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趙倩從醫院回來的時候……
趙倩從醫院回來的時候, 文韻迫不及待迎上去問情況。
“怎麽回事,那孩子有沒有事?”
趙倩死死掐住顫抖的手,“一直沒醒過來, 醫生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文韻心急如焚, “什麽?為什麽醫生檢查不出來?這……就算是傷到了腦袋,也總有個結論吧。”
趙倩搖頭:“我不知道……”
一路走到花園, 兩人餘光瞥見熟悉的轎車。
文韻和趙倩皆是一愣。
二老爺商祺回來了?
趙倩和文韻不由自主一陣心驚肉跳。
商白雪的事情要是被商祺知道了,不知道會承受怎樣一番滔天的怒火。
可她們萬萬沒想到, 商祺的怒火, 根本沒有沒來得及撒在她們身上。
剛一上樓, 走廊盡頭就傳來撕心裂肺地求饒。
“爺爺我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
小宇的哭聲讓趙倩和文韻心頭具是一縮。
反應過來後, 兩人險些急得摔進書房。
入目是一片狼藉的辦公桌,地毯上是雪花一樣的文件紙片。
小宇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上不住地抽噎。
二老爺商祺瞪着圓滾滾的眼睛, 滿面怒火,手裏抓着高爾夫球杆, 高高舉起蓄勢待發。
文韻吓壞了, 趕緊把商祺抱住, “別打了, 他是你的親孫子啊!”
商祺惱羞成怒, “你們慣的小王八蛋!”
文韻傷心欲絕, “你怎麽能這麽罵自己的孫子, 幹嘛要對一個孩子這樣!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你也不該打人啊!”
商祺把兩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踹開,“這不叫大錯, 什麽叫大錯?千億不夠多,要多少才叫多?”
文韻和趙倩反應過來,擡起頭懵了。
商祺氣得簡直要背過氣去,“上次撕了大房那個孩子的作業,這次就撕了我上千億的合同,我這是養了一群什麽蠢貨!”
商嘉宇在邊上泣不成聲,“不是我……我沒撕……”
商祺已經沒工夫在多耽擱,甩下一句“死不認錯的東西!”,就怒氣沖沖地走了。
商祺不信,也理所應當。
彼時,這幾個孩子上蹿下跳,拿着水槍當武器,把整個屋子搗騰得一片狼藉,花瓶和盤子都碰摔了好幾個,仆人們争先恐後地阻止,對一群搞破壞的熊孩子束手無措。
在這樣的前提下,商祺突然回家看到這一幕,原本只是無奈搖頭,可當他發現書房門大開時……
他幾乎毫無懷疑地相信,被破壞成這樣的書房,就是這群熊孩子的手筆。
商皚醒過來的時候,是半夜。
看着空蕩蕩的病房天花板,他呆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為何會在這。
窗外樹影搖曳,夜涼如水,病房內外一片安靜。
商皚眼睑垂下,側過身去,抱住膝蓋。
把身體卷縮成一團的姿勢,讓他感覺心中總算少了幾分空落。
察覺到自己的心情,商皚可笑地彎了下嘴角,複又睜開眼眸,略有自嘲。
“咦,商皚你醒了?”
猝不及防撞進心頭的聲音,讓他猛然睜大了眼。
好像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滴進心湖,在一圈圈漣漪中瞬間伸展開枝丫,一節一節無休無止,穿透他每一處血脈,堵死了每一絲的縫隙,漏不進一點天光。
紀湫喊了一聲,沒見商皚動,屏着氣息繞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明明醒着卻不理人,讓她白擔心一場,以為出了什麽事。
“你知道嗎,你無緣無故從樓梯上摔下來就昏迷了,醫生說他查不出什麽病狀。”紀湫壓低了聲音湊過去,“是不是其他什麽方面的問題?就類似于你突然變狗,突然變小孩……”
商皚視線落在枕邊,“是的,你說的沒錯。”
紀湫眨眨眼,“那是不是說,沒什麽大事?”
商皚不由自主地擡起眼,漆黑的瞳仁上,映出的全是紀湫的縮影。
她湊得太近。
商皚睫羽輕顫,眼睛裏忽然就像是鑽進了冷風,澀得他連忙避開,“……嗯。”
紀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複又看他,“那你一個人可以嗎,我要回家了。有什麽事可以叫護士。”
紀湫話音落下,看見商皚的神色有一抹不自然閃現,依稀像是要拒絕的樣子。
但紀湫在問這話的時候,卻沒有想過會得到拒絕的答案。
畢竟她本來和商皚又不熟,對方想必也是差不對的感覺。
留夜照顧這種事情,不可能在他們倆之間發生。
商皚确實沒有什麽理由把紀湫留下來。
“我跟你一起回去。”
紀湫微愕,眨眨眼,看向他伸出被子的一截手。
商皚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的袖口。
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但臉上毫無可憐神色。
他有理有據地補充,“這床睡的我不舒服,還有這裏的空氣,太難聞了,燈光也讓人心情不好,連外面的月亮也看不到。”
紀湫眉梢抽了抽,“商皚,你是豌豆上的公主嗎,嗯?”她忍不住戲谑他,說完就擡起墊子一角作勢要找什麽東西,“我看看,下面是不是被護士姐姐放了豌豆?”
商皚無語地把她的手撥開,紀湫趁虛而入,突然把冰涼的一雙手往他被窩裏,他驟然睜大了眼,趕緊要去攆開那只小一般蛇亂竄的手。
“紀、紀湫你別亂來!”
紀湫滿臉惡劣的趣味,之前跟他鬧慣了,看他小臉通紅,驚慌失措,就越加來了玩心大起,往他咯吱窩和肚子撓。
商皚似乎并沒有餘力應付,以至于他都沒有進攻過一次,只顧着慌亂放手躲避,并不太像他本該有的作風。
紀湫卻毫無所覺,得逞後就更加沒有道理了,眼角閃過一絲狡黠,往他肚子一抓。
明明那只手病得像塊冰,觸及肌膚卻燙的他一陣心驚,他心尖猛縮,身體反應過度,哐當一聲翻下了床,四仰八叉地落在了地面。
紀湫大驚失色,連忙過去看,卻對上商皚一雙幽怨的眼睛。
她沒忍住笑了起來。
待她笑夠了,房間裏蕩開商皚束手無策的聲音。
“紀湫,鬧夠了就帶我回家。”
沒有起伏,像是在敘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紀湫站起身,抻了個懶腰,斂住玩鬧的心思,疲倦打着哈欠的同時,自然地拉住商皚的小手。
商皚藏在低處悄悄打量的視線一熱,來不及驚訝,被她扯得往前搖晃幾步。
大概是經歷的了一件驚險的事,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回呼吸。
淩晨一點的住院部,走廊很寂靜,只有偶爾來往查房的醫生和護士。
慵懶棕色頭發的女子,神色迷離得走路都在飄,好像随時随地都會倒下睡着。
她松松垮垮地垂着手,沒有要牽着誰的意思。
只有慢慢跟着她腳步的半大孩子,努力用那只不算靈巧的小爪子,稚拙地抓住她的虎口,有時她下意識打哈欠要捂嘴,擡手就抽離開,但小朋友卻始終一次又次,堅持不懈地要把她找回。
明晃晃的燈光照在她安靜的側臉上,小朋友悄悄擡着頭看她,像是在打量一件奇妙的事情,帶着幾分懵懂失神。
路過的護士忍不住捂着心口。
小朋友乖乖巧巧也不鬧騰,一聲不吭,很是照料媽媽的心情,害怕自己會走丢,每次都很認真地主動伸手拉住媽媽,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大人,像是在悄悄思考着怎麽才能讓媽媽開心舒服一點。
這幅場景落在她們眼中,那份萦繞不開的濃情蜜意,只能被歸結為親情。
商皚認真地感受着時間流逝,連帶着紀湫那一份,一同體會。
坐在出租車後座上,他靜靜望着淩晨城市的街道。
窗戶玻璃映着五彩斑斓的燈火,還有紀湫安詳睡着的影子。
城市的另一頭,卻無聲無息地醞釀着一場風暴。
姚萬鈞在別墅的露臺上,凝視着城市半空那團被光穿透的雲霧。
他的腳邊是一地的煙頭。
楚月和楚賢到的時候,姚萬鈞回過頭來,那滿眼猩紅的疲态,将兩姐妹吓了一跳。
她們從未見過姚萬鈞如此反常的一面。
印象中,姚總從來都是成熟睿智的,好像做什麽事都能游刃有餘,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極了一只被打得丢兵卸甲滾回老窩的喪家之犬。
姚萬鈞眼睛一沉,像是看透了楚賢此刻展現的訝異,他顯然很是不舒服,咬牙一笑。
楚月吓得膽戰心驚,連忙過去。
“感謝姚總願意再見我們……上次是我們的錯,請姚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話音落下許久,姐妹倆都沒有聽見頭頂傳來任何一絲動靜。
楚月不由毛骨悚然。
她們走投無路的時候遇上了姚萬鈞,當時還以為是傍上了大佬,可誰知道,卻是遇上了一只狡詐的老狐貍。老狐貍把她們玩弄于鼓掌之間,不僅沒有“辜負”她們賣力的獻媚讨寵,還把她們當做間諜工具驅使。
可惜,她們一敗塗地。
成為棄子的二人,再次前途未蔔。
一周前親自上門請罪,寸步不離地在山裏涼亭等到現在,才終于被準許入內。
兩姐妹惴惴不安地咬緊牙關等待即将到來的命運。不論是好是壞,她們都沒有退路了。
“好啊。”
楚月擡起頭去,對上姚萬鈞滿布陰翳的臉。
此時,他正用那雙銳利奸詐的眼睛審視着,語氣慢條斯理,“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