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戒自述
晚飯以後,我搬了藤椅在院子裏接受月光的沐浴,張然搭了梯子竄上牆頭特意對我說了一句,"八戒,你是不是想嫦娥了?"
我拎起拖鞋朝牆頭扔去,張然是紋絲不動,半晌,張然隔壁的隔壁響起一聲脆響,"啊!"接着是"嘣!",然後是陝西音的,"朱一紅,把你的哈啰凱提揀回氣(去)。"
我聽着別扭,還是可喜于近來的驕人成果,一位除了人民幣上的數就只識得“男女”兩字的準文盲老太太,居然會說,"hello kitty",得虧我拖鞋扔的勤,扔出去十雙,三雙落在她家,再過一段時間,估計她都能分清阿童木和柯南了。
倒是張然,別說砸在他的大餅臉,就連他家的地界我一厘都沒沾染上,所以他在我又一次投靶失敗以後,十分惋惜的,"紅紅,我知道你力拔山兮氣蓋世,可你不至于次次都這麽勇猛吧,整個村,除了我家,你的拖鞋已經将你的腳氣像春風那樣帶到了每個角落......"
他形容的非常貼切,言詞間透露出他對我拖鞋的渴望,于是,我非常配合的又扔了一次......
我與張然之間的種種基本符合小言的套路,青梅竹馬,歡喜冤家,唯一不符合小言的一點,那便是,我與張然那無法分割的血脈親情,試想,哪部小言裏的,男女主角一邊擠眉弄眼,一邊柔情蜜意的呼喚,"小叔......""侄女......"
更何況,我倆都以對方為恥,因此,從來不把這些個輩分上的稱謂挂在嘴邊。學校裏偶然碰上,也不過各自發出個鼻音,"哼!"就算客氣過了,再各走各道,互不幹擾。
我和張然之間的過節,可追溯到15、6年前,據傳媒介大亨,也就是我媽爆料,當年的我蹲在村口随地大小便的時候,張然就開始不安好心了。
"你怎麽沒有小鳥?"
"什麽是小鳥?"
我的小叔豪邁的将褲頭一拉,"我們都有,你沒有,你是妖怪。"
于是,我當了三年的妖怪,并且我對此深信不疑。我常常夢見自己從石頭裏蹦出來,住進了盤絲洞,又被打了三次,化作枯骨,最後魂飄至太上老君的火爐裏,成了一只有氣質的屎殼郎。
而這一切,都拜我的小叔所賜。而你以為這就完了嗎?當然沒有,我的小叔是何許人也,這僅僅是第一階段的第一個标點符號。
我們的一生中會遇上很多叫做"x浩"的人,我們會叫他耗子;也會遇上很多叫做"孫x"的人,我們叫他猴子;也會遇上很多叫做"朱x"的人,我們叫他——"八戒"。
我有很多的"愛稱",卻沒有一個比"八戒"更纏綿悱恻。
尤其是從張然那厮嘴裏吐出來時,"八戒"兩個字可以被他附加上108種情緒,羞澀的,親昵的,激蕩的......各式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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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他的挑釁,我無力對抗,試想,如果他的身高只有170,我可以踩在高凳上,指着他的天靈蓋,蕩氣回腸的叫他一聲,“矮子!”可是,面對初中還未畢業就已182的他,我實在是好無奈!我也期待過每天三大碗的張然,突然發福的那一天,可是我想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會遇上這樣一個人,當你斷水斷糧,又是跑步又是跳操的狂吼“我要減肥”時,吃了三大碗的人輕飄飄的的來到你身邊,兩手捏着小蠻腰,漫不經心望着天,“哎,我是不是又長了二兩肉,手感忒差了!”
所以,直到今天我仍叫“八戒”,而他仍舊是“張然”。
除此以外,我不切實際并且很快止步于意淫,還包括有一天,我的張然小叔長了滿臉的痘痘,我樂此不疲的幻想他額頭長完長下巴,左臉長完長右臉……長到最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結果,他的肌膚仍是如初生嬰兒,連我這5.2标準視力都難以從他的臉頰找到一個毛孔,有時我真懷疑他散熱是否像狗狗一樣舌頭一伸……與之相對的,是我不得不抱着一堆“去痘淨”面對鏡子一聲又一聲的喟嘆,“可不可以只留青春不留痘”。
人們常說上帝為你關上一道門亦會為打開一扇窗,也不知輪到我時,上帝是否一時尿急,匆忙解決需要去了,而忘記推開我的窗,就這般令我黑燈瞎火摸索至今,眼瞧着我的小叔依舊玉樹臨風,膚白貌美氣質佳,而我卻……哎!不說也罷。
張然只知我自卑又自傲,便自作聰明的将我好好安慰,“侄女,你就別想太多了,你雖然成績不好,人緣一般,臉蛋更是慘絕人寰……別生氣,別生氣,比起你前後左右都是直線的身材,這一切能算什麽哎!你幹嘛又掐我,你再悲慘不還有個優質的小叔為你擔保咱家基因優良,絕對不會影響下一代,你只是例外,只是例外。”
每每此時,我只能默默的仇恨這個法制社會,并緩緩松開掐住他脖子的雙手。
他卻似乎十分懊惱而無辜的揪揪頭發,“侄女,我又說錯了嗎好像沒有呀!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嘛!”
我憤怒的凝視他,一團火氣在我胃中翻騰,我怒指大門,“你滾!”
我以為他會解釋,又或愧疚,但實際他僅僅是如釋重負的長籲一口氣,“哦,好!”他利落的轉身,兩秒後,整個村莊回蕩他的吶喊,“張麻子,快出來打球!”
我已內傷,捂了捂胸口,上他家告狀去。
走到他家門口,張然養的大黃狗沖我張牙舞爪,分明已經醜得沒下限了,居然還敢扮醜,果然,狗都随主人。
我怒指大黃狗,“哼!別以為我會怕你!”大黃狗狂吠兩聲,一副随時撲将上來的模樣,我垂頭,原地一百八十度旋轉——打道回府,決計還是擇個黃道吉日再來述狀!
我念高二時,張然念高三,我自認自己正與張然冷戰,而真實情況卻是,即使兩家僅一牆之隔,此間距離卻并不亞于牛郎織女,張然很忙,忙的天昏地暗,他與我雖每星期必有照面,也不過匆忙打個招呼,連我冷戰的姿态都未來得及擺端,人一晃眼便不見,有時真恨不得大吼一句,“張然,我在同你冷戰。”
這樣的日子十足的無味,假使不是十月裏的一場暴力事件,我想,我的生活将無波無瀾直至終老也未可知。
而這場暴力事件究竟改變了什麽?毫不誇張的說,是我的整個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