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巧遇
學期末的時候,朱一紅終于知道,先前的桃花其實與丘比特沒有半毛錢關系,但她并不想以受害者的身份去跟始作俑者讨要說法。
無論對方是出于好意,想要幫她樹立自信心,還是出于惡意,只為看她出醜的樣子,她都不想去深究。因為前者不會令她對對方的厭惡有所減少,而後者只會令她對對方的厭惡比過去更甚。
“桃花事件”後,朱一紅鮮少見到宋朝嘯,唯一的一次是校門外臭豆腐攤上,和一個女孩兒相親相愛的吃臭豆腐,他的身影一闖入朱一紅視線,朱一紅便見鬼似的往回跑,令遠處的宋朝嘯甚是郁悶。
嘴裏包着臭豆腐,說話時嘴邊還有一團白霧,像尾氣排放,“你說我又不是做臭豆腐的原料,怎麽有人一見我就跑啊?”
“是男是女?”
“女!”
他的同伴自稱“知心姐姐”,秉承着“促成一對是一對”的良好傳統,立志在不久的将來一定要開一百家婚姻介紹所,并在三十年內将其發展為上市公司,所以,她毫不猶豫的說道,“她喜歡你呗!”
宋朝嘯想想,覺得有道理,但還是謙虛的說道,“不會吧!不過我跟她是同一所高中,我比她高一級,你說……”
“知心姐姐”搶白道,“她肯定是為你考到這兒來的。”
“你怎麽知道她在這兒?而且,你別說,她以前很胖,而且成績也很差……”宋朝嘯陷入沉思,越想越覺得,這分明就是愛,深入骨髓的愛。
可是,宋朝嘯有些苦惱,“你說她要哪一天向我表白了,我該怎麽拒絕她,我也不是膚淺的人。”
對方翻了個白眼,“不帶你這樣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宋朝嘯續道,“好吧,我也不是很膚淺,我跟她沒戲,我要提前想好對策,不能傷害到她,還要讓她停止對我的意淫。”
勸和不勸分,是“知心姐姐”的準則,“随你,自個兒想吧。”
“那我告訴她,我每天要吃十串臭豆腐,三斤大蒜,十斤大蔥。”
“知心姐姐”點點頭,“如果真有那麽那麽一天,我建議你配備一個肛塞,別讓無辜的人跟你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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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從那一天起,宋朝嘯突然矜持起來,至少他給朱一紅造成的假象是這樣,她頻繁出現的地點,沒有了宋朝嘯令人惡心的嘴臉,生活猶如撥開雲霧見月明。
而宋朝嘯則恰恰相反,他構想了無數方案以拒絕朱一紅的表白,他想像朱一紅深情缱绻的模樣向他一述衷腸,而他,則會采用無數方案中的一種來完美擊退朱一紅,但,直到這一學期結束,他也沒有等來朱一紅的表白,倒是他自己熬更受夜的規劃方案,導致內分泌失調,鼻頭上此起彼伏的小痘痘,大有燎原之勢。
回家的那一天,朱一紅早早坐上大巴,心情自不必說,但是,見到宋朝嘯的那一刻,就像是這寒冬臘月裏,兜頭的一盆冷水。
“你也坐車?”
“我坐在車裏不坐車,難道我來偷汽油?”
宋朝嘯也不惱,眼睛一彎,像三月粼粼的水,是很好看的人,只可惜是個繡花枕頭。
落座,“你看書呢?”
朱一紅合上書,“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我抱着書不看書,我看你嗎?”
宋朝嘯眉毛一高一低,“你确定它有我好看。”
眼睛有問題,腦子有問題,臉皮還特厚,這人沒救了。
朱一紅重又打開書。耳邊再度傳來宋朝嘯的聲音,“你小叔怎麽樣了?有女朋友了嗎?”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仿似拉斷了朱一紅腦中的那根弦,“嗡”,還帶着餘音。
“還好,不過沒有女朋友。”
“他這輩子都別想找到女朋友,耐性一點都不好,脾氣也壞,”他閉上眼,像是回憶也像是假寐,“他一提起你,準說你這樣不好那樣不好,就是不準別人說,我算是摸到了逆鱗,在他說得興起時,添了一句,'朱一紅長得像洪金寶',他轉身就揮了一拳在我肚子上,然後,你也知道,我氣極了,自己說出的話,自己都不知道,說了很多惡毒的話,但是我一直都把他當朋友的,他下得去手來揍我,我卻下不去手去揍他,所以,我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而他第二天就能去學校……我是後來才知道我們打架時,你也在現場,當時太混亂了,我竟然都沒有看到你,後來,有人說你退學了,我當時真的很愧疚,後來又聽說你回到學校,我的愧疚感才有所減少……”
朱一紅只是呆呆的望向前方,面無表情,不知悲喜。
“你有張然這麽個小叔是你的幸運,因為我從沒見過他對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事表現出多大的熱情,他是典型的外熱內冷,不是我自吹,他真正的哥們兒說到底也就只有我,結果,我不過多了一句嘴,他就能說翻臉就翻臉……”宋朝嘯睜開眼,“他能把面對你時的耐性分一半兒給別的女孩,他現在也不至于還單身。”
朱一紅沒有接話,沒有像往常那樣對宋朝嘯冷嘲熱諷,亦沒有表示任何的贊同,她出奇的安靜,合上的書還躺在懷裏,而窗外的風景交接不息,她就在這一靜一動中阖上眼,斜靠在座椅,臉上漫過悲傷退潮以後的濕潤。
她太過安靜,迫使喋喋不休的宋朝嘯不得不在此刻閉上嘴,追問了一句,“怎麽了?”
牽強的笑容拉動面部僵硬的肌肉,多麽滑稽的表情,“我沒有覺得有多幸運,我一點都不希望他是我小叔,我讨厭他。”
也許明天醒來便會後悔今天說過的話,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偶爾放任自己一次,如同瀕臨爆炸的氣球被放出的一縷氣體,會讓自己得到喘息不是嗎?
這一次,宋朝嘯不會再問其中緣由,這對無法用正常的定論去定義的叔侄關系,自己還是不要參言,保不齊自己多嘴一句,“張然是挺讨厭”,也許立馬就能激發朱一紅的正能量,一個手指頭将他扔出窗外也說不定。
他讨好的将臉湊到朱一紅面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朱一紅點點頭,默許。
宋朝嘯清了清嗓子,“有一只熊遇見另一只熊,熊說,你猜猜我口袋裏有幾顆糖,你猜對了,我就把五個都給你。另一只熊說,三個。”
朱一紅茫然,“聽過了,不好笑。”可是,三秒後,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你聽過你還笑?”
朱一紅收起笑,正色道,“要你管。”
回家的路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大巴的窗戶緊閉,渾濁的空氣使朱一紅垂上眼簾,只有睡過去才會不那麽難受,她将頭靠在窗玻璃,睡意漸漸席卷。
宋朝嘯望向沉睡中安靜的朱一紅,這是他第一次仔仔細細的去觀察這個人,鼻頭很小,鼻梁兩側有着不明顯的雀斑,嘴巴也很小,每一次呼吸她都會輕輕向後仰,像嬰兒那樣放松了防備,所以,睡得格外香甜。是一張平淡的臉,如若不是張然的存在,或許他們擦肩而過十次,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可是,此時此刻,卻有一些異樣的情緒在他胸口湧動,他迫切的想要看到朱一紅變美麗的樣子。
到站時,朱一紅睜開她霧蒙蒙的雙眼,“就到了?”
宋朝嘯率先下車,将朱一紅的行李取出後,又将行李轉放到另一輛大巴。
朱一紅随在身後,“不用的,我自己能行。”
宋朝嘯拍拍手,轉身面對朱一紅,神情突然嚴肅起來,“其實,我覺得你還是很漂亮的,只是以後別穿這樣的運動服,就是章子怡穿上這身估計也很難看。”
朱一紅懊惱的皺緊眉頭,“哪有那麽難看,這是我最貴的一套了。”
“可是還是很難看呀,你想想你身邊的美女,有誰會穿運動服。”
也是,葉詩文不會,宋曦不會,連張雨婕都不會,張雨婕只會穿睡衣。
“真的,你很漂亮,比……比章子怡還漂亮,”朱一紅臉微微發燙,她幾斤幾兩,根本不需要過稱,她自己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可是宋朝嘯說話時的神情是那樣的認真,根本不容她反駁,“我沒有騙你,下學期,別再穿運動服,這不是要過年了嗎?你小叔的壓歲錢向來不少,記得狠宰他一頓,下學期,我想看到你變成真正的美人兒。”
無論他說出的話是真是假,至少這是第一次有一個人對她說“你很漂亮”,她的心劇烈的跳動,很鮮活。她愣怔在原地,反複回味着。
走遠的宋朝嘯突然回身,兩手做出一個擴音器的形狀,他叫住朱一紅,在嘴邊劃出一個飛吻,朱一紅皺緊眉,将飛吻朝兩邊趕,就像趕蒼蠅……
原處的人眼睛一彎,黑色的瞳仁如一顆會說話的寶石,他大嚷道,“大美女,下學期見。”
朱一紅感慨,人還真是不經誇,三兩句好話,自己就暈頭轉向了,差點就忘記他過去的惡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