嘿，”阿藍見韓承煜澄明的眼睛開始蒙上了霧，立刻有些不知所措，“你別哭啊。不是說了嗎，不想說就別說，誰也沒逼你講出來。”

韓承煜突然來了勁頭，嗓音也提高了些：“我就是要說！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愛情學業家庭，一個都沒有了！”

阿藍第一次見韓承煜用如此激動的語氣說話，一時之間也來了興趣，于是又探話道：“愛情學業家庭？怎麽回事？”

想要把這幾年的事情一時半會兒全部描述詳細是不可能的，韓承煜稍微說了說自己的情況，有些內容就省略了，尤其是和吳剛的感情。

拍了拍韓承煜的肩膀，阿藍嘆了口氣：“這樣說來，你的确是挺慘的。尤其是什麽都擁有之後再失去。”

韓承煜歪了歪頭，沒想到阿藍還能說出有點深度的話來。

“看什麽看？”阿藍紅了紅臉，“別以為你們上過大學就能看不起人。我雖然沒上過大學，高中的時候可是很厲害的……”

沒想到阿藍竟然能露出害羞的表情來，韓承煜有些驚訝。仔細一打量，發現阿藍其實長得很是清秀，白皮膚，細長眼睛，如果不畫過分妖嬈的妝容，随便穿一件T恤，被人認為是高中生也實不為奇。

“你怎麽想到要開酒吧？”韓承煜問。

阿藍搖了搖頭，走到門前，打開大門：“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以前那麽幸運。我嘛，愛□□業家庭，一個都沒有。”

陸續有客人走了進來，阿藍打開音響，調暗燈光，嘈雜的音樂立刻充滿了整個酒吧。

“韓承煜？”

韓承煜正端着一杯雞尾酒，突然聽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吓了一跳。

“韓承煜，才多長時間，你就不認識我了？”

透過昏暗的燈光定睛一看，一個高個子的男學生模樣的人正坐在吧臺朝自己揮着手。不是別人，正是孫喆。

孫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時光似乎并沒有在他的身上落下痕跡。他大步跨過來，一把攬住韓承煜的脖子，韓承煜的脖子險些被扭傷。

“好啊你，怎麽在這個地方？沒想到優秀好學生也來酒吧喝酒呀？”孫喆大笑。

笑了幾秒鐘，他突然停住了笑聲，只剩一張嘴巴大張着——他的目光從韓承煜的臉上移到了身上，發現對方穿着這家酒吧的服務員制服。

“你……怎麽……我靠……”孫喆揉揉眼睛，“我沒看錯吧？”

韓承煜笑了笑，扶着他回到吧臺的位置：“你沒看錯，我是在這家酒吧打工。”

“不……是吧？你……”

酒吧裏嘈雜得很，剛才和阿藍聊了聊自己的情況已經是突破極限了，此時韓承煜一點也不想再說一遍自己的經歷。于是他立刻以需要工作的借口離開孫喆，之後認孫喆如何追問，他也不肯再說什麽了。

第二天，韓承煜依舊在酒吧裏忙着端酒擦桌。就在這時，聽見又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決定這次無論如何也不再答應了。孫喆那家夥怎麽那麽煩？

他轉身，卻愣住了。身後的不是孫喆，而是吳剛。

韓承煜心裏一慌，立刻想到肯定是孫喆告訴了吳剛自己在酒吧打工。昨天被孫喆糾纏得亂了心神，忘記叮囑他千萬不要告知吳剛，哪知墨菲定律這麽準确無誤地應驗了。雖然他有些希望再見到吳剛，可是完全不希望在此時的情況下見面。他不想讓吳剛看見自己現在落魄的樣子。

“煜煜，真的……是你。”

彩色的燈光打在吳剛的臉上，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韓承煜。

“當然是我了。孫喆還會騙你？”韓承煜看着地面。

“我沒想到你會在這種地方打工。”吳剛伸出手，想要觸碰韓承煜的臉，但是擡起之後滞了兩秒，最終又放了下去。

“昨天晚上孫喆給我打電話，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大通。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喝醉了，不相信他。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他說的話，于是決定跑來碰碰運氣。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就能看見你。”

“現在你看見了吧？”韓承煜轉過身，“我得工作了，你回去吧。”

吳剛見韓承煜要走，立刻拉住他的手：“煜煜，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工作？缺錢嗎？家裏發生什麽事了？”

在碰到熟悉的溫度之後，韓承煜像是被電了一下，旋即想要把手縮回來，哪知吳剛的手勁大得很，根本掙脫不掉。

“你別問了……”話還沒說完，韓承煜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地撞到了身旁的桌子上，酒杯噼噼啪啪摔了一地。

“吳剛……我……突然看不見了。”他臉色蒼白，扶住了身旁的吳剛。

吳剛一聽，捧住韓承煜的臉，對上他渙散的瞳孔，随後立刻抱起他奔了出去。

四周非常安靜。

這是在哪兒？韓承煜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

“別動，不許睜眼。”

吳剛的聲音？

韓承煜方才回憶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遇見了吳剛；自己的眼睛突然看不見了。

“別擔心。醫生說是夜盲症，缺維生素A。而且，你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吳剛握緊韓承煜的手，“煜煜，到底是怎麽回事？”

眼睛周圍纏着厚厚的幾層醫用紗布，韓承煜想睜眼看看吳剛，然而卻暫時無法做到。

“我爸被查了，現在躺在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我呢，因為這件事情，也被退了學。所以，只能在這裏打工了。”

“你現在住在哪兒？”吳剛的聲音明顯有些焦急。

“我和酒吧的老板住一起，老板叫陳藍，我們都管他叫阿藍。”

感到握着自己的手掌猛然間一顫，韓承煜把頭偏向吳剛。

“你怎麽和他混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韓承煜回想了初遇阿藍以及答應在酒吧工作的情形，覺得實在說不出口，“你認識他？”

“當然認識。你忘了我以前經常在那間酒吧喝酒？”吳剛仿佛有些不快，“他是同性戀。你今天就搬出來，跟我住一起。”

韓承煜小聲嘟囔：“你不也是同性戀？”

沉默了一會兒，吳剛猛然起身，坐到韓承煜身旁：“煜煜，我不是同性戀。我……只喜歡過你一個。”

剎那間韓承煜鼻子一酸，不過他立馬控制住了。既然只喜歡過我一個，當初為什麽說分手就分手了？

他剛想對吳剛發些牢騷，門口傳來了清脆的女聲。

“韓承煜是吧？你眼睛上的紗布可以拆了。”

穿着白色衣裳的護士還很年輕，但是手法很是娴熟。一陣觸感從眼部的肌膚傳進腦中，幾秒鐘之後，他緩緩睜開眼。

那張熟悉的臉又出現在視野當中。上次看到這張臉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一瞬間，韓承煜覺得眼眶濕熱，不知是突然受到光線的刺激，還是其他原因。

他的視野起先有些模糊，不過在适應了周圍并不算太強烈的光線之後，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起來。韓承煜将目光轉向那個曾經與他最為親密的人。兩年的時間褪去了吳剛臉上的稚嫩，棱角分明的臉龐在柔和光線的映襯下依舊如當時一般帥氣。他不再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褲，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筆挺西裝。西裝的料子看起來價值不菲，但是卻有一些褶皺，可能是徹夜照顧自己所留下的。不過這些細枝末節都不妨礙到吳剛所散發的成熟魅力。

韓承煜眯起眼睛，突然覺得眼前的吳剛有些陌生。他還是兩年前心甘情願跟在自己身後的吳剛？

吳剛沒有看透韓承煜複雜的心理。他雙手捧起韓承煜消瘦的臉，大拇指輕輕撫向他雙眼下的烏青，聲音沙啞地說：“搬出來住，和我住在一起，不用再去打工了。”

“喲！誰允許我的員工辭職，擅自離開集體宿舍了？”

聽到聲音，韓承煜和吳剛同時看向病房門口。

阿藍手捧一束粉白的百合，身穿一件火紅色衣服，襯得臉更加白。

吳剛起身：“難道他連選擇工作和住處的自由都沒有？再說，他現在住的地方根本不是集體宿舍，我了解你的那些嗜好。”他指着韓承煜，“不過，你最好別招惹他。”

韓承煜擡頭看了看吳剛，對方的眼睛裏仿佛能冒出火來。他不知道吳剛從哪裏來的無名之火，于是搖了搖他的手：“算了……”

阿藍将百合花□□韓承煜床旁的花瓶裏，直身迎向吳剛可怕的眼神：“我是他的老板，有責任、有義務保護他的人身安全。倒是你，你是他的什麽人？憑什麽将他帶走？”

吳剛一時怔住了，只是眼神更加陰鸷。

看到吳剛的反應，韓承煜覺到一陣心酸。是呀，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充其量不過是曾經相互喜歡過罷了。而且當時還是高中生，說不定他只是覺得一時新鮮而已。

想到這裏，他一咬牙，扭頭對阿藍說：“老板，我跟你回去。”又瞥向吳剛：“我們都已經是大人了，而且我也不缺胳膊少腿，能自食其力，今後你不要再管我了。”

聞罷，吳剛愣住了。阿藍頗為得意得向他翻了一個白眼：“看吧？人家都這樣說了，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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