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

第6章 白色錢包

韓承煜畢竟從來沒有被別人打過，回到家之後還是顯得有些憔悴。韓衛國一眼就觀察出來，被韓承煜以學習太累為借口搪塞過去。

這天是周五，韓承煜沒有急着寫作業，他走回自己的卧室，看了看電視。随便換了幾個臺，發現沒什麽好看的東西，索性關掉電視。

韓承煜沒事做，關掉晃眼的吸頂燈，只打開床頭燈，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從吳剛想到金騰，最後又想到了他從沒想過的人：他的母親。

不知道為什麽，金騰說到吳剛沒有父母之後，韓承煜心裏怪怪的。一方面感嘆吳剛雖然作惡多端，但也确實缺少父愛母愛，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吧；另一方面他又好奇自己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家裏沒有她的任何照片，沒有她的任何痕跡。

她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就是那個白色毛線錢包。

韓承煜拉開床前的抽屜，拿出錢包，端在手裏看了又看——他決定明天開始就用這個錢包。

誰也沒料到，這個錢包是短命的。

周一早晨異常忙碌，周末各科老師都布置了一大堆作業，到校之後都要收起來。韓承煜比往常還早起了十分鐘，匆匆忙忙趕去學校，在教學樓下的小賣部随意買了份早飯就沖進教室。

很多學生已經到了。不光是學習委員周一最繁忙，每個學生都是這樣。有的忙着抄作業，有的忙着背課文應付聽寫。韓承煜往嘴裏塞了兩口面包，把包裝袋和錢包放進桌板，就去收作業了。

吳剛在早讀時間快結束時才慢慢悠悠打着哈欠走進教室。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下樓到操場上準備做早操，吳剛懶得去了，随意趴在桌子上發呆。

想趴着睡一覺，但廣播操音樂從操場上傳進教室，聲音嘈雜，惹得他一陣煩躁。

無意中，吳剛瞥見斜前方桌子的臺板裏有一抹白色。一中的硬件措施很好，桌子都是深棕色的木頭做成的，所以那團白色的東西特別顯眼。

這是誰的座位？吳剛仔細想想，眼前一亮：這是韓承煜的位置。

原來是韓承煜的東西。吳剛向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但現在卻好奇心大發。他立刻來了精神，昏昏欲睡的感覺完全消失，踱步來到前幾排韓承煜的座位上。

東西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個錢包。吳剛雖然痞了些，但從沒幹過偷東西的事。韓承煜絕對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即使這樣，吳剛也沒有生出從錢包裏抽出兩張印着□□頭像的大鈔塞進自己口袋的想法。

不過他的确是有歪念頭的。這麽漂亮的錢包，以前也沒見他用過，肯定是新買的。那麽如果這個錢包壞了，韓承煜會有什麽反應呢？會打他？會大哭一場？論打架，韓承煜絕對不是吳剛的對手，但如果他能大哭一場，這真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這樣想着，吳剛拿起放在講臺上的公用剪刀，在完好無暇的白色錢包上剪了一道口子，吹着口哨雙手插兜輕快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不久，做完早操的學生們陸續回到各自班級，準備上清晨的第一堂課。幾個同學進來後，韓承煜邁着步子走到講臺，抱着一大沓沒來得及上交的全班作業，向教室辦公室方向走去。

等到韓承煜交完作業回來，吳剛巴望着他能發現放在桌子裏的錢包破了，然而韓承煜壓根就沒注意，從書包裏拿出被保養得嶄新如初的課本認真聽起課來。

“媽的，倒是看一眼自己的錢包啊。”吳剛沒什麽耐心，小聲咒罵了一句。

劉嘉憶不明白吳剛在說什麽，回過頭來悄聲問：“你說什麽呢？”

吳剛這時候哪有心思回答，低吼：“沒你的事，給我轉回去。”

劉嘉憶悻悻轉了回去，旁邊的孫喆吃吃輕笑幾聲。

第一節課下課，吳剛半步都沒離開座位，定定地盯着韓承煜的一舉一動，然而對方還是沒發現被他剪破的錢包。

第二節課，第三節課……直到放學前，韓承煜絲毫沒有将手探進桌板取出錢包。

吳剛急了，心想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錢包放在桌板裏就能這麽放心？不怕被人偷了錢？

放學鈴響起，最後一門課的任課老師布置完作業離開。作為學習委員，韓承煜走上講臺把作業記在黑板上，方便同學記錄。

剛想收拾東西走人，一個女生捧着數學書，指着課後習題的最後一道讓韓承煜講解。韓承煜不喜歡教別人題目，也沒什麽耐心，但是他好面子，如今有同學主動來問問題，說明自己在別人眼中是聰明的拔尖的學生，所以只能禮貌地耐下性子講解。

“嘿，吳剛，走不走？”金騰單肩背着書包望向吳剛，手指推了推無框眼鏡。

吳剛憋足了勁要看到韓承煜發現錢包之後的模樣，當然要等着他講完題目，“今天你們先走，我待會兒再回家。”

“你能有什麽事？”孫喆好奇，平時一打下課鈴這家夥就像匹野馬似的竄出教室，怎麽也想不出能有什麽理由讓他待會兒再走。

吳剛一陣煩躁，朝他揮揮手：“老子有什麽事還得向你彙報？要走就快點走，別妨礙我辦事。”

孫喆不敢再多話，對着身旁的金騰、劉嘉憶和王成越說：“那我們就先走。”

走到教室門口，金騰回頭，看到吳剛正目不轉睛盯着一個方向，順着他的方向，金騰看見了正拿着筆在草稿紙上疾書的韓承煜，不由得眉頭一皺，停留了兩秒鐘才離開。

最後一大題不是一道簡單的題目，韓承煜花了将近二十分鐘才聽見女生說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吳剛心裏暗道，這根本就是借問題目的名義主動接近韓承煜。

女生可能正是抱着搭讪的心态，又開始和韓承煜聊起天來：“韓承煜，你真厲害，我問了好多人，他們都不會做這道題。”

韓承煜早就發現了女生不良的動機，不過在他眼中已經習以為常，客氣地回答：“沒什麽，我只是昨天把課後習題做了一遍。”

女生大叫：“哇！好厲害！昨天這一章節還沒講完，你就已經開始做題了！”

韓承煜笑笑，不再接話，他知道，如果再說一句話，那麽這個女生将會沒完沒了地挑起話題使聊天持續下去。再說了，這有什麽厲害的，自己預習是必須的，雖然一中的老師都是名師，但是被老師牽着鼻子走是完全不行的，只有自己走在老師前頭，才能得到更好的成績。

女生見韓承煜不再說話，絞盡腦汁尋找話題：“放學後一起走吧？”

韓承煜吓了一跳，自己和她并不是太熟悉，竟然這樣聒噪。想象着如果答應了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實在是煎熬。他趕緊婉拒，“抱歉，我爸爸應該會來接我。”

女生噘噘嘴，不甘願地離開教室。

韓承煜舒了口氣，整理桌上的書，準備回家。

他的手探向桌板，拿出錢包。

哐當——

一枚硬幣掉了出來。吳剛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如今終于看見韓承煜拿起錢包，心裏特別期待。

“怎麽回事？”錢包沒打開怎麽還能掉出錢來？韓承煜仔細看了看錢包，發現一道長長的裂口。

韓衛國當時把錢包交給他時說過：“小煜，好好收着，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唯一一樣東西。”韓承煜沒見過自己的媽媽，根本不知道她長什麽樣。他并不是不渴望母愛，而是對媽媽抛下他和韓衛國兩人不滿。哪個孩子不希望能有一個疼自己愛自己的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