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當夜, 慕晚舟一回承掖殿便被蕭駱北捉到了懷裏。兩人從門口饑渴難耐的吻着,跌跌撞撞的深入室內。慕晚舟一邊斷斷續續的跟蕭駱北交代今日查抄的情況,一邊主動的貼緊他。
“回來時見到陶煜了?”蕭駱北冷聲問道, 一面狠狠握住了他的纖纖細腰。
慕晚舟這才知道他今晚抽的什麽風。
早早的來承掖殿焦躁不安的等着自己,合着就是在意自己與陶煜短短相會的那一時半刻?
慕晚舟忍不住笑了:“阿北, 你最近……”
“朕最近就是這般見不得人肖想你。”蕭駱北霸道的打斷了他。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蠱蟲的影響已經降到最低了,但自己的占有欲卻似乎越來越強。從前遇到心儀慕晚舟之人,他其實也就是半真半假的醋兩句, 從未真正往心裏去。但現在, 即使确定慕晚舟心中想的是自己,他卻還是在意得快要發瘋。
朕這是怎麽了?
蕭駱北百思不得其解。
慕晚舟側過頭去,偷偷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去見他便是。”
“去。”蕭駱北一口咬着他耳垂,“陶臻目睹今日的陣勢,已經被吓破了膽, 得按計劃行事。”
“好。”慕晚舟輕輕撫了撫他臉, 還未再說什麽,突然聽見蕭駱北疑惑的聲音:
“這是何物?”
低頭一看, 蕭駱北手中是那只從蕭翊那裏奪回來的绶帶, 連同着玉佩。方才蕭駱北急急的扯落自己衣衫時, 這绶帶便從袖中掉了出來。
“啊……”慕晚舟不經意的将它從蕭駱北手中拿回來,“是臨安王的東西。當初除掉他,這玩意幫了大忙, 我便留在身邊了。”
蕭駱北不以為然的又伸手拿了回去,略一凝眉,不容回絕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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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父的東西?!扔了便好, 留着作甚?”擡手便要将它從窗口扔出去。
“阿北!”慕晚舟叫了出來,聲音雖不大,卻暗含了一股急切,一把扯住了他手。
“怎麽了?”蕭駱北不解的皺眉。
“阿北,”慕晚舟楚楚可憐的望着他,聲音柔得像蜜糖一般,“你別把它丢掉好不好?我在西域險些喪命,想要留着它記着當時的九死一生……”
他頓了一頓,又偷看蕭駱北一眼,咬唇輕聲道:
“阿北總不至于連死人的醋都吃吧?”
他容姿動人,暗金的右瞳閃動隐隐淚光,換了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拒絕不了他此刻的請求。
換作是從前,他若是敢這樣向蕭駱北要求什麽,蕭駱北一定會反其道而行之,還會責罵和奚落他,但此刻,蕭駱北一想到他在西域被折磨得幾乎失去人形,而自己又是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他、将他從死神手裏奪回來,便心疼得不行,立刻放柔了嗓音,輕輕一捏他的鼻尖:
“這麽寶貝一只玉佩,倒像個小孩子。”
随即拉過他手,将玉佩和绶帶放到他手心,再重重握住:“朕還你便是。”
“謝謝你,阿北。”慕晚舟滿臉綻放喜悅的光,立刻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就好像讨到了糖吃的孩子一般。
“便這般開心?”蕭駱北極力控制自己的醋意,見他露出十分天真爛漫的一面,又有些心喜。
“嗯,”慕晚舟羞怯的點頭,“因為,這是阿北第一次答應我的要求……”
蕭駱北一愣,心中竟湧上一陣酸楚。是了,他從前對待慕晚舟多糟糕,從來不曾仔細體會過他的感受,事事都多加刁難。所以,現在自己只不過答應了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他便開心成這樣……
蕭駱北心中一疼,一把摟了他緩緩壓在榻上,有些發狠的咬着他唇道:
“那朕以後都答應你還不行?”
慕晚舟昏昏然的與他吻着,突然低聲呢喃了一句:“我……我好不習慣……”
“嗯?不習慣什麽?”蕭駱北微微擡頭,眯眼看他。
慕晚舟臉頰呈現醉酒一般的緋色,微微別開眼不好意思去看他,溫言細語道:
“阿北這樣遷就我,就好像、好像愛着我一樣……”
蕭駱北的心髒被重重一擊,整個人如同被暴風雨席卷般的,突然陷入了狂亂。
愛上了慕晚舟?!
會嗎?
會嗎?!
……不會嗎?!
自己不再把他當成他人的替代品,難道是因為愛上了他?!
這個問題如同晴天霹靂般,砸得蕭駱北心亂如麻,下意識一口重重吻住了慕晚舟。
“怎麽,不希望朕愛你?朕不配愛你麽?”他聲音幹澀,不知是為了反駁什麽,還是掩飾什麽,最終還是擺出霸道不講理的模樣。
——這是他習慣而熟悉的狀态,他得暫時逃進去,哪怕是一會會。
他無法解釋自己現在的想法和心情。
“不,不是……”慕晚舟似乎是想急着解釋,但蕭駱北卻不容許他繼續說話了,狠狠的堵住了他唇。香氣缭繞的承掖殿最終沒了細細的語聲,轉而響起了另一種旖旎溫存的聲音。
只是,都已過了子時,宮門口守夜的宮人們卻見到聖上穿齊了衣衫,若有所思的從承掖殿出來了。
宮人們本已昏昏欲睡,一見聖駕,驚得睡意全無,立刻喚來步辇,接駕回禦書房。由于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步辇來得慢了些,宮人們都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奴才該死。”宮人們看着蕭駱北那陰沉的臉色,跪了一地,心裏十分驚懼。
聖上這樣子,明顯是要大發雷霆啊。
哪知,蕭駱北卻一言不發,沉默了片刻擡手道:“無妨,起駕。”便再也沒有說什麽,上了步辇,斜靠在軟枕邊,一個字也不講了。
宮人們都松了口氣,心中卻又無比疑惑。往常到了這個點,聖上一般就是宿在承掖殿了,怎麽會大半夜的出來要回禦書房呢?看樣子,也不像是跟慕大人有了不愉快……
何況,宮人們辦事不力,聖上居然也沒有責罰,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簡直不像一貫的聖上了。
承掖殿的內室,慕晚舟靜靜的斜躺在榻上,周身的肌膚還泛着情/事之後的薄紅。但他目光清明,透出一絲冰涼的冷光來,手中握緊了那豔紅的绶帶。
方才一晌貪歡,蕭駱北明顯心緒紊亂,因為自己抛出的那一句“就好像愛着我一樣”。兩人交合之後,蕭駱北便借口有政務忘記了處理,匆匆起身離去。
這是從前從未發生過的情況。
黑暗中,慕晚舟绮麗的眼眸閃動捉摸不定的光,卻清清楚楚的寫着愉悅、無盡的愉悅。
抛出去的魚餌,終于、終于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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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華燈初上之時,慕晚舟着一席淡青色長衫,将烏發随意的挽在頭頂,慢悠悠的往玲珑閣而去。
馬車微微颠簸,他手裏卻是拿着一頁薄薄的絹紙,認真讀着。那是孫劍傳來的密函,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左相的種種。他仔細讀完,然後點火燒掉。
絹紙的殘渣袅娜的跌落在車廂內,帶起一陣奇特的暗香。
馬車停下,外頭車夫恭恭敬敬的道:“慕大人,玲珑閣到了。”
“嗯。”慕晚舟掀簾下車,随意往二樓包間的窗口一望,便看見陶煜正眼巴巴的往下望,似乎是翹首以待了許久。一見到自己,那雙漂亮的眸子頓時綻放光華。
慕晚舟想起上次與陶煜在玲珑閣會面,他還害羞得坐立不安,今日卻能夠打開窗戶急急的尋找自己,心裏忽然有了某種預感。
而他的預感,一向都很準。
進到廂房,陶煜已經一臉歡喜的來開門迎接,三兩步上前握住慕晚舟的手腕:
“晚舟,你來了。”
“子期等了許久?”慕晚舟進屋看見桌上已經空了兩壺酒,不禁奇道。
“嗯,我不知你何時來,所以就早早來此處先候着了。”陶煜興沖沖的坐到桌邊,為慕晚舟也斟上酒。他已有幾分醉意,面頰緋紅,那樣子倒是甚是可愛。
“子期,”慕晚舟與他對坐,端了酒盞淺淺啜一口,“你今日好像很開心。”
“自然開心,”陶煜甜甜笑着,“上次你在我家撞見我父親後不辭而別,我同你就再也沒見過,算算也過了快一月了。如今總算再見到,我自然開心……”
“子期,”慕晚舟斟酌着字句道,“近日你父親為國事操勞,那天我看他身子不大好,現在怎麽樣了?”
陶煜眼中有一絲黯然:“父親最近确實過于勞累操持,那日查抄臨安王府回來之後,便病倒了,連續幾天都只能卧床休養。”
“這般嚴重?”慕晚舟驚道。
陶煜點點頭:“醫官來看過,說是心病。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心事,他總是唉聲嘆氣,還時不時的感嘆什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問他,他也不肯告訴我……”
慕晚舟眨了眨眼,輕聲道:“左相大人的心病,也許我能治。”
“你能?”陶煜瞪大了雙眼,疑慮不已。
“嗯,”慕晚舟垂下纖長的睫毛,微微抿唇,“子期,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不是?我記得,你大姐嫁給了中軍校尉,大哥在羽林軍任職?”
陶煜點頭,慕晚舟又道:“你可知你大哥陶浔,是臨安王安插在羽林軍中的眼線?”
陶煜眼中一陣驚疑:“這……這可當真?!”
“千真萬确,”慕晚舟輕聲道,“這便是你父親的心結。”
根據孫劍對左相府的調查,陶臻的大兒子陶浔,一年以前便已被蕭翊收買,混在羽林軍中幫蕭翊打探蕭駱北的動向。此前慕晚舟找人假扮匪徒收服宋清之事,也是他告知蕭翊的。
不僅如此,他還參與了蕭翊私底下買賣官職的勾當。蕭翊老謀深算,完全讓他經手,自己一點沒碰。後來陶臻無意之間發現了此事,找蕭翊理論,才得知事情始末。但陶浔已深陷其中,無法脫身,陶臻無奈至極,還反被蕭翊以此要挾。
陶臻本無意參與任何皇室派系鬥争,但卻身不由己,被親兒子坑。如今蕭翊倒臺,但自己做過的事無法抹滅,每日活在膽戰心驚中,怎能不病?
陶煜聽了此事,也又驚又懼,一時之間語塞,直直的瞪住桌上的酒盞,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聲道:
“那……我父親會怎麽樣?”
慕晚舟卻将手中的酒杯與他的輕輕一碰:“現在此事,只有我與聖上知道。”
陶煜目光一亮,三分疑惑、七分愕然的盯住了慕晚舟。
慕晚舟接着緩緩道:“有些事情,若是被廠公知道,便不好收拾。我會盡力阻止廠公,這也是聖上的意思。”
陶煜雖然純情,但人卻是十分聰慧的,聽到這裏,不禁心喜,霍然起身:“晚舟,你、你是說……”
慕晚舟将食指放到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沖他微微一笑:“子期,你要明白,聖上一向信任左相大人,今後也會一如既往。更何況,你又是我的摯友。”
這句話就像最安心的保證,徹底讓陶煜的心定了下來。而他又準确的捕捉了最後半句,眼中立刻閃動動人的水光,臉色緋紅,嗫嚅着道:
“晚舟,你是、你是為了我……?”
慕晚舟還未答話,他一顆心已經被無盡的感激和喜悅填滿,只覺得天地之間,只剩一個慕晚舟,其他什麽也顧不上。他沖到慕晚舟面前,一把握了他手,急急的又道:
“不,你別先回答,先聽我說……”
慕晚舟一愣,腦中有什麽警鐘在敲響,但已來不及阻止,陶煜一雙執着的眸子癡癡的望着他,輕聲卻堅定的開口道:
“晚舟,你是聖上的人,我本打算一生都不對你存半點冒犯之心,只偷偷在心中敬你愛你便足夠。但……你這次前往西域,我日思夜想、擔憂備至,才發現終究騙不了自己的心。而今你又為了我犯險,甘願與東廠對抗,我、我實在無法再自欺欺人……”
他頓了一頓,紅潤的嘴唇微微咬緊,似乎在害羞、在猶豫,最終下定決心道:
“我心悅你,晚舟。我不知道你心裏有沒有半分我的存在,哪怕、哪怕只有一絲、一毫……”
他越說越輕,那份小心翼翼的脆弱,讓人不忍心打碎。
慕晚舟心中一滞,進門時的預感成了真。
他默默聽陶煜說完,并沒有将手從他手裏抽出,卻是輕輕用力握住了對方的手指。
“子期,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他直視着陶煜的雙目,絲毫也沒有回避,“你與那些整日肖想我的登徒浪子不同,我十分清楚……”
“那……”陶煜臉已經徹底紅透,盈盈閃動淚光的雙目中帶了一絲期許。
慕晚舟卻果斷的答道:“但我心裏有一個舉世無雙之人,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陶煜愣了愣,眼中的淚像是緩慢崩塌的沙土,終于細細的沿着眼角流下。他有些搖搖晃晃的呆立了一會,才想起來以衣袖擦擦淚痕,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
“是了,理應是如此的。我怎能與聖上相比?世人都知道你對聖上用情至深,倒是我唐突了。晚舟,其實我沒想過要你回應……”
他本就沒奢求慕晚舟能接受自己,說出來只是情之所至、情不自禁。
慕晚舟卻起身,一把攬住了他肩,靠在他耳邊,幾乎輕不可聞的道:“不是他。”
陶煜的心情本來因為遭到拒絕而跌至谷底,正在強顏歡笑,聽到這三個字,不禁瞪大雙眼,徹底愣住了。
“不是?”他細聲問,“那……”
慕晚舟冰涼的手指已經放到他的唇上,對着他無比嬌豔的笑了一笑。
“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他繼續湊到陶煜耳邊輕輕說,“好不好?”
陶煜一怔,下意識的用力點頭。
雖然被慕晚舟拒絕,但能跟他擁有共同的秘密,他求之不得。
——就好像自己到底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一般。
“子期,你今日先回去,好好勸勸你父親。”得到了他的首肯,慕晚舟微微放開了他,認真的望着他清澈的雙眼。
“嗯。”陶煜重重點頭,“晚舟的苦心,我都明白了。我定當好好開解父親。”
兩人會心一笑,慕晚舟的笑中是釋然,而陶煜的卻帶了幾分苦澀。
無論如何,他的心意終究無法被至愛之人接受。
陶煜離開之後,慕晚舟一時愣在原地,想到方才陶煜的情真意切,又不免想到陸逐川的心情,只覺得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從心底慢慢湧上來,滲透了整個心間。
他正在發愣,卻聽到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一身月白常服的蕭駱北就在門口,他平時穿慣了玄色或是明黃色,偶爾着白色,竟是說不出的俊俏清朗。
但他此刻眉心發顫,目中壓抑着妒火和怒意,沉聲問着:
“舉世無雙之人?!晚舟,你再說一遍給朕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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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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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純情可愛的小陶被拒絕啦
一點點心疼emmmm
狗皇帝被晚舟無情的唾棄,真爽啊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