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初雪美人醉
靜谧的深夜,月色朦胧,雲煙飄渺,銀河傾瀉,樹影婆娑。右相府裏,安靜的仿佛沒有人氣一般,只有右相張兆馳在書房裏踱來踱去,內心驚慌。
“咯吱”一聲,房門打開,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人走了進來。他摘下帷帽,露出那張俊逸的臉龐,此人正是懷王景骞。
“哎呀,我的懷王殿下,您終于來了。”張兆馳三步并兩步走上前去,之前面色上的愁容有了些許緩和,眼中迸射出一道期望的火焰,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懷王陰鸷的目光随意掃了他一眼,徑直走到上位坐下,道:“寧王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去做的?”
“若是我派的他還有命回來嗎?這絕對是有人蓄意陷害!再說,和克扣軍饷相比,秋闱的事還算得了什麽!”張兆馳苦喪着臉,直唉聲嘆氣,“賢婿你定要救救岳父啊,若是被查出貪污軍饷、蓄意拖延運送糧草,我這腦袋就別想要了!”
懷王擡眸看着他,冷哼一聲,道:“事到如今,即便不是你做的,但在所有人眼裏你就是幕後兇手。寧王是皇子,殺害皇子是要滿門抄斬的,你讓本王如何救你?至于克扣軍饷的事,本王更是無能為力。顧明旭和褚智忠都是父皇的人,他們怎麽可能手軟?一旦被查出來,那你自然推脫不了!”
蒼白如紙,張兆馳直愣愣的看着他發怔,半天才緩過勁來,竟氣的上氣不接下氣,“你是想棄車保帥?你可不要忘了,這件事是你我一同商量的。”
低迷的笑聲回蕩在靜寂的書房裏,懷王的目光裏閃過陰狠之色,“本王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過,誰會相信你的話。再者,右相大人難道忘記你的女兒了嗎?本王若是有事,她的下場又會好到哪去!”
“你——你這個小人,虧得本相盡心盡力輔佐你,連我這唯一的女兒都許配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本相的嗎?”張兆馳驟然而起,狠狠的砸了下桌幾,桌子上的香茶被突來的動作震動,瞬間傾倒,茶水順着桌角流到地上,淹沒在波斯花紋紅毯上。
懷王陰森一笑,冷清的目光掃了眼他,“你輔佐本王是為了什麽,難道本王不知道嗎?還不是希望等本王登基後,你的女兒能登上皇後之位,你們張家能夠權傾朝野!還有你的死對頭,他把女兒嫁給睿王,所以你就把女兒嫁給本王,還不是想要和他鬥上一鬥。哼,你以為本王就是你手上的一枚棋子嗎?”
張兆馳的身形晃了晃,臉色更加慘白,只有靠着支撐椅子扶手才能站立起來,“難道這兩年本相不是一直為你出謀劃策嗎?連貪污軍饷、延送糧草的事情都為你做了,結黨營私、徇私舞弊之事更是舉不勝數。本相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你能登上皇位鋪路,如今出了事你就想讓本相一人抗,你可真是本相的好女婿!”
懷王嘴角一勾,狹長的眸子緊緊鎖定在他的臉上,“本王的好岳父,既然你都為本王做了這麽多事,也就不差這一件了。你放心,若是你一力承擔下來,本王會盡力到父皇那裏為你說情,保你家人無憂。而且也會更加好好對待萱兒,等本王登上皇位,她自然是獨一無二的皇後,到時你們張家東山再起不也指日可待嘛。你可不要忘了,你們張家不止這一個女兒,還有幾個兒子哪,為了他們,你也應該将罪責承擔下來,以免連累他們。”
張兆馳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椅子上,雙目空洞,仿佛一個失了線的木偶,提不起一點精神。半響,一陣笑聲從嘴中溢出,張兆馳輕輕搖了搖頭,斜目看着懷王,道:“當初本相選擇扶持你就是看重你心狠手辣,如今看來,本相果然沒有選擇錯。”
“那也要岳父慧眼識珠,古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踏着別人的鮮血走上去的,就像父皇,登上那九五之尊,還不知犧牲掉多少人的性命。”懷王輕蔑的藐視着他,端起桌上的茶盞呷了一口,茶香四溢整個口腔,令他覺得身心舒暢,“去往興陽城的人很快就會回京,只要他們将賬本查出,事情就會敗露。本王給岳父指條路。”将茶盞擱放在桌上,懷王站起身來,“明日一早你就到父皇那裏認罪,父皇看在你擁立他為皇的情分上,定不會累及張府上下。不然,岳父也想像昔日的鎮國将軍府一樣被抄家滅族嗎?”
張兆馳此時已呈頹廢之态,眼角的皺紋刻畫着他經歷過的歲月洗禮,雖也不過五十多歲,但卻呈現出垂垂老矣之态。看着懷王一步一步走向門口,他微微擡起頭,似要從他的背影直擊他的心髒,沉聲道:“好,用我這條老命,換懷王的安寧,換我張家所有人的性命,值!不過,你要答應本相,定要保住我張家血脈,好好對待萱兒,不可廢棄她,冷落她!你要發誓!”
懷王走到門口停駐步伐,嘴邊勾起一抹陰險的笑意,轉過頭,陰鸷的目光對視着他,“好,我發誓,定會保住張家,不會讓他們受苦,更不會廢棄萱兒。若是來日登基為帝,萱兒就是我景骞唯一的皇後,而張府也會恢複如今的鼎盛之家。若有違誓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Advertisement
張兆馳聽到他的承諾,也算是心裏有了底。他緩緩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狠下心,揮了揮手,道:“走吧,只要你記住今日的誓言,老夫死得其所。”
懷王向他抱了抱拳,“岳父大義,小婿自不敢忘了今日之誓言。”眼中精輪閃爍,他露出哂笑之色,說完便離開了張府。誓言?他倒要看看老天爺敢不敢收他!
翌日,右相張兆馳負荊請罪,包攬下所有罪責,只是唯獨沒有承認找人刺殺寧王之事。幾經思量,玄武帝看在他也算是多年盡心輔佐,又有懷王在旁求情,便網開一面,只賜死他一人。而與他相勾結的戶部尚書卻沒有那麽幸運,一家幾十口人全部下獄,只等着秋後處決。而張家人雖逃過一劫,但所有官職在身的人一律罷官免職貶為庶民,家財房屋全部充公,顯赫一時的右相張家從此再無輝煌之日。
而後,玄武帝将樞密院正史管文彥提拔到右相之職代替張兆馳,将戶部侍郎蘇紹提升為戶部尚書。而寧王那裏,玄武帝不但賞下大量珍品補藥,而且提升了其母的位分,直接從九嫔的的昭容晉封為賢妃。如此一來,本來有右相扶持的懷王卻處于了下風,但這件事沒有牽連到他,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張兆馳的事情告一段落,朝中又恢複了往日的氣象。景容在這件事中雖即無得利又無損失,但他卻對這位新任右相産生了興趣。
這個管文彥不過是一介寒門弟子,又無背景,不過短短的十年,就從一名通判爬到正一品的位置,這背後是何人一路扶持着他?
景容一路從府外走來,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但腳步卻沒有如往常一樣走去書房,而是向那個半個多月沒有踏足過的東院而去。
東院的梅花在慕雪芙一天一天的等待下終于催的花熟,料峭的枝頭含苞待放,如一顆一顆價值不菲的水晶,隐隐約約漂浮着清幽而淡雅的香氣。
西風起,天氣漸次冷了起來。屋子裏燒起了地龍,碳盆裏的紅蘿炭發出輕輕的“簌簌”之聲,慕雪芙坐在窗邊欣賞着初冬的第一次雪景。
“不冷嗎?還開着窗戶。”景容一進來就看到她斜靠在臨窗的一架芙蓉玉香紫檀木貴妃椅上,眼睛專注的看着外面。
慕雪芙回了下頭,又将目光轉回,“屋裏太悶,開窗戶透透氣。正好今日初雪,我也想學學古人,飲酒賞雪,陶冶一下情操。”說完拿起香幾上的酒杯,一點一點送入口中。半天沒有得到回應,轉過頭,揚了揚手中的酒杯,帶着些醉意,道:“多日未見,王爺容貌更勝從前,真是讓人賞心悅目。王爺也想來一杯嗎?”
目光從那露在外面的玉足、香肩一點點掠過延伸到她那已有了幾分酡紅的臉頰上,景容慢慢走到她身邊,将她抱起來,又晃了晃香幾上的酒壺,嘴唇抿成“一”字,道:“怎麽喝了這麽多?”
妩媚明豔的雙眸輕輕一挑,嗔了眼他,“我就喝了幾杯。”
慕雪芙本就妩媚,這一嗔,反而風情萬種,勾人心魄。景容喉嚨一緊,咽了下口水,聲音暗啞,道:“這一壺都要喝盡了,還說只喝了幾杯?”
慕雪芙雙眼迷離的看着他,酒意湧上,竟有絲絲眩暈之色。她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但又抵抗不住酒精的侵襲。她本就酒量很小,今日也是不知不覺的喝了許多杯。眼中的迷醉之色更加濃郁,眼角皆是流光溢彩的風流姿态,慕雪芙摟緊景容的脖子,軟軟道:“誰讓王爺不早些過來,有你陪着,我也只是小酌幾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