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忠心”耿耿(九)
為了更接近陳飛的形象,淩博今特地買了個假發。他的頭發雖然已經長長了不少,但是比起經常呆在醫院,兩三個月才能減一次頭發的陳飛來說,還是太短了。
淩博今戴上假發穿上肥大的襯衫之後,立刻像是變了一個人。如果說以前的淩博今像充滿活力和熱量的太陽,那現在的淩博今就像是充滿憂郁和滄桑的月亮。
王瑞看得直揉胳膊,“哥們,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麽一面。”
淩博今露齒一笑,籠罩在身上那層虛無飄渺的憂郁霧氣随之飄散,“也不難,就是別太多表情,想一點悲傷的事。”
王瑞道:“什麽悲傷的事?我記得你大學沒挂科啊。”
淩博今笑容微頓道:“比如說被你搶走的雞腿。”
王瑞道:“一條雞腿你惦記到現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只雞跟你有一腿呢。”
小魚兒不大放心道:“成雲妹不是和趙拓棠關系很暧昧嗎?你這麽頻繁地出現一定引起他的注意,你再戴個假發,那也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
“就是要引起趙拓棠的注意。趙拓棠這個人生性多疑,我們只有找機會打消他的懷疑,才能真正親近他。”劉兆把桌上的橘子丢給一聲不吭的常鎮遠,“怎麽?不來點建議?”
常鎮遠把橘子順手遞給坐在旁邊的淩博今,等他剝開之後又搶回來,“機會只有一次。”
小魚兒道:“不是每個月一次嗎?”
劉兆道:“你是說,趙拓棠會限制成雲妹和和尚見面?”
常鎮遠咀嚼着橘子,“有可能。”
劉兆看向淩博今,微微一笑道:“別有壓力。盡力而為就好。”
淩博今點點頭。
大頭深吸了口氣道:“被你們這麽一說,我不知道怎麽的就緊張起來了。要不,我們晚上一起吃一頓,預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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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兆擺手道:“離月底沒幾天了,還是安分點,省的引起對方注意。”
小魚兒道:“頭兒覺得趙拓棠還盯着我們呢?”
劉兆道:“小心沒壞處。”
他這句話說完麽多久,就出了一件事,證明了不小心有多大的壞處。
大概心裏兜的事少了些,常鎮遠這幾天都睡得很早。勵琛偶爾九點半會發一條晚安的短信,他都第二天早上開機才看到,索性不回。
這天半夜,他睡得正香,就聽到夢裏響起一連串敲門聲,迷糊了會兒才醒過來,發現真的有人敲門。他打開燈,看了看腦中,十二點過五分,正是睡覺的黃金時間。
“師父。”淩博今邊敲邊喊。
“什麽事?”當警察就這點不好,随傳随到,所以他才養成睡覺關手機的習慣,反正電話聲他調得輕,樓上樓下聽不見,無所謂,但防得了鈴聲防不了門聲。他盤算着要不要換個安靜點的房客。
淩博今推開門,“頭兒出事了。他被一群人打了。”
誰吃了雄心豹子膽半夜三更跑出來行俠仗義?
常鎮遠想到劉兆平時算計的樣兒,心裏幸災樂禍了一番,但表面上還得作出關心的樣子,“沒事吧?”
淩博今道:“聽說身上青了幾塊,在警局做完筆錄就要去醫院。師父,我們……”
“我們明天去看他吧。”常鎮遠飛快地接話。
淩博今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反正大頭和王瑞已經過去了。”
常鎮遠心裏冷哼,只是青了幾塊,算什麽大事,值當他半夜三更跑來擾人清夢!他當初瘸了條腿,不照樣也是第二天才有人來看他。看來隊長的命果然比別人值錢些。
他重新睡下,翻騰了會兒才重新入睡。
到第二天,劉兆照樣來上班,但額頭和眼角的淤青讓他看上去全然沒了平日裏斯文溫和的樣子,異常滑稽。連童震虎、瞿偉成等人也特地跑來圍觀。
常鎮遠和淩博今到時,小魚兒正圍着劉兆問長問短。
劉兆捂着額頭,不知道是傷口痛的還是被她煩的,看到他們進來,立即松了口氣,“鄰市不是說有逃犯流竄到我們市嗎?你們查得怎麽樣了?小魚兒,你帶人去搜搜。”
小魚兒撅嘴道:“這事兒不歸我管啊,有竹竿在呢。”
“不歸你管你就不用管?協助協助。”劉兆不耐煩地揮手。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不甘不願地出去了。
淩博今道:“大頭他們還沒來?”
劉兆道:“我們昨天陪我忙活到兩點,夠嗆的,我讓他們晚點來。”
常鎮遠道:“誰幹的?”
他問得聽沒頭沒腦,但劉兆懂了。他道:“喝醉的小流氓。嘿,不用查了,十有八九和趙拓棠脫不掉關系。我想,他應該開始懷疑我是知情人Z,所以來個下馬威,看我能不能沉住氣。”
說實話,這一刻常鎮遠是感激劉兆的。要是沒有劉兆自告奮勇地分擔二分之一的知情人Z角色,現在鼻青臉腫的人就是他了。
劉兆道:“我覺得,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
常鎮遠道:“這不是給和尚一個最好的接近成雲妹的借口嗎?”
劉兆一怔。
常鎮遠淡然道:“惱羞成怒,所以想要不擇手段……”
劉兆眼睛微亮。桌上電話響起,他接去電話,随即苦笑道:“我馬上來。”挂下電話,他無奈地攤手道,“估計局長會讓我好好解釋一下新形象問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們幫我去看看鑒證專家關于嚴重傷人案的物證化驗出結果了沒有。”
常鎮遠點頭。
等劉兆走後,淩博今突然問道:“師父,你當過卧底嗎?”
常鎮遠手指一緊,“遇到過。”不止遇到過,還被坑死過。
淩博今道:“很多關于卧底的電視電影。雖然結局是正義戰勝了邪惡,但是卧底其實并不完全覺得高興,他們有的很痛苦,因為他也是人,人和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的。”
“是嗎?”常鎮遠掏出煙叼在嘴裏,拿出打火機,卻沒有點着,然後重新把煙從嘴裏拿了下來,“你覺得卧底和犯罪嫌疑人也會有感情?”
淩博今想了想道:“會。”
“可是那天我問你,你會不會對一個愛你的罪犯開槍,你說你會。”明知道淩博今的答案不算錯,看他依然耿耿于懷。
淩博今道:“他威脅人民的生命安全。”
常鎮遠道:“可是他喜歡你。”
“我不一定喜歡她。”淩博今道。
常鎮遠點燃了煙,默默地抽着。
淩博今小心翼翼地試探,“師父遇到過?”
常鎮遠含糊道:“算是吧。”
“師父開槍了?”淩博今問道。
常鎮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譏嘲般地冷笑了下,“你說的對,別人喜歡你,你不一定喜歡他。”
淩博今覺得他的态度有點奇怪,以為觸動他的傷心往事,沒敢插嘴。
常鎮遠道:“你剛才說人和人相處也會有感情。那如果那個持槍的罪犯和你相處了三年,有了一定的感情呢?”
淩博今想了想道:“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會打他的手腕。”
常鎮遠斜眼,“真的?”
淩博今認真地點頭。
“那怎麽樣的情況算條件不允許?”
“射擊角度,疑犯當時的情緒,或者被挾持人質當時的生理狀況等等。”淩博今撓頭,“具體我也沒遇上過。也許遇上了,就沒辦法像現在說得這麽冷靜。”他說完,才發現常鎮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雙眸晦暗深沉,兩團黑色中仿佛夾雜着極為深刻複雜的感情,只是隐藏着,如果有點光,也許就會流露出來。他側了側頭,嘗試着在他眼中尋找光點……可下一秒,常鎮遠将頭別過去了,繼續吞雲吐霧。
雲霧缭繞裏,常鎮遠的臉飄渺起來,似假似真。
“師父。”他突然出聲,像是急于确定眼前這個人的真實性。
常鎮遠扭頭,低頭看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淩博今回神,下意識地笑笑道:“該找鑒證專家了。”
常鎮遠道:“你想向鑒證專家提親?”
“啊?沒啊。”淩博今吓了一跳。
常鎮遠道:“那帶什麽家長?還是個瘸腿的。”
淩博今尴尬地站起來,“我怕留師父一個人在這裏無聊。”
常鎮遠挑眉。
淩博今自覺地打開門。
光照進來,落在常鎮遠地眼裏,将眼中情緒照得無所遁形。
可惜,淩博今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