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翌日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旭日東升之際,蕭駱北帶着慕晚舟悄悄上了停在宮門口的馬車,駕車緩緩駛向城門。慕晚舟一大早就興致很高, 早早起來洗漱,還穿上了大婚那天的喜服。
“阿北也穿好不好?”他半撒嬌的握着蕭駱北的手道, 羞怯又激動的樣子就像個新娘子,“這樣很有新婚出游的感覺。”
“都依你。”蕭駱北怎可能不滿足他的要求。
于是二人穿得如同一團紅雲,親昵着上了車,正像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馬車出了京城城門, 沿着城外主路一路往南。到了京郊, 四周寧靜,不時傳來婉轉鳥鳴,引得慕晚舟頻頻撩開車簾,好奇的探尋。
“這麽好奇?”蕭駱北見他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是從未見過的可愛,心裏喜歡得要命, 一把将他拉到懷裏, “來,坐朕膝上好不好?”
“不好, ”慕晚舟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這樣我看不見鳥兒了。”
他從前可不敢用這種口氣跟蕭駱北說話, 如今蕭駱北見他慢慢對自己敞開心扉,開心得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抱着他蹭到窗邊:“怎麽還耍起性子了?這樣能看見了嗎?”
慕晚舟見他這般遷就自己, 便在他臉上輕輕一吻:“阿北,我想你了。昨晚我等你好久,等到睡着了, 你都沒回來。”
“朕昨晚事太多,”蕭駱北摟過他輾轉吻着他唇,“還不是為了今日能順利跟你離宮?臨走前,陶臻還上奏跟朕說起鎮西軍的歸屬一事。”
“哦?”慕晚舟眼中栩栩生輝,“他有什麽建議?”
蕭駱北道:“點子倒是不錯的,他建議從軍中選拔類似宋将軍這樣的人才,委以重任。”
慕晚舟眼睛一亮:“确實很妥當。如此也不怕手握鎮西軍之人像從前的臨安王一般獨斷專權,威脅朝廷。”
蕭駱北微微一笑:“好是好,但朕另有打算。”
“什麽打算?”
蕭駱北從袖中摸出一只小小錦盒打開來,裏面赫然便是鎮西軍虎符,此前從西域都護府回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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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駱北溫柔的拉過他手,将錦盒鄭重的放入他掌中。
“這是?”慕晚舟瞪大了雙眼。
“朕想要交給你,晚舟。”蕭駱北捧了他臉,額頭抵上他的額頭,眸中的深情如火般熾熱,“朕此前說過,要與你平起平坐,這絕非一句空話。這虎符便是朕的誠意,以及——”
他清清楚楚的溫聲道:“聘禮!朕願以江山與千軍萬馬為聘,換你永遠安心與信賴,讓你萬事有所依托、有所仰仗……”
“阿北!”慕晚舟有些驚懼的打斷了他,眸中一片混亂,似乎有些承受不起。
“別怕,”蕭駱北牢牢把住他,強勢的吻他,“拿着它,它是你的了,晚舟。”
他溫柔的撫摸着慕晚舟細嫩的後頸,不容回絕的在他的紅唇上、喉結上、耳垂上細細啃噬,想要安撫他焦躁不安的心,既耐心、又細致。慕晚舟有些失神的仰頭,微微喘氣,混沌的雙眸中最終逐漸清明。
“好。”他握緊了小小錦盒,“那我便收下了。”
“嗯。”蕭駱北摟緊了他,将他珍寶般的貼在胸口。
慕晚舟靠在他懷裏,耳邊是他有力而穩定的心跳聲,兩人的長發交織在一起,摩擦出細小的火花,纏纏綿綿,若即若離。
慕晚舟捉了兩縷烏發,蕭駱北的較為粗黑,煥發着亮澤健康的光,他自己的略帶一點深褐色,比蕭駱北的稍細一些,卻也十分有韌性。他将兩股發絲纏繞編織在一起,牢牢成結,又用随身的小匕首切割下來。
他将二人糾糾纏纏的發絲裝入一只深紫色錦囊中,紮緊後放到蕭駱北手中,細聲道:
“與君結發。”
從前他也會準備些意想不到的漂亮小玩意送他,但蕭駱北一次也沒放在心上過,常常順手收了便不知道丢哪去了。
這次,蕭駱北認認真真的接過去,想了一想,先是挂在腰間,後來又唯恐丢失或者弄壞,又寶貝般的貼身收在了胸口。
“晚舟,”他苦惱的說,“朕恨不得佩戴着它給所有人看到才好,但又擔心弄丢它。”
慕晚舟眉眼洋溢出喜悅的光,白玉般的手指壓在他唇上。
“別人怎麽想都無所謂的,我和阿北自己開心便好。”他溫聲道。
這天夜裏,二人在京郊的小客棧投宿。蕭駱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又是與慕晚舟一起,只覺得有趣至極,一進客房便四下打量,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倒不像個暴戾驕矜的君王了。
二人還穿着紅色喜服,方才住店的時候已經引起了掌櫃的注意。此刻便有店小二敲門:
“客官,掌櫃的讓我送東西來。”
慕晚舟去開門,卻見好心的掌櫃送來很多新人用的物品,像是紅色錦被、剪好的雙喜字、鋪在床褥下的紅棗花生等等,還附贈一對大紅燭。慕晚舟道了謝,把東西抱進屋來,與蕭駱北面面相觑。
慕晚舟忍不住先笑出了聲:“阿北,他們該不會以為咱倆是私奔吧?”
蕭駱北被他這滿腦子的可愛念頭逗笑了:“朕……我看就是的,說不定還以為是我将你搶親搶來的呢。”
景朝雖然允許男子與男子、女子與女子結合,但這樣的關系在皇親國戚和達官貴人裏更常見,也更被平常心對待。民間還是有許多反對同性結合的人,畢竟繁衍問題依然是許多無法納妾的普通百姓不得不考慮的大事。
所以,客棧掌櫃和夥計猜測二人是逃婚出來的,也不足為奇。
慕晚舟臉微微一燙:“我去把這些東西布置上,別辜負了掌櫃的一片苦心。”
他抱着被褥走到榻邊,心不在焉的鋪着床,又忍不住拾起放在一邊的紅色喜字,輕柔撫摸,眼中不知是何種情緒微微翻騰。蕭駱北看得心癢,從背後一把摟住了他,嗓音微啞:
“晚舟……”
紅字從慕晚舟手中飄然滑落,悠揚的跌到地上。慕晚舟轉過身來,滾燙的唇迎了上去,根本無需尋找彼此二人已牢牢吻在一起。
蕭駱北很是心動:原來他也一直渴望着自己,卻偏生忍住不說,卻在被自己抱住的瞬間陡然綻放。
從前的慕晚舟只會讨好他、順從他,也不在乎被自己嗔罵為“浪貨”,但實際上他原本卻是如此羞澀而純情的。
這一夜,兩人徹夜未眠,傾心相待。許是因為來到了新奇的環境,許是蕭駱北頭一次意識到慕晚舟的單純和害羞,這些都讓他覺得驚喜萬分,難以自控。而他的晚舟,他怎麽看都可愛無比,惹人疼愛。
怎麽也看不夠,親不夠。
世上怎麽會有這般可愛的人呢?
到後來兩人都累得無法動彈之時,蕭駱北倒在榻上,疲憊卻愉快。
方才的一切一切,就好像臨別前的抵死纏綿一般浪漫又盡興。
而他們二人的旅程才剛剛開始呢。
他忍不住勾起笑意,雖然累極但心裏卻是快樂無比的。這時,慕晚舟翻身下了榻,往放置随身行李的木櫃走去。
“晚舟?”蕭駱北忍不住出聲喚他。現在慕晚舟只要離他三尺開外遠,他都覺得不習慣。
慕晚舟打開木櫃,取出一小瓶碧綠色的液體,拿了桌上兩只茶杯,回到榻前來。
“阿北,”他臉還通紅通紅的,将瓶中的碧綠液體倒入兩只杯中,“這是安神的補藥,你快喝一點,方才、方才……”
蕭駱北最喜歡看他害羞,執了杯盞調侃他道:“方才什麽?”
慕晚舟聲音細如蚊叮:“方才縱欲過度……是不大好的……”
說完,他耳根全紅了,也不再說話,将自己杯中的藥一飲而盡了。
蕭駱北笑着也将藥喝下,将他抱到懷裏,輕聲問:“你心疼我的身子?”
“嗯。”慕晚舟仰頭憂心忡忡的看着他,“因為……從沒那麽多次……阿北覺得滿足嗎?”
“滿足。”蕭駱北啄了一下他的唇,突然覺得深深的困乏湧了上來。
“晚舟,這藥見效好快……”他嗓音有些迷糊了,“來,讓我抱着……”
“好的。”慕晚舟在笑,柔順的笑。他那雙如夢如畫的眸子還是那麽漂亮而深情,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牢牢盯着蕭駱北。
蕭駱北努力想要睜開眼多看看他,卻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在飛速的旋轉、旋轉,如同醉得特別厲害的時候一樣。慕晚舟的臉也變得模糊不堪,甚至扭曲起來。
他只能隐隐聽到他的聲音,多情的、溫柔的,一字一字落在自己心上。
“阿北再用力些抱我,”他在說,嗓音裏帶了某種蕭駱北無法理解的愉悅,“因為,大概這是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怎麽可能。
以後朕日日夜夜都要抱着你的。
跌入難以抗拒的昏睡之前,這是蕭駱北最後一個念頭。
·
蕭駱北悠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欲裂。周圍好像有什麽在輕輕晃動,耳邊傳來均勻的車轱辘聲音。他費勁的睜開眼,發現自己人在馬車中,頭正枕在慕晚舟膝上。
慕晚舟的臉映入眼簾的瞬間,他只覺得心中一陣暖意,卻又突然發現有什麽不對。
慕晚舟的面色如萬年寒冰般的冷,又如從不認識他一般的疏遠。
“晚舟?”他嘗試出聲叫他,卻發現自己嗓音沙啞無力。他試圖坐起身,結果全身乏力,腦中眩暈,竟是一點也動彈不得。
慕晚舟微微低頭,寒氣逼人的眸子冷冷的,像一把尖銳的刺刀,插進了蕭駱北的心裏。
“醒了?”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卻像冰錐般無情又銳利。
“晚舟,這是……?”蕭駱北腦中一片混沌,但他知道,有哪裏不對,十分不對。
“馬上到了。”慕晚舟的聲音還是完全沒有溫度。他随意擡手掀開車簾往外望了望,蕭駱北順着往外一看,看到了漫漫黃沙。
這裏,不是煙火三月下揚州的江南,卻是只有茫茫黃土的西域?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朕……昏睡了幾日?”
“三日了。”慕晚舟冷聲道,一個多餘的字也沒有。
“晚舟……”蕭駱北啞聲說,“你給朕吃了什麽?”
笑意緩緩爬上了慕晚舟好看的嘴角,他輕蔑的斜眼看着蕭駱北:“聖上不妨猜一猜。”
蕭駱北再度嘗試運功,只覺得周身經脈堵塞,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微微皺眉:“那安神的補藥其實是軟骨化筋的迷藥?但是當時,你也喝了,為何……”
慕晚舟冷冰冰道:“你猜錯了。”
他從袖中拿出那晚用過的那只小小茶杯,在杯口細細摩挲着,遞到蕭駱北的眼前,貼近。
“迷藥在杯口上,不在那補藥中。那補藥可是真真正正上好的藥材。”他突然笑如春花,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樣子。
但他的笑,卻生生帶着一股寒意,讓蕭駱北從頭涼到腳。
“為什麽?”蕭駱北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控制不住的發抖,“你為什麽像變了個人似的,晚舟?”
“我變了嗎?”慕晚舟饒有興趣的望着他,“不,我從來沒有變過,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
“你在生朕的氣?”蕭駱北的心揪着,痛得發脹,“是不是、是不是朕以前待你太過不好,你要懲罰朕?沒關系的,朕明白,朕真的明白……”
“你不明白。”慕晚舟冷酷的打斷了他。
蕭駱北還枕在他膝上,感到他整個身子微微繃緊了,似乎在忍耐着什麽巨大的痛苦。
他放在蕭駱北旁邊的手捏緊了,輕微的顫抖着。
“我确實要懲罰你,”他極力忍耐着洶湧的怒氣和惡意,“但這懲罰,怕是你承受不起的。”
“晚舟,晚舟……”蕭駱北心中許多許多的疑惑,此刻都化為了強烈的不安和極其糟糕的預感,“你想要朕怎樣?”
慕晚舟低頭朝他笑了一笑,突然溫柔的将他的頭捧起,為他調整了一個更為舒服的睡姿。
“聖上現在先舒舒服服的躺着吧,”他嗓音恢複了蜜糖一般的甜,就跟此前與蕭駱北說話的口氣毫無二致,“等下可能就沒命再這樣享受了。”
“你……你要殺朕?!”蕭駱北徹底的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慕晚舟有心要殺自己,但他也确實從那溫柔無比的嗓音中聽出了最危險的殺意。
——那股殺意綿綿而來,雖不強烈,但卻蓄意已久。
“為什麽?!”蕭駱北只覺得心尖上蔓延開來一陣強烈的痛意、還有深深的不解,“你不是、你不是愛着朕的嗎?!便如此狠毒,竟想要朕的性命?!”
慕晚舟一雙水汪汪的美目戲谑又厭惡的盯住了他。
他笑吟吟的一字一字開口道:
“我幾時、在何處,曾說過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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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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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舟的反殺,開始了……
唔,竟然有一絲絲心疼阿北!
預告一下,明天國慶留言發紅包QAQ。渣作者到了酒店也會堅持碼字的,信我!
感謝在2020-09-29 13:43:40~2020-09-30 13:22: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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