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蕭鹞走出飯店不遠,就聽身後腳步聲追來,急促的奔跑聲,揭示了男人焦急的心情,很快舒清風追到了他面前,擋住他的路,說:「對不起,小鳥,計劃臨時有變,老師說……」
「舒先生,請不要再侮辱我的智商好嗎?」
冷淡的話聲,讓舒清風感覺出蕭鹞此刻的不悅,他能體諒蕭鹞的心情,但實情并非這樣,只好繼續解釋:「老師提的請求,我沒法拒絕,其實相親是個形式,我們只是吃頓飯而已。」
「可你并不是這樣跟我說的,」看着他,蕭鹞反問:「如果我不是碰巧也來這家飯店,那是不是這樁相親我就永遠不知道了?甚至直到哪天你們訂婚結婚,我才會被通知可以退出了,因為你不需要了?」
「你扯太遠了,我說了,這只是個形式!」
看到蕭鹞自以為是的誤會,舒清風突然感覺很焦躁,訂婚結婚?虧他想得出來,自己看起來是那種花心的人嗎?
不快直接傳達給了站在他近前的人,蕭鹞誤會了他的心情,笑了笑,說:「對,是我該說抱歉,我又忘了你教訓的話,對于這種善意的謊言,我應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去挑明,讓彼此都保持心情愉快才對。」
話題又回到了原點,舒清風氣得咬緊下唇,卻不知道氣的該是誰,上次吵架後,蕭鹞主動提出和好,他以為蕭鹞已經不介意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在意的,他只是不說,努力維持平和的假像,為了配合自己的步調,這個認知讓他有些後悔曾經的判斷,也許他該開誠布公地把一切說出來的。
見蕭鹞轉身要走,舒清風急忙拉住他的手,低聲懇求:「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家慢慢說好嗎?」
手腕被攥得很緊,有些痛,蕭鹞只好停下腳步,看着舒清風,問:「有關袁泰祥的?」
舒清風沒說話,只點了點頭,蕭鹞自嘲的一笑,他不是笨蛋,看得出舒清風隐瞞自己的原點在哪裏,其實他在意的并非舒清風的隐瞞,而是他凡事都把自己排斥在外的感覺。
他一直很努力地想靠近對方,但每次都被拒絕,舒清風是個自我意識非常重的人,認定的事一定會做,他懂,所以他盡量不去觸及對方的做事方式和底線,可是現在,舒清風連對他最起碼的尊重都剝奪了,那這份感情,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請你先松手好嗎?」
冷淡的響應,舒清風猶豫了一下,松開了手,手無意識地擡起,理了理垂下的發髪絲,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煩躁,很難見到的小動作,蕭鹞看在眼裏,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不在意你真的相親,我能體諒你的處境,可不希望自己在這種狀況下知道真相,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易地而處,你又是怎樣的感受?」
一陣沉默後,舒清風說:「不會再有下次。」
「不會有下次了,」他不怪舒清風選擇別人,但無法原諒他一次又一次自以為是的隐瞞,眼神瞥向一邊,輕聲說:「我們分手吧。」
Advertisement
舒清風表情變了,似乎在震驚他的發言,這讓蕭鹞感到好笑,自嘲說:「也許我不該用分手這個詞,其實我們只是床伴對吧?」
「小鳥!」
難得的充滿憤怒的斥責聲,還有難以掩飾的慌亂,這一點不像平時冷靜篤定的舒清風,可蕭鹞不想去理會,他累了,今天他拿了對戒,準備送給舒清風,可舒清風的隐瞞讓他很失望,他很努力的去重視經營的這份感情,在對方眼中,只是一個簡單的成人游戲而已。
手在下一刻再次被攥住,舒清風的眼神從未有過的陰冷,喝道:「別再跟我說床伴這兩個字!」
不是床伴那又什麽?炮友嗎?
蕭鹞想嘲諷過去,對上舒清風氣憤的眼神,又不自覺的忍住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不想為一點小事搞得彼此都難堪,還好手機鈴聲打破了僵局,看到舒清風拿出手機,掃了一眼就要關掉,他制止了,說:「你忙吧,我也有事要做。」
「那好……」
舒清風現在心情很糟,突如其來的分手宣言,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蕭鹞個性很好,交往這麽久,他很少生氣,就算有些小摩擦,他也會主動示好,容忍自己的任性,他一直很自信對方對自己的在意,甚至自得其中,所以當被提出分手時,他的震驚更多于傷心,也是現在他才發現,他并沒有想象中那麽了解蕭鹞。
可是在這種雙方都激動的情況下,就算勉強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舒清風說:「冷靜一下也好,回頭我聯絡你。」
蕭鹞點點頭,舒清風動搖的狀态影響了他,讓他的心緒更亂,轉身快步離開,這次舒清風沒再攔他,他一路走回自己車上,坐上車,才恍惚回神,這是舒清風的車,他的車被爆掉後,舒清風就把自己的車給了他,溫馨的一幕,可一轉眼就只存留在了記憶中。
蕭鹞把車開進車道,茫然随着車流向前跑,天色已晚,兩旁霓虹燈光不斷閃爍着,随心境一起搖蕩,就如他們的交往,從一開始的相互算計,到兩情相悅,到一起查案,到在不知覺中感情漸漸冷卻,他想挽留,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可是想放棄時,心又不舍,只能默默看着那一段段經歷随着前行閃向身後,就像此刻窗外的風景。
眼前變得模糊,蕭鹞把車窗打開,讓夜風冷卻自己不該有的情緒,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掃了一眼,是個不熟悉的室內電話,他戴上耳機,等自己的情緒稍微平靜後才接聽。
『蕭鹞,是我。』
居然是何麗純,蕭鹞一愣,從爆炸事件後何麗純就突然消失了,再沒給他打騷擾電話,他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深思,時間的間隔淡化了原有的厭惡感,卻也無話可說,何麗純誤會了他的沉默,急忙說:『對不起,我知道那件事是我錯了,可是我真的沒有想讓你出事,都是袁泰祥做的,就是永安的董事,我為此還跟他翻了臉……你不要報警,聽我說完,我知道我不該打電話給你,可我好怕,除了你,我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語無倫次的說話,還帶着幾分哭腔,證明何麗純此刻正處于極端慌亂的狀态,蕭鹞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隐隐覺得跟自己有關,他把車轉到路邊停下,說:「你冷靜一下,慢慢說,什麽是袁泰祥做的?報警又是怎麽回事?」
『就是你的車被炸的事啊,我當時是惱火,想吓唬你一下,誰知袁泰祥會真的放炸藥……其實我很擔心你,可又怕你報警,不敢跟你聯絡……』
受蕭鹞平靜聲音的感染,何麗純鎮定了一些,斷斷續續将炸車的事說了一遍,擔心蕭鹞記恨自己,她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袁泰祥身上,蕭鹞聽着她的敘述,回憶起那天舒清風去公司幫他取手機的一幕,再結合之後的經歷,立刻完全明白了。
他從來沒有看到何麗純給自己的來電和簡訊,更沒有回信警告何麗純,這一切都是舒清風做的,那個人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也許那時起他就有了反擊的想法,具體怎麽做蕭鹞還無法馬上猜到,但絕對會把袁泰祥整得很慘,笑裏藏刀一向是舒清風最擅長的手段。
剛稍微平複的心緒因為這個意外消息又混亂起來,他怎麽都沒想到舒清風心機這麽深,線放得這麽長,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跟袁泰祥合作,聽着何麗純在電話對面抽泣,心一動,他不認為整件事情由何麗純引起,舒清風會放過她,問:「既然這樣,你為什麽又突然打電話給我?」
『你說,我如果幫你出庭指證袁泰祥的話,我的罪名是不是不會判太重?』
「為什麽這麽做?」
『我……』何麗純躊躇了一下,說:『我感覺袁泰祥想殺我,我要自保,只要你不就爆炸事件告我,我應該沒什麽事吧?』
惶惶不安的語氣,讓蕭鹞感覺許久不見,何麗純的精神狀态更糟糕了,整個人都陷入了被害妄想中,他不想多管閑事,正要找借口挂電話,何麗純又說:『是真的,從袁泰祥的律師跟我簽了股份代理延長的合約後,我的活動就被控制了,不管我去哪裏,都有人跟着我,袁泰祥那些保镳根本是來監視我的……』
袁泰祥的律師,那不就是舒清風?
蕭鹞立刻打消了挂電話的念頭,試探問:「是不是你想多了?就算你們有矛盾,他也不會殺你啊。」
『不是這樣的,我記得他們有順便讓我簽了其它合約,我想不起內容,但一定跟股份轉讓有關,我想他們可能在我的飲食中下了藥,讓我在神智不清的時候簽了字,如果我的股份轉讓給袁泰祥,那我就沒有存在價值了,一定會跟我老公一樣被殺掉的,怎麽辦?蕭鹞,你幫幫我……』
「袁泰安?」
永安公司的前任董事是出車禍過世的,蕭鹞突然聽何麗純說他是被謀殺的,不由一愣,問:「你确定?」
『确定,我可以證明有九成可能是袁泰祥做的,我好怕自己的股份已經轉到了袁泰祥的名下,舒律師給我看過檔案,說只是代理,但我不信他的話,他跟袁泰祥是一夥的,虧我一開始還那麽相信他,那個混蛋,我不會放過他的……』
喋喋不休的怨言不斷傳到蕭鹞耳裏,擾得他的心更亂,他知道舒清風有蠱惑人心的本事,但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只憑何麗純一人之詞,還無法下定論,不過不管怎麽說,誘導對方簽合約,這就是犯罪,如果舒清風真的有插手,那就麻煩了,他絕對不能讓舒清風跟犯罪牽扯到一起。
『怎麽辦?我給我的律師打電話又打不通,蕭鹞,你說我是不是要報警……我這就去找衣服……報警……』
何麗純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着,一副歇斯底裏的狀态,蕭鹞急忙制止了她,說:「別沖動,我馬上過去,你等我,見面再聊。」
至少要等他問清楚內情後,再想辦法解決,如果跟舒清風無關,那就算了,如果有關,他一定要想辦法讓何麗純打消報警的念頭,所以先安撫住是很必要的。
在他的安慰下,何麗純總算控制住了情緒,說:『那好,你快點,我還要取衣服……』
蕭鹞答應了,他剛跟何麗純認識時,曾被邀請去過她家,住所離他現在的位置有些遠,他怕何麗純中途改變主意,加快油門,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何麗純個性驕縱暴躁,丈夫過世後,她跟袁家的人處不來,又不想回娘家,就自己在高級住宅區買了棟兩層小洋房,蕭鹞到了後,發現整棟房子都亮着燈,看得出何麗純一定很怕,才會把所有燈都打開壯膽。
他下了車,上前按了門鈴,不過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來開門,時間很晚了,大聲叫門不禮貌,他拉了拉門把手,誰知大門沒上鎖,随着他的拉動打開了。
蕭鹞沒馬上進去,而是在門口叫了一聲,裏面卻依舊靜悄悄的,不像有人在家的樣子,蕭鹞懷疑何麗純是不是等不到他來,去其它朋友那裏了,猶豫了一下,走進去,叫:「何小姐,你在家嗎?」
蕭鹞順走廊來到大廳,大廳正中的桌子歪斜着,一大段桌布被扯到了地上,再看到地上跌落的茶杯碎片,他感覺到不對,正想離開,眼神掠過桌布下方的空間,隐隐看到有人橫卧在那裏,急忙走過去,就見何麗純歪倒在地,華麗衣裙上沾滿血跡,身體扭成奇怪的形狀,眼睛瞪得大大的,跟他的目光對個正着。
被毫無生氣的眼眸瞪着,饒是蕭鹞沉穩膽大,也不由一驚,急忙掏手機,想打電話報警,誰知剛轉過身,眼前就突然一黑,重物擊在了他的額頭上,劇痛傳來,他還沒反應到是怎麽回事,神智就随着重擊陷入了黑暗中。
沒過多久,耳邊恍惚傳來警報聲,接着寂靜的空間變得嘈雜起來,他被擡起送到了其它地方,神智迷糊着,等再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走廊地板上,周圍除了醫生外,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男人。
頭隐隐作痛,蕭鹞照醫生的吩咐坐起來,坐得有些急了,脖頸傳來疼痛,他茫然回答着醫生的問題,眼神卻在那幾個人身上打轉,有種感覺,這些人跟何麗純有關。
果然,當醫生做完檢查後,為首的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沖他亮出刑警證,說:「我是刑事重案組的,現在懷疑你跟一樁謀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蕭鹞覺得自己應該感謝舒清風,如果沒有上次的模拟關押,他現在不會這麽鎮定,被帶進審訊室後,還能保持冷靜的心态,除了頭部被擊,讓他感覺不舒服外,一切都還好。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裏,他從警察的審訊中了解到何麗純被殺,發現者是何麗純的鄰居,散步回來時看到落地窗玻璃被打碎,裏面有人倒在血泊裏,就立刻報了警。
蕭鹞的脖頸上有幾道何麗純的指甲劃痕,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再加上兇器握在他手裏,所以,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他,不過只憑這些訊息,他還無法判斷事情的真相,更不會在不了解來龍去脈之前亂說話,于是從頭至尾他都一口咬定自己是去探望何麗純的,進去後就被人打昏了,他額上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明,至于詳情,他說要等自己的律師來答複。
同樣的對話翻來覆去了幾次後,幾個警察都不耐煩了,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進來,跟審訊的警察小聲說了幾句,蕭鹞見過那個人,他第一次陪舒清滟去參加酒會時,這個男人也有參加。
看來舒清滟有托人幫他說話,警察聽完那人的話,沒再多問,讓屬下帶他去拘留室。
于是蕭鹞又被關進了似曾相識的地方,不同的是,這間牢房比較大,看管得更嚴,從對面窗口可以看到天已經蒙蒙亮了,折騰了一晚上,他的頭暈乎乎的,索性躺下睡覺,真相是怎樣,他還不知道,所以在得到更多的消息之前,保持體力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顧少宣是第二天下午跑來的,對于他的出現,蕭鹞并沒覺得驚訝,記者是最擅長爆料的動物,尤其是有關社會名流的案件,何麗純身為富豪孀婦,光是這一條,就夠報紙新聞做足文章了,顧少宣一定是從電視裏看到了相關新聞,才會這麽快趕來。
果然,一看到他,顧少宣就叫起來,「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攤上這種是非?」
一言難盡,他不知該從何說起,而且就算知道,他也沒打算跟老友講,蕭鹞看看站在旁邊的獄警,對顧少宣說:「程程快生了,你過來幹什麽?」
「我能不過來嗎?大哥,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還瞞着程程,怕她知道會着急。」
顧少宣氣呼呼地瞪蕭鹞,作為好友,他當然知道何麗純追求他時使的各種手段,所以當看到新聞播出富家遺孀被殺,嫌疑人收監的頭條時,他驚得把水杯都打翻了,再看到蕭鹞的名字打出來,他就知道好友又倒黴了,于是下午把筱程拜托給護士小姐,自己找了個借口跑過來,有舒清滟幫忙,他很簡單就見到了蕭鹞。
沒想到自己擔心得要死,當事人卻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仿佛被關的不是他,舒清滟說蕭鹞傷到了頭,不過顧少宣看他臉色很好,除了胡子沒刮外,一切正常,這家夥神經不是一般的粗,他恨恨地想。
「我就說你跟那混蛋律師八字犯沖,自從你們認識後,你一次比一次倒黴,哈,你昨晚喝多了還是中邪了,為什麽會主動去找何麗純?」
「就……想去找了。」
蕭鹞給了顧少宣一個想跳樓的回答,要不是中間隔了鐵欄,顧少宣一定一拳頭揮過去,吼道:「你給我認真點!」
「好,」蕭鹞指指自己的額頭,問:「這裏沒鏡子,你幫我看看,我有沒有破相?」
顧少宣不說話,看到殺人般的目光射過來,蕭鹞很無奈,都是快做爸爸的人了,火氣還這麽大,說:「我昨晚挨了一悶棍,沒看到兇手就暈倒了,我沒殺何麗純的。」
「我當然知道你沒殺。」顧少宣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問:「那律師呢?他不是常勝将軍嗎?讓他負責你的案子。」
「先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吧。」
至于舒清風會怎麽處理,蕭鹞還想不出,不過既然連顧少宣都知道了,舒清風肯定也知道了,說不定連內情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在沒看到他的态度之前,他不會亂說話。
顧少宣沒堅持,沉吟說:「也好,我也不信那家夥,我另幫你找人看看。」
「我現在只是嫌疑人,還沒定罪呢,不用先急着找律師吧?」
顧少宣瞪了蕭鹞一眼,很想說新聞裏都報出死者死亡時他在現場,手裏握着兇器,袁家早上已經接受采訪,當着衆多記者的面表明立場,會為何麗純之死伸冤,人家財大氣粗,蕭鹞根本鬥不過,這場官司有得打,他還是未雨綢缪比較好。
不過為了不增加蕭鹞的心理負擔,顧少宣沒多說,蕭鹞也沒問,說:「好了好了,我沒事的,你先回去吧,別讓程程等,對了,別忘幫我請假。」
顧少宣嘴上沒說,心想,出了這麽大的案子,假是一定不能少請了,他要先拜托董事叔叔幫忙給蕭鹞留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