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了哈! (11)
,陽光一照,都快要反光了。
別人來王府,起碼都有一定的畏懼表現出來,這是對王權的尊重和畏懼。
但是此人卻一臉的坦蕩蕩,擺明車馬,并且言明就是來尋仇的。
“三老爺到!”有小厮打前站,出來喊了一嗓子,所有的門人都站了起來,列隊歡迎。
“三老爺。”所有人都彎腰鞠躬問好。
“嗯。”趙希伊下了車子,立刻就看到了門口的陌生人,以及陌生人身邊,自己這一房的門人:“一耳朵,這是哪位?”
一耳朵就是門人的外號,本來叫什麽名字他沒記住,但他少了一個耳朵,是個特點,耳朵怎麽掉的也沒人記得什麽原因了。
只知道他的外號叫“一耳朵”,這家夥一只耳朵,倒是越發的油滑了。
但這會兒,他卻在這個陌生人的身邊,一臉的為難樣子。
“三老爺,他說是您的仇人?”一耳朵的臉再也不見油滑的神情,反倒是苦的堪比苦瓜了。
哪有仇人這麽明目張膽的上門尋仇的?而且對方還沒帶任何武器,卻有水軍大營的腰牌。
“你是誰?”趙希伊想了半天:“跟我有仇,什麽仇?”
“我叫海福龍,你說我是誰?”海福龍一下子就蹿了上來,揪着趙希伊的脖領子:“我妹子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你妹子?”趙希伊第一次被人揪着脖領子啊,門人一下子吓壞了:“放開三老爺。”
“放開三老爺。”雖然不是一個房頭的人,但這是王府,他們是王府的下人:“放開!”
這麽多人扒拉,海福龍愣是沒松手:“我妹子呢?我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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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子誰呀?”趙希伊氣得臉都紅了:“我怎麽知道你妹子是哪個?又與我何幹?”
他自诩讀書的斯文君子一個,怎麽可能人別人家的妹子有瓜葛?
何況,這人長得如此粗俗,妹子能好看嗎?他虎背熊腰,他妹子大概也貌醜若無鹽。
當當當!親舅舅出現了嘿!
119舅舅?
119舅舅?
門口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後院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幾日之前,也就是三夫人被徹底禁足關在秋院裏的時候,趙仁河剛剛被宣布,解除了隔離,可以在院子裏熘達熘達了。
當天晚上,他就吃到了一些有點油水的食物,素餡的蒸餃,煎的金黃的雞蛋,涼拌茄子,豆腐湯。
還有好幾樣,都是上頭賞下來的菜。
因為他剛“病愈”,王妃娘娘特意賞賜了一斤燕窩給寒露居。
這東西,趙仁河前世倒是看過,但是今生第一次見,這可是純正無污染的珍品。
一斤啊,往常賞賜,三夫人也就得個二兩。
世子妃娘娘更是賞了整個寒露居的下人們,說他們伺候的好,将三少爺伺候的活蹦亂跳,病愈了之後,他們也有功勞。
別的不說,一人二兩銀子的豐厚荷包,讓寒露居的所有人基本上都眉開眼笑。
但是沒提他們伺候的不精細,導致趙仁河中招,起了水痘這件事。
因為這個根本就是麻繩提豆腐,提不起來!
難道說,三夫人搞的鬼,想要陷害庶子?那又把三夫人牽連出來,還有九殿下呢,所以他們将此事壓下,永遠都不要提。
大夫人也送了一些補品給海姨娘,基本上都是女人用的美容養顏的玩意兒。
海姨娘看着那些賞賜卻一點都不開心:“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嗎?她怎麽能這麽狠?你才七歲啊?”
“娘,沒關系,我們是吃了點虧,但也得了實惠。”趙仁河安慰她:“何況,此事府裏已經做出了交代,沒聽說她被關起來了嗎?”
“那又有什麽用?”海姨娘氣不順:“你在床上躺了多少天?全身起水痘的又不是她,疼的也不是她!”
兒子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突然起了水痘,海姨娘能不心疼嗎?
水痘起的全身都疼,兒子忍的辛苦,還不敢去撓,更不敢用府醫開的藥,就這麽忍了七天,終于熬過去了,人也硬生生的熬瘦了。
海姨娘看趙仁河跟看自己眼珠子一樣的寶貝着,他受了這麽大的苦,遭了這麽大的罪,就這麽輕飄飄的用點東西,就算是補償了?
“娘啊,她是嫡母,是這三房的主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吧。”趙仁河自己也憋氣,那又如何?他才七歲,連王府大門都沒出去過,能有什麽作為?
而且身為庶子,沒有上學堂讀書,更沒有任何交際應酬,連跟自己嫡出的兄長都不熟悉。
唯一一個算是熟人的,大概就是趙海,那個大堂兄。
也是臨時熟悉的,誰知道現在如何?那點交情是建立在九殿下還在的時候,現在九殿下都走了,人走茶涼啊。
唯一的交際,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海姨娘不由得憤恨的罵道:“爛了心肝腸子的東西,就知道朝孩子下手,也不怕作孽遭天譴……。”
海姨娘還好,她罵人也是比較文靜的,沒有那麽,嗯,趙仁河以為他娘得爆粗口呢。
日子還的過下去,趙仁河倒是覺得忍一時風平浪靜,日後慢慢算總賬就是了,他才七歲,等得起。
可海姨娘等不起了。
她偷偷地找了後罩房的兩個姨娘,也不知道跟她們倆說了什麽,反正三個女人的感情突飛勐進,海姨娘的好東西多啊,本來都是攢着給她兒子娶媳婦用的,現在卻将一些素淨又漂亮的布匹拿出來,送給兩個姨娘做衣服!
還有那些胭脂水粉,海姨娘自己不太用的,但是份例裏有給姨娘的脂粉,平時她都舍不得擦,現在卻送給後院的兩位姨娘,甚至還有一些漂亮的但不适合海姨娘的釵環簪子等物……。
這一日早飯吃完,趙仁河又偷偷的教導小孩子們算術。
加減法才講到十位數的時候,衆人就不同了,犯迷煳的,若有所思的,還有一點就通的,不一而足。
現在講到百位數了,更有人抓耳撓腮,聽得一頭霧水。
結果不到午飯的時候,趙希伊身邊的婆子,餘婆子過來了:“老爺請姨奶奶與三少爺準備一下,一會兒來一位貴客。”
“貴客?”趙仁河瞪眼睛:“來寒露居?”
“是,奴婢這就再跟海姨奶奶說一聲。”餘婆子平時是不會來做跑腿兒傳信的活兒,但是這次她親自來了,趙仁河趕緊伸手拉住餘婆子的手:“那婆婆跟我來,我姨娘在二進院呢。”
餘婆子從小就是按照貼身大丫鬟的樣子教育的,她大了之後也的确是照顧過尚且年幼的三老爺趙希伊,後來又照顧過大少爺趙清,也就是趙仁清,和二少爺趙澤,趙仁澤。
但沒有哪個少爺是跟她手拉手的!
再如何厲害,終究是個奴婢,主家用的順手,你就有幾分臉面,主家用的不順手,棄之不管,過得還不如外頭的乞丐。
這就是大宅門裏頭下人們的現狀,也怪不得他們拼了命的表現,只求能讓主家看上眼,重用。
“好,老婆子這就跟您去。”餘婆子頗有點緊張呢。
“您一點都不老,我聽父親說,當年他生病,還是您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好幾日呢。”趙仁河跟渣爹在一起的時候,偶爾聽渣爹提起自己小時候,還說他有姨娘照顧很好,自己小時候就沒有親娘在身邊,只有一群丫鬟婆子圍着雲雲。
其中就有餘婆子的事情,這女人是個命苦的,丈夫跟兒子因為出去辦差,遇到流匪被搶了貨物,人也被殺了,留下她一個孤苦伶仃的,別人嫌棄她寡婦身份不吉利,沒人用她,就被當時還是世子妃的現在的王妃娘娘,給調撥到了庶子老三那裏,也是因為她将當時的三少爺視如己出,這才讓趙希伊長大成人,趙希伊也投桃報李,他前院的丫鬟婆子裏,他就給餘婆子五分情面,其餘的最多兩分而已。
他們到的時候,恰巧此時海姨娘整好在挑選手镯,鄭姨娘跟張姨娘的東西真的很少,她們倆又不得三夫人的待見,這是住在寒露居,有海姨娘在前面頂着,她們才少受一點磋磨,但也只是一日三餐不愁,穿戴上過得去。
要說什麽好東西,還真是沒有。
包括她們的女兒,六歲了,跟她們還不親,馬上就要送去夏院了,日後更難以培養感情。
海姨娘将趙仁河沒有戴過的兩套銀制的小兒長命鎖并腳镯和手镯給了她們倆,順便拿了一些自己不戴的手镯出來,想着再挑兩個素銀的手镯子給她們倆戴着,也好看一些。
如今兩個姨娘的手上,都只是戴着兩枚金戒指,一個麻花扣的銀镯子,僅此而已。
海姨娘拿出來的她不戴的手镯,花樣繁多,樣式精美,看的兩個姨娘眼花缭亂,恨不得都拿回去。
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海姨娘倒是認真挑了個銀制鑲嵌了幾顆綠色小寶石的手镯給鄭姨娘:“這個我看不錯,你戴一下試試。”
“這個嗎?”鄭姨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倒是挺般配。”
“我覺得這個藍色的比較合适鄭姐姐。”張姨娘是其中年紀最小的,拿了一個銀制扭麻花勁兒,上頭散落好幾顆藍色小寶石的镯子比劃了一下。
三個女人加上三五個丫鬟在一起,正說得興起,餘婆子就被趙仁河手拉着手進來了:“姨娘,餘婆婆來了。”
“呦,餘大娘,您怎麽親自來了?”海姨娘忙不疊的站起來迎接餘婆子:“喜梅,去端茶,再來兩碟點心。”
“是!”喜梅帶着丫鬟們趕緊的張羅,好不熱鬧的場面,充分體現了海姨娘對餘婆子的重視。
兩個姨娘也趕緊給餘婆子打招唿,雖然不至于問好,但也很重視餘婆子的到來。
“三位姨奶奶這是在?”餘婆子看到了三個白楊木的托盤上,放了很多手镯子。
都是銀制的手镯子,也有幾個玉的,但都是素色,最多銀手镯子上鑲嵌了一些藍寶石、綠寶石以及镂空的,雕花的,纏絲的等等。
東西不貴但是做工好,以姨娘的身份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正在給兩位妹妹挑幾個手镯戴,這守孝期間,我們也不能描眉打扮,素一點的好,盡一盡孝心吧。”海姨娘給兩個姨娘使了個眼色,兩位姨娘乖巧的告辭,帶着自己的丫鬟回了後罩房。
臨走的時候,鄭姨娘手上戴着的銀手镯,跟張姨娘手裏頭拿着的銀手镯,很自然的就帶走了,海姨娘也沒有開口要。
看來是真心相贈。
且她來的出其不意,三少爺小小的一個人兒,并沒有那麽多心思,聽說她有急事,直接拉着她來了二進院,根本連通報都沒有,所以排除了通風報信再做戲的可能。
海姨娘真是好心腸啊。
不由得讓她想起了尹姨娘。
那也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只可惜,紅顏薄命。
“您坐下說,什麽大事兒啊,讓您親自跑一趟?”海姨娘對餘婆子很是尊重,除了她是三老爺的半個恩人之外,更因為餘婆子本身也是堅強的,一個寡婦,沒有再嫁,反而獨自過活,不由得讓她想起了李奶娘。
“有個事兒很是蹊跷。”餘婆子只坐在小鼓凳上,端着茶碗道:“有一位……壯士,嗯,聽說是軍中的一位總旗軍爺,他自稱是您的兄長,是三少爺的舅舅,前來找三老爺尋仇來了!”
“我大哥?”海姨娘蒙了。
“舅舅?”趙仁河也蒙了。
“三老爺也沒有把握,所以請您準備一下,一會兒三老爺帶人來認一認,看是不是您的兄長?畢竟這麽多年了,三老爺也沒有見過。”餘婆子低頭,喝茶,給了娘倆兒一會兒反應的時間:“不管是與不是,三老爺親自帶人過來,縱是外男,也無所謂。這人若是冒充的,直接亂棍打死;若是真的,那可就恭喜姨奶奶您了,您這位兄長,如今可是總旗,大小是個軍爺裏頭的官兒了。”
總旗在王府下人的眼裏頭不算大,他們連皇子都見過了。
但在外面,平民百姓裏頭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總旗在軍中的編制裏,那也是八品了。
“他……真的說是我哥?”海姨娘半天才倒騰過來氣,眼睛不再發直,但是不見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現,她如何能不驚詫,兄妹倆相依為命十幾年,一分開就是十年之久。
若是有哥哥在,她何必給人做妾?穿不得紅,連兒子叫她一聲“娘”都要背着人。
若是有哥哥在,當年她何必連家裏的房子,父親母親留下的漁船都保不住?
若是有哥哥在……可終究他不在了,十年的時間,多方打探,一點音信都沒有,突然就找上門來了,還說跟三老爺有仇?
趙仁河有些頭暈目眩,他都習慣了,以幼兒之身,保護娘親,在後院老老實實的當個小透明,只求平安長大,只有長大了才有機會一展拳腳。
也習慣了娘親的孤苦無依,要是娘親有個娘家人,那還說什麽了?
起碼有個依靠,哪怕是幫不上忙,心裏有個娘家,也比什麽都沒有的強。
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內容,他不知道,但是突然冒出來一個親舅舅,就讓趙仁河有些發懵了,而且還不知道這個親舅舅,到底是真是假?
120舅舅!
120舅舅!
“那我準備一下,就在前院,小河的客廳那裏見吧,別到後院來了,這不僅我住着,還有兩位姨娘并兩位小姑娘,不合适。”海姨娘擦了擦眼淚:“我去看看,若是假的,我非得摳出他眼珠子當泡踩一腳不可!若是真的……。”
“要是真的,姨娘您也別太激動,舅舅能回來找您,心裏也肯定是有您的!”趙仁河趁機提議:“何況,舅舅十年未見,說不定您都認不出來了呢。”
所以親娘哎,你可千萬別下狠手。
“若是真的,我也要打他,十年不見,連個音信都沒有,我當他死了,他還冒出來幹什麽?”海姨娘生氣,哀怨,又憤恨。
餘婆子明知道趙仁河叫外面那個不知真假的男人為“舅舅”是不對的,庶出子女要論起“外家”的話,那也只能認嫡母的娘家,也就是說,趙仁河名義上的外家,就是馬靜的娘家,要喊“舅舅”的話,只能喊馬靜的兄長他們,而不是海姨娘的兄長。
可她沒有指出趙仁河的不是,反而默許了趙仁河如此稱唿。
誰讓如今三夫人跟被“打入冷宮”一樣,全府從上到下都對她很不喜歡,尤其是王爺跟王妃。
眼見着,寒露居這是壓過了秋院,衆人也都巴結寒露居些,但正室終究是正室,為了大少爺二少爺,三老爺也不能冷落三夫人太久。
起碼孝期過了,三夫人就該出來了。
何況這兄妹倆十年沒見,音信全無的,激動一下也情有可原。
在寒露居準備好了之後,餘婆子才告辭回去複命,趙仁河特意讓六個小少年守在門口,讓自己的丫鬟跟海姨娘的丫鬟們一起,都站在海姨娘身後,給她列隊擺威風,且海姨娘自己個兒也争氣,換了一身新衣服不算,還淨面洗臉,雖然素色朝天,但頭上戴了一套素銀的首飾,包括頭簪三對、耳墜一對,銀項圈上都鑲了一塊指頭肚大小的藍寶石,手上更戴了一對素色的玉镯子。
身上穿着淡藍色素面裙子,外罩一件頭藍色的紗衣,腰間素色封腰,腰上更挂着淡藍色的香包,香包下頭還墜着幾顆珍珠,以及流蘇。
腳下一雙白蓮花的繡鞋,只露出鞋尖上的一點點。
身後站着倆如花似玉的貼身大丫鬟,貼身大丫鬟身後站着八個十歲以上的一等丫鬟,一等丫鬟兩邊雁翅排開,站了十幾個十歲以下的三等小丫頭們。
這樣看着雖然威風,但是實際上細細一瞅,都是女眷,且只有趙仁河一個小男孩兒站在海姨娘身邊,要真進來一個大男人,幾下子就能把這一群撂倒。
但是趙仁河堅持如此,起碼要讓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舅舅,不能第一眼就小看了自己的親娘。
沒有了你,我娘一樣過得很好。
要說對外家沒有期待是假的,但是他娘就沒有婆家,這些年也沒見誰來看過海姨娘,突然冒出來一個舅舅,趙仁河立刻就警惕了起來。
前幾日,王府裏瘋傳的三夫人的事情,他可還記得呢。
以前遮遮掩掩,現在整個王府都知道,三夫人當年為什麽遠嫁了,還嫁給庶出的三老爺。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舅舅,還要渣爹親自領來後宅,那就不得不讓他警惕起來了。
名聲這玩意兒,建設起來難,毀掉卻極其容易。
三夫人是占着大義名分的正室嫡妻,京中娘家又貴為四品高官。
自家親娘有什麽?也就這幾年,名聲好了許多,前些年家裏人多的時候,誰知道府裏頭還有一個海姨娘?
外面,趙希伊帶着海福龍進了寒露居,身後跟着餘婆子,以及喜蘭姑娘,還有四個粗使婆子。
別看四個粗使婆子是女的,但是那身板子,比身為男人的三老爺都寬一點,手上也有勁,雖然打不過海福龍這樣的壯漢,但是上手阻攔一下還是可以的,所以帶上了她們一起。
海福龍知道這裏是王府,但是他從來沒有來過,甚至都沒看過。
要不是尋找妹子的決心支持着他,說什麽,他也不會進入這樣的深宅大院。
“我妹子住在哪裏?”海福龍一路上問了好幾遍。
“花娘住在寒露居,過了二門之後坐車到秋院那裏,走過道,再過兩個月亮門就是寒露居了。”趙希伊看着這個有着古銅色肌膚的彪形大漢,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花娘的親哥哥?”
“那還有假?”海福龍皺眉:“你怎麽叫她花娘?”
“哦,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稱唿,直唿閨名終究是有些唐突,就叫了花娘,算是如花的字。”趙希伊認真跟他解釋:“女孩子沒出閣的時候,閨名唯有父母血親才能知道,平時也只是稱唿女兒啊,或者叫小名,等到出閣嫁人了,方由丈夫給取字,所以一般的女孩兒未出嫁之前,都是”待字閨中”的。”
“我妹子是嫁給你了嗎?那是給你做妾了!”海福龍這點事情還是知道的,不由得怒道:“做妾啊!不是嫁給你,是你納了她。”
趙希伊哭笑不得:“海兄弟,說一句托大的話,當時那個情況,我要是不納了花娘做妾,她就要給一個不入流的二癞子當媳婦兒了,你十年未歸,音信全無,這裏面的事情,你見了花娘再聊不遲。”
何況你再如何不甘心,那也沒辦法,我們倆兒子都有了。
海福龍氣鼓鼓,一路走的虎虎生風,那架勢,膽小的丫鬟已經全都躲了。
不過趙希伊也能理解他,十年未見,兄妹倆感情好,為了海如花,這個家夥連王府都敢闖。
雖然不是闖的正門,但也勇氣可嘉。
加上趙希伊這個人比較感性,腦袋一熱,就帶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便宜大舅子,來了後院認親。
進了寒露居,海福龍發現這裏挺好,他以為妹子住着的地方想必不會太好,小妾麽,他見過,上頭的幾個官員家裏頭哪個沒有小妾?
更甚者,有兩個官員家的小妾,還被叫出來陪酒。
這讓海福龍更擔心妹子海如花了。
不過啊,這王府倒是個好地方。
意外的是妹子進了王府為妾,好的是妹子這王府裏為妾,終究是比外面強一些,且妹子的籍貫還在,乃是良妾。
至于王府裏的妾室,如何生存?他不知道。
總歸比一般的官員家要好上許多,起碼不會被男人叫出來陪陌生的爺們兒喝酒取樂。
等到進了客廳,一看正位上的人,傻眼了!
印象中,他的妹子還是那個漁村裏的小姑娘,穿着破舊縫着補丁的衣裙,頭發也不長,雖然長得好看但很瘦弱,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家過得不好,勉強能吃飽肚子,餓不死而已。
但是妹子小時候,眼睛大,嘴巴小,別人都說将來是個美人胚子。
可是眼前這個貴婦人是誰?
雖然看着眼熟,但已經跟他印象裏的妹子,相差十萬八千裏遠!
是個小妾又如何?這滿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雖然穿着素服,但是明顯貴氣許多的女人,一看就是一個享福的女人。
海姨娘在海福龍進來之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本來是坐着的,但是看到十年未見的親哥哥,她哪兒還坐得住?
看這倆人的樣子,趙希伊知道,這肯定是花娘的親哥哥了。
雖然兄妹倆長相真的不太一樣,但是細看的話,會發現他們倆長得還是很有些相似的,只不過海如花是個女子,長得比較嬌小,而海福龍是個男人,海如花的五官放大了兩圈按在他臉上,加上曬黑了的皮膚,以及粗糙的舉止,這就是個爽朗的爺們兒了。
而且兄妹倆的眼睛都很大,都是大眼睛雙眼皮。
趙仁河也在看向來人,渣爹他當然認識,但是這個黑大個兒,是他親舅舅?
海福龍長得人高馬大不說,這全身都是腱子肉,眼睛大,有神,看誰都帶着一股兇悍,穿着嶄新的勁裝短打扮,腳下的靴子能看出來下盤很穩當。
主要是這人雖然赤手空拳卻無人敢上前招惹,皆因這人一股彪悍的氣質,應該是真的打過仗,見過血的漢子。
這裏是沿海地區,附近能成軍的就是水軍大營,以及沿海的各個巡邏官軍。
巡邏的官兵應該沒有這麽大的氣勢,那就是水軍大營裏出來的人了。
據說是一位總旗,那就還是一個小頭頭喽。
但因為他長得跟海姨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不過是放大了一些而已,倒是讓趙仁河生出來一點親近之感。
他來到這裏,一出生,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自己的親娘,海如花,盡管這位親娘自己大字不識一個,盡管她沒有良好的教養,高貴的出身和顯赫的地位,但是這個生養了他的女人,是他在這裏唯一的牽挂。
渣爹就算了,這麽感人的時刻,他還帶了自己的小姘頭來。
別以為他沒看到喜蘭姑娘,那雙眼睛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轉的那叫一個靈活啊。
“大哥?”海姨娘在倆人怔愣愣半晌之後,試着叫了一聲,仿佛是魔咒被打破,海福龍一個健步蹿了進來:“小花兒?”
這是海如花的小名兒,天下間,只有海福龍這麽叫了。
“大哥!”海姨娘頓時就崩潰了。
兄妹倆幾乎是抱頭痛哭,眼淚嘩嘩的,哭的其他人都受不了,也跟着掉眼淚。
本來趙仁河還想讓渣爹來勸一下這對兄妹倆,結果渣爹自己哭了個稀裏嘩啦,旁邊的喜蘭姑娘一個勁兒的給他擦眼淚,這叫什麽事兒啊!
渣爹指望不上了,趙仁河只好指望自己,用他那特殊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嗯,很好,效果杠杠的!
眼淚嘩嘩的就下來了,他吸了吸鼻子,再看看親娘那哭的不能自己的樣子,趕緊換了一條手帕,拿去給喜梅,讓她趕緊給親娘擦臉,另外,他自己也拿了新的手帕子,胡亂擦了擦臉,就扯着海姨娘的衣袖喊:“姨娘,姨娘別哭,別哭!”
他這中氣十足的大聲嚷嚷,倒是讓衆人清醒了一下,海姨娘也漸漸的停止了哭泣。
海福龍是馬上就恢複過來,雖然眼眶還是紅彤彤的,但是人已經情緒穩定了。
“姨娘不哭,不哭了。”海姨娘趕緊擦眼淚:“老爺,大哥,你們先在這裏等等,我去洗個臉。”
本來畫好了的妝,如今也哭花了。
“去,讓人、人準備一下,我們也洗把臉。”趙希伊知道自己也肯定是滿臉的鼻涕眼淚,也需要洗一洗,打理一下。
幸好這裏丫鬟婆子不少,紛紛去準備熱水跟毛巾。
二十分鐘不到,就各個都打理好了。
又重新坐了回來,只不過這次大家都坐在了一起,看着彼此笑的像個傻瓜。
海姨娘還把兒子拉過來:“大哥,這是我兒子,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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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親舅舅
121親舅舅
海福龍沒想到,十年未見,妹子不僅給人當了妾室,還在王府裏頭有了兒子,要知道,他見過的妾室也不少,其中只有那麽三五個有女兒的,兒子的一個都沒有!
倒是有同僚家裏頭有庶子的,但是庶子的生母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會卻有個大外甥,額,不太大。
海福龍看趙仁河,趙仁河也仰頭看他親舅舅,舅甥倆看了半天,趙仁河才開口問:“你是我舅舅?”
趙仁河經過起水痘這麽一場大病,已經瘦了一圈,偏偏他還在守孝期間,穿的也素淨,整個小孩兒看起來幹幹淨淨,有點瘦弱但卻站着像是一根嫩竹一般,總有一天會長高,沖向天。
加上那對與妹子一樣的大眼睛,讓海福龍看的心酸不已,把孩子拉過來抱住,哽咽着點頭:“是,我是你舅舅,你親舅舅。”
被一個陌生的壯漢抱住,趙仁河本來是有所不适的,但是看到親舅舅眼淚叭嚓的樣子,又心軟了許多,就用小手拿着手帕給他舅舅擦眼淚:“舅舅不哭哦。”
哄小孩的語氣,被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哄,就算是當舅舅的也不好意思了:“舅舅不哭,就是看到你歡喜的,忍不住。”
“我知道,舅舅這是喜極而泣,就像父親一樣,姨娘說,他為了找舅舅,都快把整個水軍大營給翻遍了,現在見到舅舅,高興地都哭了。”他還指了指渣爹:“看,爹爹的眼眶子還紅着呢!”
“臭小子就瞎說。”趙希伊不好意思的一揮手:“沒事的人都下去,對了,讓人備一桌素席面,中午留海總旗用午膳。”
“是!”
丫鬟婆子們訓練有素的下去了,餘婆子親自去夥房看席面,喜蘭姑娘這會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了的話,她就只能一個人回前頭去,她是丫鬟又不是主子,是沒有車子坐的,來的時候跟三老爺一起,當然有車子,回去就沒有了。
這麽長的路,走回去非得腳起泡不可!
不走的話,她是個丫鬟,就算是爬床,成為通房大丫鬟了,那也是個丫鬟,人家坐着她站着,一會兒人家吃着,她得看着。
多尴尬啊!
倒是趙希伊是個憐香惜玉的,特指了指喜蘭,給海姨娘認識:“這是喜蘭,我前面書房伺候的。”
海姨娘對喜蘭姑娘是久聞大名,她可是三夫人挑了好久才選中,又教導了一年多,才找到機會,給三老爺換上的人才。
“你就是喜蘭姑娘啊?”海姨娘擦了擦眼角:“叫你看笑話了。”
“姨奶奶說的哪裏話?這是人之常情,十年未見,若是奴婢,早就哭抽過去了。”喜蘭姑娘話音是輕聲細語,但是說的內容卻不能讓人深思。
“十年未見,大哥,你去了哪兒?我求老爺打探你的消息,他在軍中乃是書記官,多少人的名字,都從他眼前過,怎麽就沒你呢?”海姨娘只是不想惹是生非,不是聽不出來喜蘭姑娘話裏的陷阱,只是不想搭理她,現在海姨娘的心裏眼裏都是她的親哥哥海福龍:“這些年我一直沒放棄,老爺也沒有提給你立個衣冠冢什麽的,我知道老爺是心疼我,可你這十年都去哪兒了?我明明記得,你是去的水軍大營。”
海姨娘不搭理喜蘭姑娘了,喜蘭姑娘就坐蠟了。
在這裏,她是站在三老爺身後不假,但是這裏是寒露居,不是三老爺的書房,要是書房的話,她站着一會兒,三老爺就該心疼她了,會給她賜座,或者讓她去一邊的榻上繡個花兒啊,看個書什麽的,喜蘭之所以在喜字輩的一衆丫鬟裏脫穎而出,被三夫人看重,就是因為喜蘭識字。
比起旁的大字不識一個的丫鬟們要好上許多,又加上她看着芊芊細細的腰肢,三夫人斷定她不善生養,這才選中了她,培養了一年多,讓她知道三老爺喜歡什麽香,愛看什麽書等等,然後一舉拿下前一個通房大丫鬟,将她給了趙希伊。
可是在寒露居裏,又守着海姨娘,三少爺,以及這位海姨娘的親哥哥,海福龍總旗,這就沒她坐着的份兒。
剛才她要不是話裏帶刺兒,海姨娘或許會讓她坐下,找個小凳子又不是什麽難事兒,但是既然她給臉不要臉,海姨娘也不是軟柿子。
站着吧,你一個通房大丫鬟,除非懷孕,否則也就是個丫鬟!
“這就說來話長了。”海福龍将趙仁河堂而皇之的抱在了大腿上,沒打算松手。
趙仁河只好坐在親大舅的大腿上,聽他親舅舅訴苦。
聽完之後,覺得這簡直是一盆狗血,一大盆狗血的那種故事。
他的親舅舅,海福龍,最初只是一個漁家小子,跟普通的漁家小子一樣,有父有母,父母親各自都有兄弟姐妹,其實算一算,人還挺多。
只是他跟妹妹在七歲之後,日子就不太好過了,那一年海嘯,漁村損失慘重,家裏勉強能混飽肚子,父親跟人出海打魚,掉海裏頭去了,屍骨無存,母親聽聞噩耗,也承受不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