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接下來的兩天裏,兩人分工合作,經過舒清風一天的言傳身教,蕭鹞已經掌握了該如何在不同場所适當改變身分的要訣,他調查得很順利,不過收獲不大,倒是舒清風那邊搜集了不少資料,在兩人的整理分析下,梁寶生這個人的疑點愈發地多了。
梁寶生喜歡賭馬,在挽香工作期間就為此借過數次高利貸,不過金額不多,都勉強還上了,最高的一次是十萬,就是在張建明被殺的前幾個月,後來他還上了,不久就辭了工作,另謀新職,現在也沒停止賭馬,不過因為薪水較高,日子倒還過得去。
看完後,蕭鹞首先的反應就是——「這麽重要的線索,為什麽當時沒人追查?」
「因為你們都戴了有色眼鏡,」舒清風得意洋洋地看他,「你們所有人都把重點放在袁泰祥身上。」
當時事件一爆出來,跟張建明關系好的同事們都很激憤,更別說新聞報紙都一面倒的把矛頭對準袁家,蕭鹞承認他當時的心情也被左右了,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梁寶生這個人很有問題。
梁寶生在酒吧做警衛,對周圍環境很熟悉,也認識張建明,又手頭拮據,急需用錢,而且他做了僞證,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跟這個案件脫不了幹系,不過這些都是他們的推理,沒有實證,就算把梁寶生抓去警局,也最多扣留他幾十個小時而已。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他問舒清風。
「過了這麽久,就算有線索,現在也查不到了。」
舒清風手指輕輕敲着桌面,突然啊了一聲,蕭鹞以為他想到了,誰知他揉揉肚子,說:「我餓了。」
天已經黑了,這兩天他們為了查案,都是随便湊合一下,蕭鹞本來想提議在家做,看看舒清風好像很累的樣子,他臨時改了主意,說:「不如出去吃吧,想吃什麽,我請。」
「去面記湯包吧。」舒清風說:「好久沒吃面食了,有點饞。」
軟軟的嗓音,經由精英大律師口中說出,有些惹人發笑的違和感,蕭鹞最經不起他用這種腔調跟自己溝通,當下二話不說,拿了車鑰匙帶舒清風出門,完全沒去想那個湯包老店跟他們住的地方隔了大半個城市那麽遠。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他們吃完了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上塞車,車流擁擠,根本開不動,蕭鹞看看GPS,另選了一條路,在岔路口把車拐出去,順小路回家。
可是定向裝置好像在故意捉弄他們似的,一會兒左拐一會兒右拐,半小時後,舒大律師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小鳥,你不識方向嗎?」
「認識啊,正前方是南,那邊是東,我們家在東南方,所以方向我沒弄錯,是這路曲曲彎彎,轉不過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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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振有詞的反駁,舒清風掩住額頭,「好吧,你只是不認識路,蕭船長。」
「因為海上沒有障礙物,認準方向直線走就好。」蕭鹞解釋完,做出結論:「所以我讨厭在陸地上駕駛交通工具。」
「讓我來吧。」
舒清風跟蕭鹞交換了座位,自己來開,可是這條路他也不熟,左拐右拐,不僅沒有接近目的地,看方位似乎離得更遠了,同樣三十分鐘後,蕭鹞不可思議地問:「你不會也是路癡吧?」
「我沒走錯路。」
「可是律師先生,我們要去東面,而現在車頭沖着的方向好像是西。」蕭鹞說完,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嘆道:「看來你就算不暈船也做不了船長的,你連最基本的方向感都沒有。」
這次舒清風不說話了,看蕭鹞的眼神裏多了份狠毒,冷冷說:「小鳥,不要給我殺人滅口的理由。」
蕭鹞跟他對視三秒,然後趴在桌板上大笑起來。
這個精明陰險心狠手辣的大律師居然是路癡,這件事說出來沒人會信,可是事實現在就擺在眼前,他終于明白了當初舒清風會放棄做船長的原因,除了暈船外,還沒有方向感,這對海上工作者來說是致命傷。
油門聲響起,發狠似的爆出尖銳響聲,車在蕭鹞的大笑聲中飛快沖了出去,顯然舒清風被他笑火了,不再管方向和路線,踩着油門一路向前跑去,他的駕車技術跟方向辨位成反比,如果忽略其它因素的話,他的車輛操控絕對賞心悅目。
「對不起清風,我不是故意笑你。」覺察到舒清風身上凝起的殺氣,蕭鹞收斂了一下,看着他這樣胡亂的開,忍住笑,說:「我只是覺得,你這樣開下去,我們可能會南轅北轍。」
舒清風哼了一聲,正要反唇相譏,後面忽然傳來摩托車聲響,車燈光芒閃動中,幾輛騎摩托車的青年以飛快的速度越過他們奔到了前方。
道路不寬,摩托車騎得又很快,舒清風只好降低車速,把車拐到車道一邊,誰知摩托車跑過去後,坐在車後的幾個人同時轉過身,拿出一些罐狀的東西,沖他們的擋風玻璃扔了過來。
看到他們突然轉身,舒清風覺得不對頭,急忙踩剎車,偏路沒有路燈,黑暗中看不清他們扔的是什麽,但直覺感到不妙,猛打方向盤,同時撲向蕭鹞,壓住他一起俯身藏到桌板下,就聽尖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車身失去了控制,橫裏滑了出去,在原地轉了大半個圈,與此同時,幾聲劇烈爆響從他們頭頂上方傳了過來,車窗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響聲離得太近,舒清風感覺耳朵有短暫的失聰,停下車,拉着蕭鹞跳下去,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還在,下車後就立刻藏到了車身後面。
「他們好像已經走了。」半天沒聽到周圍有動靜,蕭鹞小聲說。
舒清風沒說話,從車後探出頭,前方已經空無一人,那些不良青年扔了東西後,就馬上走了,兩人站起來,看到舒清風身上沾滿了玻璃碎屑,蕭鹞吓了一跳。
剛才一切發生得太突然,還沒等蕭鹞反應過來,事件已經結束了,不過一片狼藉的現場和空氣中嗆人的氣味告訴他,剛才他們經歷了什麽,後背滲出冷汗,道邊雜草和垃圾廢棄物被波及燃起,火光照亮了兩人陰晴不定的臉盤。
「有沒有受傷?」他問舒清風。
「沒事。」
舒清風轉去車的一側,還好他反應較快,所以不良青年扔的東西多數在車身回旋時被蕩了出去,不過車的側玻璃還是被震得粉碎,扔完東西就跑,做得幹淨利落,看來不是生手,幸好剛才開車的是他,換了蕭鹞,結果一定很糟糕。
舒清風今天穿的是較厚的西裝,雖然玻璃潑了一身,卻沒有傷到他,不過兩人手背上有些細小創傷,他看看蕭鹞的臉,見沒有傷痕,放下了心,問:「我有沒有毀容?」
「沒有。」
不過發絲上沾了些碎玻璃,蕭鹞很小心地幫他把玻璃碴挑下來,舒清風把西裝脫了,随手甩到一邊,冷笑,很好,如果傷到他的臉,他跟那些人沒完!
剛才雖然驚險,但總算兩人都沒事,蕭鹞松了口氣,轉頭再看自己的車,忍不住長嘆一聲:「我的車……」
郁悶的嘟嚷聲,舒清風沒好氣地瞥蕭鹞,大難不死,他現在要關心的不該是車吧。
不能怪蕭鹞在意自己的車,畢竟這輛車他才買不久,平時在海上上班,用的次數屈指可數,結果新鮮勁還沒過去,車就變成了這樣──車窗碎了不說,車門一邊也被炸得斑斑點點,擋風玻璃也被波及到,有一處裂成蛛網狀,看來整面玻璃都要重新換掉,讓他怎麽能好受?
「他們是什麽人?」感嘆完自己的車,蕭鹞把重點轉到了實際問題上。
舒清風陰沉着臉不說話,空氣中還彌留着嗆人的火藥氣味,看來那些人是用自制的火藥來攻擊他們,如果剛才火藥從擋風玻璃直接撞進來的話,他們不死也是重傷,這麽狠毒的手段,擺明了是想把他們置于死地。
見舒清風不答,蕭鹞想到他們最近查的案子,揣測道:「會不會是梁實生?」
「如果是他,我會讓他後悔自己這樣做。」
舒清風冷笑,掏出手機準備報警,誰知手機先響了起來,是舒清滟的來電,他接通後聽了一會兒,臉色愈發陰沉,說:「她要是再來糾纏,你直接報警,少跟她廢話,對了,順便也幫我報個響,你哥剛剛被人襲擊,地點是──」
舒清風把目光轉向蕭鹞,蕭鹞急忙用手機把所處的位置調出來,亮給他看。
舒清風講完電話,蕭鹞問:「什麽事?」
「何麗純這幾天一直帶着保镳,在清滟回家的路上堵截她,警告她不許跟你交往,清滟讓我轉告你,說那女人精神不太正常,讓你小心一點。」
蕭鹞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又聽到何麗純去找朋友的麻煩,心裏對她更是厭惡到了極點,皺眉問:「清滟沒事吧?」
「放心,她有辦法照顧自己,我倒是更擔心你,那女人精神狀況不穩定,如果認定了你,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蕭鹞心一驚,他本來懷疑剛才的事是梁實生找人做的,但現在看來,說不定是何麗純。
何麗純給他造成困擾,他可以忍受,但無法容忍她這樣騷擾自己的朋友,甚至剛才差點連累到舒清風受重傷,那是他放在心尖上去疼的人,卻在危險關頭把他護在身下,感動的心情刺激着怒火成倍增長,他對舒清風的維護有多重,現在就有多生氣。
蕭鹞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打給何麗純,電話接通後,他沒等何麗純說話,就直接了當地說明:「何小姐,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請你不要再去騷擾我的朋友!」
『喔,有人跑去你那訴苦了?』何麗純滿不在乎地回道:『我只是口頭警告幾句而已,還沒真動手呢,希望她明白,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可以跟我搶人,這次是警告,她最好聽話,否則……』
「否則你就找人往我車上扔炸彈嗎?」
聽何麗純漫不經心的口氣,不僅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一副威脅的嘴臉,蕭鹞火氣壓不住了,冷笑:「清醒一點吧,何小姐,就算沒有別人,我也不會喜歡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我現在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也請你自重,你再這樣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說完不等何麗純響應,就直接按斷了通話,舒清風本來很生氣,見蕭鹞發火,他反而笑了,說:「罵得有點重了。」
「有嗎?」蕭鹞說:「我已經很克制了,連髒字都沒說。」
不是只有髒字才能傷人的好吧?
蕭鹞有時後知後覺的性子讓舒清風很無力,反正警察來還要花點時間,他決定利用這段時間給蕭鹞上一堂情商教育課。
「小鳥,事後插刀,不如事前立盾,一開始就不要給別人太多的縱容,否則當他們的要求無法被達到時,就會覺得你變心了,就像何麗純這樣。」
「你不覺得是她神經質嗎?」
「我覺得她已經可以排進神經病的行列了,所以我不建議你去激怒她。」
蕭鹞想了想,覺得舒清風說得有道理,他的爛桃花雖然多,但爛到像何麗純這樣的,也算是極致了,想想每次要應付這個個性偏激又占有欲強的女人,他就覺得頭痛,說:「我下次注意。」
他不希望還有下次。
舒清風拍拍蕭鹞的肩膀,心想,那個瘋女人要想個辦法解決掉才行,否則總被騷擾,就算蕭鹞可以忍受,他還嫌麻煩。
蕭鹞這邊在生氣,何麗純那裏更是怒氣沖天,蕭鹞從未主動聯絡過她,今天她好不容易接到蕭鹞的來電,還沒說話,就被對方劈頭蓋臉一頓痛罵,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被這樣斥責過,尤其是當着外人的面──看到坐在對面的袁泰祥和他的助理一副幸災樂禍的面孔,她就更是怒不可遏。
「大嫂,看來我派保镳幫你助陣也沒什麽用處,人家對你完全不感興趣啊。」
剛才被何麗純盛氣淩人的說教,袁泰祥正憋了一肚子火,雖然不知道蕭鹞在對面說了什麽,但是看何麗純從一開始的喜悅轉到憤怒,他就知道男人沒說什麽好聽的話,這也難怪,人家畢竟有很好的工作,衣食無憂,又不是小白臉,需要看她的臉色嗎?這種壞脾氣,要不是自己現在還需要她幫忙,早就把她趕出公司了。
袁泰祥的話成功地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何麗純立刻把火氣遷怒到他身上,把手機狠狠摔出去,無視被摔成兩半的手機,沖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袁泰祥冷笑問:「我被人羞辱,你是不是很開心?」
當然開心,袁泰祥早從派去的保镳那裏聽說了何麗純數次碰壁的事,難得見到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遭人漠視,他樂得在旁邊看熱鬧,不過表面上還是要保持體面的風度,很誠懇地說:「怎麽會?大嫂,我們可是一家人,他羞辱你,就等于羞辱我們袁家。」
「那找幾個人廢了他!」何麗純氣呼呼地說:「我追他,是看得起他,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袁泰祥眉頭不顯眼地皺了皺,他這裏還有煩心的事,哪有心情去為何麗純出頭?倒追都追不上,已經夠丢臉了,還想找人去滋事,真是個蠢女人。
「大嫂,感情的事是你情我願的,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再找別人好了,何必為這種事生氣呢?」
「真是廢物,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要是你大哥還活着,還用得着你!」
袁泰祥眼神一沉,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別人拿他跟大哥比較,如果不是看在何麗純那些股份的面上,他早一巴掌甩過去了,皮笑肉不笑地說:「殺人不是小事,如果事後追查起來,會很麻煩,你也知道的,大嫂,我們袁家早就洗白了,能和平解決的問題,最好還是和平解決。」
何麗純見袁泰祥一直推诿不應,火氣更大,冷笑:「殺人這種事你又不是沒做過?我現在只是讓你教訓一個人而已,你還這樣推三阻四!」
袁泰祥臉色又一變,何麗純又按着說:「至于其它的事,我不說,你自己心裏也清楚,我知道最近公司內部不太平,我不懂生意,手上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也派不上什麽用場,我是看在我們是叔嫂的分上,才讓你代理的,要是你不喜歡,我也可以随時收回。」
被明目張膽地威脅,袁泰祥的臉徹底黑了,忍住氣,笑道:「我明白了,還要感謝大嫂提攜,那件事交給我,我一定做得讓你滿意,不過可能要花點時間,免得到時被懷疑到,你也不想被牽連對吧?」
「随便。」
何麗純發號完施令,女王一樣的昂着頭走了出去,聽她走遠了,袁泰祥一拳頭砸在桌面上,旁邊放的咖啡杯被波及,晃了晃,摔在了地上。
「這女人越來越過分了,她還真以為我沒她不行嗎?!」
助手把咖啡杯撿起來,等袁泰祥發洩完,才說:「她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給我們代理,要是現在收回去,對我們很不利,我現在倒是比較擔心老劉,他在裏面要是一個撐不住都交代了,我們會很麻煩。」
老劉是某建築公司的老板,跟永安地産合作多年,這次由于在一些建築項目資金上出現問題,讓人內部告發,被警察請去了局裏,他知道一些永安地産跟議員私下交易的內惰,如果萬一說出來,會很棘手,袁泰祥擔心議員知道,對自己影響不好,沒有跟他提過,他自己也不方便出面,偏偏老劉請的律師不夠分量,來回跑了警局好幾趟,都沒把人弄出來,袁泰祥這幾天正為這件事煩心,何麗純又來湊熱鬧,讓他更加不爽。
「那些律師都是吃幹飯的嗎?一個小經濟案搞了這麽久都搞不定,」袁泰祥罵完,突然心中一動,剛才何麗純的話讓他想起一個人,說:「不如讓那個舒律師來辦吧,對他來說,這種小案子沒問題。」
助理不回答,臉上露出為難神情,袁泰祥不耐地皺起眉,問:「又怎麽了?」
「這次不一樣,我們有把柄在老劉手上,剛才聽何小姐的意思,她好像對袁泰安的死有所懷疑,在這個時候找舒律師來不太妥當,」助理提醒說:「別忘了,他大哥可是在警界數一數二的人物。」
「那又怎樣?他們兄弟一向水火不容,在那個律師眼裏,有了錢,什麽都可以做。」袁泰祥嗤之以鼻,手足之情對他來說,那是最廉價的感情,說:「到時只要小心點,別讓他接觸公司其它細節事務就好。」
既然上司這樣說了,助理再沒多話讨嫌,點頭答應下來,又問:「那何小姐的事呢?」
「去道上問問,看誰想接,就交過去。」
袁泰祥交代完,助理要離開,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沉吟了一會兒,說:「藉這件事順便打聽一下,看有沒有更利索的家夥。」
助理一愣,就見袁泰祥手指輕敲桌面,淡淡說:「我已經厭倦玩股份代理了,有些東西,還是真正抓在自己手裏,才更有歸屬感。」
舒清風很後悔自己今晚的一時興起,如果他不提議去吃湯包,就不會迷路,不迷路,就不會被人投炸彈,不被投炸彈,就不會這麽晚了還在警局錄口供。這些重案組警察的态度一個比一個差,他不就是偶爾把這些人辛辛苦苦抓回來的罪犯從法官那裏救下來嘛,警察抓人是工作,他救人也是工作,彼此并不矛盾,何必搞得把他當仇人一樣看待?
現場勘驗結果倒是出來得很快,有人利用自制炸藥向他們進行攻擊,給他們錄口供的警察說最近這類青年集團犯罪發生了好幾起,所以懷疑是随機作案,讓他們晚上盡量少出門,說完後又陰陽怪氣地道:「如果他們知道車裏坐的是舒大律師的話,一定不會亂搞的,說不定将來上了法庭,你還能救他們一命呢。」
其它警察也在旁邊七嘴八舌地附和,有說犯罪團夥不長眼的,也有說活該的,話中夾槍帶棍,似乎都在惋惜那些人投擲失敗,蕭鹞越聽越惱火,忍不住辯駁回去。
蕭鹞畢竟是長于律師之家,從小的志願也是做律師,所以雖然話鋒不如舒清風犀利,卻句句戳中要害,應對不亢不卑,把那些警察擠兌得氣得要命,卻找不到話來反駁,舒清風樂得看笑話,笑吟吟坐在旁邊看蕭鹞跟警察舌戰,心中暗想,看來以後他還是不要惹小鳥,否則這家夥壞脾氣上來,還真是不好對付。
雙方正你一句我一句混戰着,腳步聲傳來,一個身着白西裝的男人走進一房間。警察們看到他,都立刻閉了嘴,原本一窩蜂似的審訊室安靜了下來,錄口供的警員也匆匆結束問案,讓一舒清風簽了字,告知,可以走了,卻被男人攔住,走上前,拿過口供看了一遍,然後扔到舒清風面前,冷冷說,「是仇家吧?最近又辦了什麽虧心的案子,讓人家買兇殺人?」
「長官,請尊重我的職業,」面對刻薄指責,舒清風不以為意,站起來,微笑說:「如果你覺得我哪樁案子沒做好,可以去投訴我,同樣,你這種态度,我也可以投訴你,舒警官。」
蕭鹞認識白衣男人,舒清滟有介紹過,他是舒家的長子舒清揚,本來看到舒清揚出現,他還以為那些小警察不敢再放肆,現在看起來似乎更糟,這不像是兄弟對話,倒更像是仇人見面,兩人相互對視着,劍拔弩張的場面,彷佛一語不合,就會立刻打起來,他急忙站過去,不顯眼地隔在了他們兄弟之間。
其它警察也看出不妙,連忙向前将舒清揚拉到了一邊,看他們緊張的表情,這兄弟倆應該不是第一次在這裏對嗆了,蕭鹞不想多事,拉住舒清風,示意他離開。
舒清風聽從了蕭鹞的暗示,兩人走出重案組,舒清揚沒阻攔,只在後面泠冷說:「你最好小心點!」
舒清風回過一頭,反唇相譏:「彼此彼此!」
嚣張的挑釁,舒清揚正要回擊,舒清滟匆匆趕了過來,她本來已經下了班,因為舒清風的事特意留下來,見他們吵架,二話不說,站到舒清風和蕭鹞之間,同時挽起兩人的臂彎,帶他們離開。
大膽親密的舉動,重案組的一幹成員都愣住了,看着他們三人走遠,有人說:「那個好像是許醫生的男朋友?」
「另外一個才是吧?上次宴會上我有見過的。」
「不是吧,腳踏兩條船,還都這麽帥?」
最後說話的家夥額頭被檔案夾拍了一下,舒清揚冷冷看過來,問:「很閑嗎?做事!」
上司心情不好,屬下們誰都不敢再亂說話,立刻作鳥獸散,雖然大家都對漂亮的許醫生可以同時釣到兩個男朋友感到好奇,卻沒人再不識相地提起。
在舒清風和蕭鹞錄口供時,舒清滟已經把案子前後經過了解清楚了,蕭鹞的車暫時無法移動,她帶兩人去了自己的車上,說送他們回家。
蕭鹞覺得自從跟舒清滟認識後,就一直在麻煩她,本來想婉言拒絕,舒清風已經坐上了車,随後把他拉上來,說:「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這句話是對他的存在最直接的認可,蕭鹞聽得心動,上車後,先謝了舒清滟,又為何麗純騷擾她的事道歉,舒清滟沒在意,說:「沒關系啦,以前我也經常被我哥的女朋友騷擾,所以對付『情敵』,我很有經驗。」
後座傳來咳嗽聲,舒清滟掃了下後視鏡,就見舒清風正在瞪她,顯然不悅她的亂說話,恰好手機響起,她聰明地避開了舒清風射來的殺意,拿起耳機接電話。
舒清風轉頭看蕭鹞,見他沒說話,剛覺得有點放心,就聽蕭鹞慢悠悠說:「原來你的桃花也很多。」
「其實我也有點爛桃花的。」
蕭鹞才不信舒清風的信口雌黃,不過卻沒太在意,每個人都有屬于他的過往,否定他以前的行為,就等于否定現在的他,所以,他比較更在乎現在的發展,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對的時候遇到了對的他。
舒清滟的電話很快打完了,摘了耳機,對舒清風說,「大哥問你現在在查什麽案,要不要幫忙,他可不信那所謂的随機殺人,讓你多注意點,別太張揚了,免得結了仇家自己都不知道。」
「張揚的那個是他吧。」舒清風嘟囔完,又問:「他還說什麽?」
「你沒跟他提蕭大哥的事,他不太高興,我幫你解釋了一下,總算剛才蕭大哥在警局表現得不錯,大哥對他印象很好,說讓你有時間帶他回家,怎麽樣,你妹妹夠意思吧?」
那還不是他用各種美食還有殷勤服務換來的?舒清風腹诽着,不過既然大哥這樣說,那就是認可的意思了,這可是決定性的一票,他要開始琢磨自己需要準備什麽來孝敬大哥了。
「等等等等等,」蕭鹞越聽越胡塗,打斷他們的對話,問:「你們說的大哥到底是誰?」
「就警局那個拽拽的家夥啊,」舒清滟從後視鏡裏看到蕭鹞有些呆愣的反應,噗哧一笑:「剛才他的态度把你吓到了?沒辦法,我哥和我爸在警局的地位比較特殊,我家三哥又是警察的頭號公敵,為免被有些人借題發揮,他們在公開場合一向都是那樣表現兄友弟恭的。」
原來舒清揚剛才說的「小心點」不是威脅,而是提醒,還真是別具一格的關心方式,蕭鹞很無奈,看來今後他在跟舒家人的交往中要小心一點,因為黑心腸的不單單是自己身邊這位律師大人。
大腿有點癢,是舒清風的手在他腿上輕點,蕭鹞還以為他膽大到在車上跟自己調情,但馬上發現他只是在沉思中做出的下意識的小動作,很快,敲點停了下來,舒清風對舒清滟說:「小妹,幫我們一個忙。」
「又做你女朋友?」
「不是,這次角色很創新,你一定喜歡。」
舒消風所謂的創新角色很簡單,讓舒清滟扮演吸毒者,确切地說,帶她去見秦曉荷,複制秦曉荷的噪音,然後用這個來突破梁寶生的心理防線。
梁寶生這三年雖然不跟以往的朋友聯絡,但調查資料表明他偶爾會去看望秦曉荷,這大概就是作賊心虛,一方面想跟以往完全劃清界限,但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去關注,生怕秦曉荷會拆穿當年的謊言。
舒清滟聽了他們的計劃後,覺得複制嗓音需要專業人員來做,有點麻煩,便毛遂自薦,自己模仿秦曉荷的聲音,反正秦曉荷由于常年吸毒,嗓音嘶啞,梁寶生跟她接觸又不多,很容易蒙混過關。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梁寶生飽受「秦曉荷」的電話騷擾,說張建明托夢給她,讓她看到了那晚發生的事,她看到梁寶生跟張建明在雨中扭打,梁寶生的制服袖扣被擰掉,落進小巷的水溝裏,她已經找到了,上面有張建明的血跡,所以她一口咬定是梁寶生殺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要去報案,鬧得梁寶生坐立不安。
殺人事件發生後,為免被懷疑,梁寶生就把制服扔掉了,袖扣到底有沒有脫落他不敢肯定,而且秦曉荷把當時的場景描述得繪聲繪色,就跟親眼看到的一樣,他越想越害怕,有點沉不住氣了。
這世上被本沒有鬼,梁寶生可以肯定,但這份肯定在秦曉荷一次又一次的聲讨中漸漸動搖了,女人的哭喊聲掀起了他心底不敢觸及的往事──那個雨夜,當看到身上裝滿現金的醉鬼時,他就像被魔鬼附身了,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偷偷尾随上去,想從那人口袋裏把現金掏出來,可惜被發現了,扭打中他傷到了對方,當看到男人認出了自己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梁寶生知道秦曉荷吸毒,她說的話警方不會信,但一旦事情鬧大,想收場就難了,之前舒清風來跟他說張建明的案子,他就覺得心驚肉跳,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舒清風不是警察,他很清楚,只怪當時舒清風把那個案子辦得太漂亮,在庭下旁聽的他對這個男子有了戒心,說不上什麽原因,似乎光是這個人的存在,就足以讓他心寒,所以那天他第一眼就認出了舒清風,有種感覺,那件塵封的舊事可能要被掀出來了。
他現在生活穩定,還交了女友,一切都很完美,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毀掉自己的人生,所以他找道上的人幫忙,想幹掉那兩個多管閑事的家夥,誰知被他們逃脫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們從秦曉荷那裏聽到了真相,後果将會怎樣,左思右想,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反正殺人這種事對他來說不是第一次,所以在必要的時候,他不介意再來一次。
梁寶生沒再猶豫,準備了乙醚,當晚就去了秦曉荷的住所,似乎老天助他,從下午開始下雨,到晚上更是大雨傾盆,叫門也很簡單,只要是「生意」,不管是什麽人,秦曉荷都會接的,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他想,死了也好。
如預料中的,房門輕易就打開了,房間很黑,只亮了一盞走廊燈,秦曉荷沒仔細看他是誰,報了價,轉身帶他往房間裏走,他把房門關上,從後面勒住秦曉荷的脖頸,用準備好的浸了乙醚的手絹按在了她的嘴上。
梁寶生沒敢多放乙醚,生怕将來屍檢時會被發現,但秦曉荷的體質比他想得還要弱,只稍微掙紮了一下就倒下了,他将昏迷的女人拖到後窗,樓後什麽都沒有,到了晚上,更不會有人經過,就算秦曉荷跳樓,這種大雨天也不會有人發現,場景在無形中跟三年前的那晚重合了,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樣,讓相同的事件重新再演一遍。
窗打開了,梁質生讓秦曉荷趴在窗臺上,蹲下身想把她掀下樓,就在這時,燈光大亮,數名警察從其它房間裏沖出來,手槍一齊舉起,對準了他。
「你被捕了。」
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越過警察,笑嘻嘻走過來,梁寶生認識他,三年前,就是他讓袁泰祥無罪釋放的,三年後,他卻讓自己獲罪,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見到他就心驚肉跳,也許潛意識中他早就知道,這個人将是自己的死敵。
肩頭傳來疼痛,是趴在窗臺上的女人踢過來的,狠厲的一腳,把他踢倒在地,然後女人把散亂的頭發束了起來,雖然依舊一身邋遢裝束,但跟剛才呆板模樣大相徑庭,雙目明亮,英姿飒爽,根本不是秦曉荷。
再看到數支黑洞洞的槍口,梁寶生終于完全明白了過來,想起這幾天一通接一通的索命電話,他死心了,對舒清風苦笑道:「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也要你配合才行。」
很欠打的回應惹來衆人的怒瞪,梁寶生更是憤怒,被警察上前扣住,戴上手铐,他還是不甘心,沖舒清風叫道:「你根本沒有證據,無法指證我殺人,所以就用這種卑鄙手段!」
「沒證據不代表你沒殺人。」蕭鹞走到梁寶生面前,冷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