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財不可露白
小年打了一臉盆水,示意妹妹蹲下。
倆小娃将幹瘦的小手塞進水裏,輕輕搓搓自己的手背。原主過去從未讓他們洗手,也沒有教過他們應該如何洗,但小姑很講究,只要一回到家,就是這樣洗手的。
“好了嗎?”小年輕輕問。
小碗點點頭,将手收回來,擔心手上的水會弄髒屋子,又得挨打,便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兩個孩子回到屋裏,仿佛經歷了一場冒險,小臉蛋跑得紅撲撲的,倒顯得俏皮許多。
周秀秀被他們這風塵仆仆的小模樣逗樂了。
然而倆娃的目光卻被炕上的小罐子吸引。
“娘,這是啥?”小碗的聲音軟綿綿的,小手指了指,眼底寫滿了驚奇。
周秀秀笑了笑:“這是煉乳,要不要嘗嘗?”
炕上,周秀秀已經将系統獎勵的煉乳打開了。
罐子裏的煉乳香氣濃郁,周秀秀掰了一塊盤糕在裏頭輕輕一攪,一看就讓人直流口水。倆孩子睜大了眼睛,慢慢靠近。
周秀秀笑着将盤糕遞上去:“蘸着吃。”
小年和小碗各拿了一塊。
倆小娃伸出舌頭舔了舔煉乳的滋味,圓溜溜的眼睛裏迸發出一陣驚喜。
好甜,就像糖果一樣!
再張口咬的時候,軟糯适中的盤糕沾着牙齒,輕輕一扯,還會拉絲。他們新奇地品嘗這從未感受過的滋味,小嘴巴吃得特別鼓,舍不得咽下去,又像恨不得将自己的舌頭吞下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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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秀曾做過很多新奇的菜給別人吃,但這還是第一次,她沒有任何功利心,只希望兩個孩子能好好吃一頓,如系統的任務,撫慰他們受傷的心。
倆小娃吃東西的樣子與平時一樣乖巧,慢條斯理的樣子。
見他們将煉乳舔了個幹幹淨淨,周秀秀笑了笑,用另一頭又給他們沾上一點。
小年與小碗受寵若驚,眼睛逐漸彎起來,露出滿足的笑臉。
盤糕是用糯米粉做的,吃多了不好消化,周秀秀見他們都快吃撐了,就将盤子收起來擱在邊上。
她以為他們吃得正香,這會兒興許會哭鬧,可沒想到他們只是乖巧地站在一邊,抿了抿唇,回味剛才的滋味。
周秀秀笑了:“你們還小,吃撐了這小肚子會疼的。喜歡的話,明天再給你們做。”
說着,她揉了揉他倆的小肚子。
真扁。
她以前見別人家娃娃的小肚子都挺得高高的。
往後得多做一些有營養的食物,将他們喂得白白胖胖才是。
周秀秀的親昵仿佛是突如其來,但卻早有鋪墊,她摸摸他們的小肚子,将兩個孩子抱到自己身上去。
倆小娃并不抗拒,只是因為激動和緊張,小臉不由紅起來,有點害羞。
周秀秀低頭,視線落在小碗的臉蛋上:“今天大姑姑和奶奶說你偷糖吃,你害怕嗎?”
三歲多的孩子已經會說話了,但小碗平日總不敢出聲,所以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怕……害怕……”
周秀秀點點頭,聲音溫和:“小碗很怕,所以不敢反駁。可你要知道,大人不是全都這麽聰明,如果你不說出真相,大人是不明白的。以後遇到一樣的事情,你應該大聲把話說出來,不能低着頭等挨打,知道嗎?”
小碗緊緊盯着周秀秀的眼睛看。
娘的眼睛真漂亮,閃閃發着光,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周秀秀無奈地笑了笑。
她沒有與這年紀小娃娃溝通交流的經驗,不知道孩子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可她清楚,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只要她反反複複在上面描畫,孩子總有一天能耳濡目染。
“還有,女孩子不是賠錢貨,哥哥能吃的東西,小碗也能吃。你們倆是一樣的,都是娘的心頭肉,懂嗎?”
這下小碗聽懂了,她興奮地點點頭,眼神明亮起來,懵懂卻透着信賴。
周秀秀的心頭一軟,又轉頭看向小年。
短短幾個小時的接觸,再結合文中的內容,周秀秀大概知道這兩個娃的性子。小碗看起來膽小,可心卻跟原主更貼近,無論原主如何打罵,她都渴望母愛的溫暖。
但小年就不一樣了。
作為哥哥,他好像懂事一點,并且對原主有抵觸心理。
傷害已經留下了,就得用時間慢慢撫平,周秀秀不着急:“小年今天做得很棒,娘聽見你認真地說自己和妹妹沒有偷糖果,對不對?”
周秀秀溫柔的語氣聽得小年一怔。
他眨眨眼睛,不自覺歪了歪腦袋:“嗯。”
再成熟,都還只是個三歲多的孩子啊,周秀秀被這萌态逗樂了,嘴角一揚:“小年是哥哥,是男子漢,表現很好。以後你要更加勇敢,解釋的時候更大聲一點,這樣才能保護娘和妹妹。你能做到嗎?”
周秀秀用哄孩子的語氣對他說話,眼神卻很真誠、平等。小年被她的話說得一愣一愣,好半晌之後,心中揚起從未有過的欣喜滋味。
娘誇他了!
小年點點頭,始終沒有笑,小臉緊繃,一雙小短腿卻不自覺搖晃起來。
娘仨的第一次談話圓滿告終。
周秀秀把話說完,便将他們抱下炕:“去玩吧。”
現在還是炎炎夏日,太陽下山比較晚,倆娃平時沒什麽小夥伴,但兄妹一塊兒玩,也挺樂呵的。
望着他們跑到屋外去的身影許久,周秀秀回過神,拿出自己剛才藏在褲腰的信封。
原主都知道財不可露白,放在娘家才安心,周秀秀自然也不會顯擺。
她打開信封口子粗粗看一眼。
現在這年頭,面值最大的是大團結,整整十塊錢,一張就已經超過城裏國營單位員工半個月的薪水了。
然而信封裏的大團結,還不止一張,是厚厚一疊。
她認真數了數,确定裏頭一共有一百六十元。
誰都看得出原主的娘家窮得很,他們一家上下幾口人誰不缺錢呢,可即便如此,原主送到娘家的一筆錢還是能原封不動拿回來。
原主的母親還是挺難得的,只是沒想到家人無條件的愛與縱容,使得原主愈發自私,從未顧及考慮他人感受。
但無論如何,這時周秀秀心中是歡喜的。
因為她得到了一筆巨款!
不管在什麽地方,什麽年代,沒錢都是寸步難行的。這家裏到處都是虎視眈眈的人,與這群人生活在一起,周秀秀必定受不了。
有了這筆錢,她可以尋思尋思下一步該怎麽走,到時候搬出去住,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先等到明天到來。
周秀秀的心中還有一絲小小的希冀,她盼着明天睜開眼,自己穿回去了。
但倘若真沒法子,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或許是鬧騰夠了,晚上開飯時,張蓮花暫時沒再為難他們娘仨。只是桌上的菜差得出奇,周秀秀實在沒什麽胃口。這玉米餅子真能下咽嗎?粗糙成這樣,恐怕能将嗓子眼劃傷!
周秀秀吃得心不在焉,倆娃也沒吃多少。他們倒是習慣吃這些粗餅子了,只是剛才的盤糕又甜又香糯,他們吃得特別飽,這會兒再對着這餅子,當然沒胃口。
董大飛剛才哭了一頓,這會兒一雙眼睛還腫着,只是胃口仍舊好,一口粗饅頭配一口疙瘩湯,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董和平胃口也大,連句話都沒說,只悶着頭吃個夠。
張蓮花見他倆這德行,不由又想起戶口本的事,“哼”一聲:“老董家真會打如意算盤,兒子孫子都送我家吃白飯來了。”
董和平一聽,嘴角一僵,放下筷子。
裴二春可不想她娘當着周秀秀的面說這些話,她始終顧及着董和平的面子,幹笑道:“娘,你又說到哪兒去了?我跟和平感情好,弟又一直在部隊,家裏沒個男人,這才讓和平住到家裏來,有個照應。這不是一早就說好的嗎?”
周秀秀意外地擡起眸,掃了裴二春一眼,目光又落到董和平的臉上。
董和平低着頭,拳頭在八仙桌底下握緊,明明心中壓着怒氣,面上卻不顯,只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沖着張蓮花笑笑。
“再說了,和平也賺工分,他可是家裏唯一的男人,工分高着呢!”裴二春挺了挺胸脯,驕傲地補充。
真沒想到,文中被描寫得兇神惡煞的裴二春對董和平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寵愛到了極致。
然而,她為家人付出這麽多,又能得到什麽回報呢?
現在越是真心實意,等到被傷害的時候,就越是痛徹心扉。
周秀秀看向董和平,他冷漠輕視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一切不過是裴二春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
周秀秀心不在焉地回想文中裴二春與董和平的後續發展,偶爾會擡頭給小碗擦擦嘴巴。然而,她這事不關己的樣子,卻給自己引來了戰火。
裴二春沒好氣地瞪着她:“你那改嫁的事情怎麽說?”
周秀秀用一雙水眸委屈地看她一眼,學着原主的語氣,小聲道:“改嫁?大姐,你可不能往我身上潑這髒水。”
不久前還跟只母老虎似的搶糖,現在又一臉無辜了?
裴二春被噎了噎,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擺出大姐的派頭:“既然想要好好過日子,那就老老實實的。工分得去掙,家裏也要收拾,當媳婦的就得任勞任怨,否則我們娶你回來吃白飯的?”
裴二春拿剛才她娘對董和平說的話堵周秀秀,然而這番話在張蓮花聽來,卻是很受用。
“你大姐說得沒錯,誰家媳婦這麽好吃懶做的?不會燒飯,連家裏都不打掃,從明天開始,這些活兒都讓你包了。否則別怪我醜話沒說在前頭,我們這家不缺吃白飯的,到時候——”
“分家嗎?”周秀秀笑着打斷她的話,點點頭,“我正有此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夾兩個胖子的漢堡”給我投的營養液,我會繼續努力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