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一
陸逐川與師父還未抵達洛河平原, 便發現了跟在後面的無雙。
他心裏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孩子什麽時候追上自己的。只是,他本以為前幾日拒絕他之後,二人應該再也不會見面了。
他發現了無雙, 雲陽真人自然也發現了,轉頭來樂呵呵的看着他:
“逐川, 你打算拿那孩子怎麽辦?”
“當然是叫他回去。”陸逐川毫不猶豫的答道。
雲陽真人氣得幹瞪眼:“人家一片癡心追着你到了這裏,你還能狠下心趕他回去?!”
陸逐川道:“他不該跟着我。”
雲陽真人問:“你心裏還是放不下小晚舟?”
“……”陸逐川沉默許久道,“晚舟……他與所有人都不同。”
雲陽真人一時語塞:“行行行!随你吧!本來按老夫的意思,你收了這孩子便是。這麽一根筋死心眼喜歡你的孩子, 這個世上恐怕再也遇不到了……不過算了!老夫也不能打暈了你強行讓你跟他春宵一刻!”
“……”陸逐川沒說話, 只是靜靜聽着他叨叨。
夜晚的洛河平原風清月朗,河邊是景朝最大的商業城市洛州。洛州向來有初夏時分燃放煙花的習俗,所以雲陽真人才急着來這裏觀賞。
二人到達河邊時,洛州許多居民已經聚集在那裏了。到處都是擺攤的小販,售賣着各地的風味小吃、特色小玩意。穿着初夏單衣的居民們三五成群的結伴而行,孩子們的喧鬧聲熱鬧非凡。
雲陽真人對陸逐川悻悻的開口:“老夫要自己去看煙花了, 你不必跟着來。一個大男人跟一個老頭子一起看煙花, 扭扭捏捏、很奇怪!”
“是。”陸逐川才答了一字,老頭子已經飛身而去, 消失不見了。
陸逐川微微嘆了口氣, 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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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視四周, 想起幾個月前,曾陪着慕晚舟一起來這裏迎接蕭翊回朝的情景。那時候,蕭翊嚣張的調侃慕晚舟, 慕晚舟心口不一的應付着他,口中說着對蕭駱北一片癡情卻輕輕的摩挲着大拇指。
而今,這份虛情假意卻已經變成了天地可鑒的真心。
以至于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徹底陷入了迷惘。
陸逐川沿着河邊緩緩走着,疏離的默默看着身邊人來人往、嬉笑喧鬧,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以及為何身在此處。
塵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好像都已經與他無關。
下一刻自己又會去向哪裏呢?
恍然間,面前出現了一雙小小的雪白翹頭靴,躊躇着邁了兩步,在他面前站定。
他擡頭,無雙清秀的臉蛋便在眼前。河水映着他水光搖曳的眸子,那裏的倒影全都是自己。
“……”陸逐川有些無言。他本來正在想要不要趁機去找他,然後叫他回去。結果他便大膽的直接跑到自己跟前來了。
倒不知他是趕着來見自己、還是趕着來被自己趕走的了。
“陸公子……”無雙怯生生的開口,“我……”
“回去。”陸逐川低聲說。
“我……”無雙眼睛一下便紅了,“不……你別趕我走……”
“回去!”陸逐川語氣變嚴厲了,夾雜着一絲尖刀般的冷淡。
“……”無雙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瘦削的肩頭輕輕聳動,悄然無聲的哭了。
陸逐川見他落淚,一時也不好繼續兇他,只好默默等着他的情緒穩定。
許久,無雙的抽泣停了下來,又擡眸來定定的看他。
“我本來想放棄你了,”他說,“但是慕大人告訴我,好不容易遇到了讓自己生死不計的人,便不要輕易放手……”
陸逐川心裏一緊。是這樣嗎,是晚舟鼓勵他來的?
這時,無雙輕輕的繼續說:“但是,陸公子,這是我最後一次追着你了。”
他不舍的看着陸逐川。
“從前,我一直想都不想的追着你,曾三次為了你從京城到西域,從西域回京一次,又從京城追到了這裏。但你的心好像永遠都冰涼的,我怎麽捂也不捂不熱……”
陸逐川淡淡說:“我早說過,我的心……”
“我知道!”無雙小聲又急切的打斷了,“我怎麽能跟慕大人相比?我也從來沒有奢望過你對我有對他一絲半點的心。我只是想靜靜留在你身邊而已,但也不行……”
“你總是讓我很難受很難受,我想過了,不想再繼續為你難受了……”
“所以如果你這次還是要我走,我便——”
他說到一半,話語卻被在天空中轟然炸開的煙花打斷了。
無雙驚了一驚,轉頭望向那浩瀚無盡的夜空。一朵火紅的煙花在那裏絢麗的綻放,将整個夜空映得透亮。那是一朵巨大的蒲公英,随着它的隕落,更多的蒲公英又蔓延上來,在空中燦爛的盛開。
陸逐川也驚了一驚,微微側頭望着這洛河平原的著名煙花。
周圍的人都在興高采烈的歡呼,互相依偎的戀人們、跑來跑去的孩子們、相互攙扶的老人們……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煙花的美麗中。
只有他們倆像兩個呆子似的,一個淚眼婆娑、一個冷漠如雪,相對無言。
他正在心中如此這般的感慨,卻見無雙怔怔的回過頭來,一把攬住了自己的脖子。
火熱小巧的嘴唇貼了上來,輕輕貼在自己冰冷的唇上。陸逐川周身微微一顫,想伸手推開他,卻懸在空中,半天動彈不得。
他的唇跟晚舟的是不一樣的,晚舟的唇柔軟妩媚,好似清甜芳香的美酒,一旦入口便令人着迷,只想牢牢含住不放開,連帶着小腹中的火熱欲/望一起燒上來,讓人欲罷不能。
而無雙的唇像靜谧山間那汪甘美的清泉,并不誘惑,也并不激烈,只是清清淡淡的,慢慢沁入心脾。
陸逐川有時候會想,這出身楚館的孩子,為何內心還如此純淨美好,就像一張從未被書寫過的白紙。
如同被那股清泉慢慢沁入了心底,陸逐川無法推開他,只能與他靜靜的吻着。
絢爛的煙花散去時,無雙緩緩離開了他的唇。
“陸公子,再見了。”他眼角的淚痕還沒幹,在星光下發出迷離的光,“最後能與你一起看煙花,我很開心。我會永遠記得今天的。”
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沒有看陸逐川,似乎一旦看了他便會下不了決心。
然後他放開了陸逐川,決然轉身離去。
“……”陸逐川看着他小小的身子逐漸走遠,茫然的伸出手去,又陡然停在了半空中。
無雙一次也沒有回頭。
陸逐川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這次走了應該就不會再回來了。
如此也好。
這樣他也不會再為自己傷心了。
陸逐川站在原地,悵然的想着,心尖有一絲遺憾般的苦澀,漸漸蔓延。
他跟無雙不可能有結果的,慕晚舟在自己心裏的位置,哪裏是那般容易放下、且歸于平淡的?慕晚舟早就化成親人一般的存在,又像是另一部分的自己,牢牢的鑲嵌在自己眉間心頭。
縱使無雙讓他感到溫暖、憐惜,但這樣子讓無雙跟着自己,對他十分不公平。
陸逐川搖了搖頭,提醒自己不要再深想下去。這般深思,只是徒勞。
他默默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河邊。
突然,夜裏卻變了天,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初時很小,逐漸變大,黃豆般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砸下來,才幾步路的工夫,他全身就濕透了。
河邊看煙花的百姓們紛紛頂着雨往城裏跑去,陸逐川也加快了步子。
在城門口,他遠遠見到雲陽真人正等着自己,一見他,急忙招手:
“快點快點,逐川!淋死老夫了!”
“師父,你的內力明明可以擋雨的。”陸逐川很無語的看着他。
雲陽真人內力深不可測,之前在戰場上便以內力萦繞周身,使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蕭駱北也親眼見到過。
“你懂什麽!”雲陽真人瞪他一眼,“這叫情趣、情趣!活在這世上,淋雨也是人生百态的一部分。老夫若是這點樂趣都喪失了,還活着做什麽呢!”
“……”陸逐川不與他争辯——從來說不過的。
二人疾步入城,雨越來越大,陸逐川不知為何,想到無雙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心裏緊了一緊。
不知他找到地方避雨了嗎?該不會是剛剛連夜要回京,現在正在荒郊野外,無處遮蔽吧?
雲陽真人斜眼見他心不在焉,突然嘿嘿一笑:“逐川,怎麽了?剛剛見到那孩子了?”
陸逐川驚訝的回眸——他怎麽會知道?
雲陽真人細細看了他的表情,皺眉道:“看你這樣子,一定是又趕人家走了吧?!哎,那孩子真可伶,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被你傷害,他……”
“他以後不會再來了。”陸逐川打斷了他,沉聲說。
雲陽真人愣了愣,嘟囔了幾聲,最後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麽了。
這晚,陸逐川跟雲陽真人住在洛州的一家客棧裏。
初夏的天氣冷熱适宜,他卻頭一次失眠了。
他不可避免的會去想,無雙現在人在哪裏了,有沒有躲雨、有沒有遇到危險?是不是在傷心的獨自哭泣?
想到後面,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應當克制,不要去擔心這些已經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了,卻百般徒勞。
無雙可愛秀氣的臉在他眼前揮之不去,連剛剛那個離別的吻也變得越發清晰和生動起來。
第二天,陸逐川跟着雲陽真人離開了洛州。他們策馬一路向北,往昆侖山而去。
離開的時候,他擡眸四處仔細查看,總覺得是不是會在哪裏見到無雙的身影。
但是沒有,無雙不在,哪裏也洞察不到他的氣息了。
看來他是真的不會再來追着自己了。
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陷入了無比的擔憂:他是不是昨晚出了什麽事?被大雨淋濕了病倒了?還是在野外遇到了什麽惡人?無雙的武功并不高,如果遇到稍微厲害些的惡人,也許應付不了。
陸逐川在心裏默默後悔,早知道這樣,應當把他送回京城才好放心的。
這種後悔在第三天達到了巅峰。
他們離開洛州已經很久,但陸逐川卻越來越不安。他的心就像被綁在了洛州,總覺得無雙在洛州遇到了什麽不測,在等着自己去救他。
他知道這是荒謬可笑的妄想,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師父,我有事要折回去一趟。”最終,他忍無可忍了,跟雲陽真人說。
雲陽真人幹瞪着眼看他:“你這小子搞什麽鬼?!”
“對不起,師父。”陸逐川幾乎是急匆匆的掉轉了馬頭,“我會直接去昆侖與你彙合。”
說完,他猛一甩鞭,騎馬疾馳而去。
“喂!逐川!逐川!”雲陽真人聲音在背後高聲響起,卻帶着一股八卦看戲的語氣,“你這個傻孩子,快去快回!”
陸逐川一路往南,快馬加鞭的趕回洛州。
他不知道無雙現在在哪裏,也許早已經踏上了回京的路。這樣,人肯定早就不在洛州了。但他總覺得要在洛州确認一遍才可放心,确認無雙沒有在洛州遇險或是被困。
他在城裏到處亂逛,沒有找着人,去各處打聽了也沒有人見過這樣一位少年。
他想:無雙大概果然是早就踏上回京之路了?
他便打算出城沿着回京的路找一找。無雙的武功普通,腳程一定不快,此刻應該正在半路上。
結果,他出城之後,經過洛河邊上,卻遠遠看見河邊坐了個熟悉的身影。
無雙坐在河邊一塊大石上,赤着雙腳泡在水裏,一手托腮,一手心不在焉的撥弄着河水。他垂着頭,很低落的樣子,兩只雪白的足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着水,又有幾分俏皮可愛。
陸逐川想了三天,又找了大半天,現在一下子見着了他,算是徹底放了心,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他呆在原地,勒緊了缰繩,動彈不得。
只覺得這樣遠遠的看着他,便很美好,心裏又有種針刺般細細的疼痛。
最終,他輕輕縱馬走上前去。
無雙聽得身後有動靜,轉過身來,瞬間怔住。
“陸……陸公子?!”他有些驚慌失措的站起了身,卻冒冒失失的腳下踩滑,一個沒站穩,眼看整個身子要掉到河裏去。
陸逐川下意識的飛身而起,将他一把撈住,牢牢貼到了懷裏。
無雙手忙腳亂的掙紮了一陣,突然安靜下來,乖巧的靠在了他懷裏。
“……”陸逐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卻見他一下子這般安靜,更覺得尴尬。
“你沒事便好。”許久,他才緩緩低聲說出一句。
“你……擔心我?”無雙整個小小的身子都在發抖,羞得擡不起頭來。
“嗯。”陸逐川誠實的點頭,“我擔心你回京的路上有危險。但是,你怎麽還沒走?”
“我……”無雙遲疑着,卻不回答。
陸逐川很有耐心的等着他。
“我、我舍不得離開……”他低低的說。
“舍不得?”陸逐川不理解了,這裏又不是他生活了多年的繁華京城,有什麽舍不得的。
“嗯……”無雙揪緊了他的衣衫,卻不肯擡起頭來看他,“這是我與你……與你一起看煙花的地方,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親吻的地方。對我來說……這裏很美好,我舍不得走……”
“我很多次想過離開這裏,回京城去重新開始生活,但每次到要走了,心裏便刀割一樣的疼。我……我還想多在這裏呆幾天,就當是、就當是貪戀與你最後的一點點回憶……”
“那我若是不回來,你難道要一直待在這裏?”陸逐川靜靜問。
“我……我不知道!”無雙一個勁兒的搖頭,“這幾天我每天都會來河邊,一遍又一遍的想你和我說過的話,想那天晚上的煙花……但我還沒想明白……”
“不必再想了。”
“什麽?”無雙不解的擡起頭來。
“我說,不必再想了。”陸逐川便順勢捏了他下巴,埋下頭來吻住了他。
無雙全身微微一顫,卻立刻整個身子軟了下來,倚在了他懷裏。
再次攫取到這汪清泉的時候,陸逐川數日以來焦躁不安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是了,只有他在自己視線範圍內,自己才會覺得安心。
什麽時候這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了他總是追着自己、總是在自己旁邊,不論生死、不論遭遇。
習慣了他的安危由自己牢牢的把控着,才覺得不會出一點點的差錯。
這是一個綿長又溫柔的吻。一吻完畢,無雙已經雙腿癱軟,根本站不住,滿臉通紅的靠在他懷裏。
“無雙,”陸逐川略有些強硬的把他臉捧起,使他與自己四目相對,“從前是你一直追着我,這次換我來追回你。”
“你……我……”無雙手足無措,對這樣大的幸福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還是說,我來遲了?”陸逐川靜靜問,語氣雖然淡淡的,卻隐藏了一絲焦慮。
“不、不是!”無雙一把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襟,卻突然哽咽了,“我是……我是太開心!我、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陸逐川捏了他下巴,鄭重其事的說:“你不在我身邊,我總覺得不放心,焦慮不安。開始,我以為是因為你依賴我、需要我、離不開我,但是到後來我發現,其實是我需要你。”
無雙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是第一次聽陸逐川說這麽多話,更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自己對他來說很重要。
喜悅在他眸中逐漸蔓延。
“但是,”陸逐川繼續說,“我心裏也許永遠都有晚舟,他對我來說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我也許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徹底放下他。即使是這樣,你也覺得可以?”
“……可以的,”無雙輕聲道,“我清楚慕大人對你來說有多麽重要,我不會要你百分百的只看着我,只要你心裏有我一點點的位置就可以了。”
“不,不是一點點,”陸逐川牢牢盯着他,口氣冷淡卻堅定,“是有很多,這樣可以嗎?”
“嗯!”無雙只覺得幸福無比,腦中嗡嗡作響,什麽也顧不上了,一頭撲到了他懷裏。
剛剛撲過去,臉又被擡起來,陸逐川溫熱的唇再次覆蓋而來。
湍急的河水,沾濕了二人的腳和鞋履,浪花飛起來染上了衣襟。無雙被親得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再次踩滑,陸逐川索性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來,讓他坐到自己肩上。
“腳涼嗎?”陸逐川扛着他上岸,輕聲問。
“不涼……”無雙哪裏會覺得涼,他整個身子都火燒一般的滾燙,心裏的悸動與緊張、幸福一起翻湧,他只覺得周身灼熱無比,一顆心沉浸在狂熱的喜悅中。
陸逐川将他穩穩放上馬側坐好,又轉頭去将他的鞋提了過來。
他看了他濕漉漉的腳,兩只小小的,白玉般的細嫩精巧,忍不住看得走神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輕輕的将那雙玉足擦幹,再替他穿上鞋。
無雙從沒被他這樣溫柔對待過,雙頰燒得像紅雲一般。
然後陸逐川也上馬來,從後面摟住他,策馬小跑起來。
無雙本來安心的靠在他懷裏,卻突然感到他周身強烈的氣息籠罩着自己,不禁臉垂得更低了。
他偷偷看陸逐川一眼,陸逐川表面上平淡如水,看向他的目光卻多了一份熾熱。
“陸公子,你……我……”
陸逐川的臉色還是一本正經,但耳尖微微有一點發紅。
“你剛剛那樣子,很迷人。”他貼在他耳邊低聲說。
無雙只覺得整個臉都燒得發燙,那股滾燙又蔓延到心髒、四肢、手心,讓他全身也跟着熱了起來。
慌慌張張的,他脫口問道:“現在去哪?”
陸逐川頓了一頓,沉聲道:“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
說着摟緊了無雙,快馬加鞭,一路往洛州城內奔去。
滿園春色在洛州,何事苦向昆侖行。
雲陽真人這次大概要在昆侖等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