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24章 住校（2）

趙老師嘆了口氣，頗覺無奈，從文件袋裏抽出一張白紙，遞給韓承煜一支筆，說：“既然你執意要和吳剛住同一間，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但學校規定雙人間只能給教職員工和尖子生住，所以你在寫申請時要把內容寫得具體些，免得學校不讓吳剛住進去。”

韓承煜接過紙和筆，又拿出草稿紙，打算先打一遍草稿，再謄抄上去。

寫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擡起頭問：“老師，關于費用問題……”

“哦，費用問題忘了跟你說。雙人間一年……”

“不是，老師。我想問的是，吳剛的住宿費能不能由我來出。”

趙老師愣住了：“按道理是不行的。但是宿舍收費向來是由宿管處接辦的，他們在收費時查得不緊，交錢簽字就可以了。”

聽罷，韓承煜舒了口氣。寫完申請表，與老師道謝後，走向教室。

吳剛在填完住宿申請表拿出幾張紙幣準備交住宿費的時候，宿管處正在值班的大媽沒好氣地說：“小同學，你的錢已經交過了，怎麽不長記性？”

“已經交過了？”吳剛吃了一驚，“誰幫我交的？”

大媽翻了個白眼：“這我怎麽記得，每天有那麽多學生來交費，難道我還得記住每一張臉長什麽樣？”

吳剛感到奇怪得很，不再理會大媽，從口袋裏翻出剛發下的宿舍鑰匙，直奔鑰匙柄上貼着的門牌號。

一進門，他愣了幾秒，随後什麽都懂了。

韓承煜大大咧咧地躺在單人床上，整個身體呈人字形，雙手墊在腦後。他見吳剛傻乎乎的模樣，心底不禁升起一陣得意：“來啦。”

吳剛心裏一沉。前些天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申請四人間。但現在他竟然和韓承煜分到了同一間寝室，并且是條件最好的雙人間。雖然都想明白了，但還是忍不住問：“是你替我交的住宿費？”

“除了我還能有誰。”韓承煜倒是回答得幹脆。

“多少錢？”吳剛拿出幾張紙幣，“我換給你。”

韓承煜一挺身從床上上坐起來，勾起吳剛的下巴：“我們兩個誰跟誰啊，還什麽錢。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要，反正我爸給了我……”

“不行，我不能用你的錢。”吳剛躲閃開韓承煜的手指，一臉嚴肅地說。

韓承煜的手臂懸在空中，十分尴尬。自己的一番好意非但沒有受到他的感謝，反而露出這樣的表情。想到這裏，他心下一怒，道：“吳剛，你繃着臉給誰看？我替你交錢，給你省下了一大筆費用，夠你吃幾天好的了，你還有什麽不開心的？”

吳剛仍然沒有露出笑容，坐到另一張單人床的床沿，背對着韓承煜：“煜煜，你聽我說。既然我們在一起了，就應該要相互尊重。我可以在外面賺點零錢，哪怕辛苦點，也不能讓你供着我。我是個男人。”

韓承煜徹底火了，他拎起身後的枕頭抛向吳剛的後背：“你是男人，我就不是男人了？好啊，還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前前後後忙來忙去把你調到我的寝室，可你呢？竟然敢用這樣的态度回報我？”

吳剛感到一陣煩躁。自從身邊多出個韓承煜以來，無論他在別人面前是多麽兇神惡煞冷熱無常，可一旦面對韓承煜，他就變成了個軟柿子，态度更是硬不起來。難道是他對韓承煜太好了？

一陣沉默，吳剛率先開口：“煜煜，以後我養着你。我知道你的條件好，但是，我想對你負責任。”

韓承煜有些感動，但覺得如果立刻原諒他似乎有失面子，所以故作生氣：“想養我？你現在養得起嗎？”

吳剛知道韓承煜已經消氣了，不過聽到他的話，心中還是一緊。沒錯，他現在學習不好，整天混酒吧打群架，能用什麽養韓承煜？

市教育局辦公樓前。

白士信斜倚在自家轎車前，注視着正在下臺階的韓衛國。韓衛國顯然沒有瞥到這熟悉的身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衛國。”白士信見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索性主動上前打招呼。

“喲？領導？怎麽，下班了？”

韓衛國一擡眼，白士信吃了一驚。那張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痕跡的臉上竟然挂着兩片青黑色的黑眼圈，上眼睑也稍微顯腫。

“嗯，”白士信點頭，“今天省裏沒什麽事，順路過來看看你。”

韓衛國笑了笑，不過明顯是刻意擠出來的。

“今天搭我的車？”

“啊？”韓衛國擡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韓衛國駕車，白士信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領導，你還記得怎麽開車呀？看來省裏配給你的司機不合格。”

白士信一笑：“你不也一樣？局裏有司機專門接你上下班，你還非得自己開。”

“這不是有小煜嘛，接送孩子，還是自己開車安心。”韓衛國走到白士信的車前，仔細打量：“又換車了？看着挺高檔。”

“今天難得讓你坐副駕駛，當然要用好車。”白士信打開副駕駛位旁的車門，看着韓衛國坐進去，自己才彎身鑽進車裏，“況且，你看你今天的臉色，哪裏敢讓你自己開車。”

“沒睡好，缺覺，沒什麽的。”韓衛國瞥了一眼車前鏡中的自己，道。

“怎麽了？最近局裏有事？”白士信問。

“倒不是局裏的事。”韓衛國欲言又止，“哎，不說也罷，沒什麽。晚上來我家吃？這些天我學了些新手藝。”

“既然你都盛情邀請了，我哪有理由拒絕？”

韓衛國一拍額頭：“瞧我這記性，忘記去買菜了。家裏什麽都沒有。”

菜市場在教育局附近，韓衛國平時一下班，就會順道買菜。眼看着已經過去好幾條馬路了，再返回去實在是不值得。

“前面路口左拐有超市，我陪你去超市買吧。”

雖然超市裏的菜種類不多，而且不如菜市場裏賣的新鮮，不過為解決燃眉之急，韓衛國只得點頭表示同意：“也只能這樣了。真是對不住了，本來是讓你品嘗美食，現在卻得跟着我逛超市。”

“被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是虧了。”白士信嘴角一勾，“那你可得好好補償我。”

“那是自然。”韓衛國盯着窗外，笑了笑，“我晚上再多做一道你愛吃的菜就是了。”

正趕上促銷活動，超市裏的人摩肩接踵。好不容易買夠了食材和一些調料，兩人一看收銀臺幾道不見尾的隊伍，冷汗直往下流。

吃完飯，又整理好餐具，已經将近九點鐘了。韓衛國切了一盤水果放在白士信面前，兩人用叉子叉着吃，随意地聊着單位和身邊的事。

“衛國，不早了，我該走了，你早點休息，明天我開車來接你。”白士信清洗好盛水果的盤子，看了看落地鐘。

“嗯，好，路上當心點。”韓衛國起身，幫白士信把公文包拿到玄關。

白士信穿上鞋，回身看了一眼韓衛國依然不好的神色，想再試着詢問理由，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我走了，記得注意休息。”

他打開門，用眼神示意韓衛國鎖門。然而韓衛國卻站在門口，低着頭，眼神盯着地面，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白士信覺得奇怪，關心地問道：“衛國，你有話要說？”

“的确是有……”韓衛國想了想，似乎不太願意說出口：“士信，你今晚能不能……別回去了？”

白士信眼神一閃，重又踏了進來，鎖上門，換上拖鞋，拉着韓衛國坐到沙發上。

“發生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韓衛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煜住校了，一周才回來一趟，這兩天晚上都是我一個人在家睡，怎麽睡也睡不着。所以，我想把你……留下來，陪我聊聊天也好。可以嗎？”

白士信安慰似的摟了摟韓衛國的肩膀：“當然可以了。我陪着你。”

月朗星稀，窗外泛白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地上。韓衛國平躺在床上，白士信躺在另一邊。

“士信。”韓衛國的聲音平靜中攜帶着和藹，教人聽着十分舒服。

“嗯？”白士信側過頭，目光移到韓衛國被隐隐月光籠罩的臉上。

“你比我還大一歲，怎麽到現在還不結婚？”

白士信心裏一顫，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幽幽開口：“我本來會像正常人一樣，準備結婚生子，過一家三口的普通生活。可是十幾年前，有一個人闖進了我的生活，使我無法和未婚妻走進婚姻的殿堂。”

“還有這回事？”韓衛國睜大雙眼，也把頭側過來，“是什麽人？難道是……你未婚妻的……”

韓衛國被白士信灼熱深沉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舒服，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揭了他當年的傷疤，所以立刻道歉：“啊……士信，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應該提起……”

“不是。”白士信的聲音低沉，“那個人，才是我真正愛的。”

“你怎麽不去跟她試一試？”

“可惜啊，”白士信深深嘆了一口氣，“那個人似乎對我沒有超出友情的感情。”

白士信再次看向韓衛國，韓衛國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去，背對着他，使他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也不再發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二發~再次感謝沙吉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