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商先生成人後,渣渣們就…… (1)
時間快到了, 商皚和助理正要出發,便聽見門裏響起紀湫的含着睡意的聲音,“出去記得把垃圾倒了。”
助理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這搞什麽?
夫人和總裁表面上分居鬧離婚, 結果暗地裏偷偷私會?
很快, 助理想明白了——難怪要選這種“魚目混雜”的小區,原來就是為偷情掩人耳目!
怪哉!好好的夫妻不做, 非要搞得像偷情一樣。
無視助理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商皚面無表情, 回頭麻利把塑料袋一攏, 順帶還收拾了茶幾上的瓶瓶罐罐, 俨然一副飽受生活毒打的已婚婦男。
當看見自家總裁, 穿着高定西裝,提着印有輝家logo的垃圾袋, 走出職場精英領袖風範時,助理的表情是欽佩的。
垃圾袋似乎也有了人生唯一一次高光時刻,标語“綠色生鮮, 您值得擁有”仿佛也大放異彩。
商皚随手将垃圾袋扔進樓道的大桶,還順帶跟那位幫過他忙的清潔工大爺打了招呼。
大爺尴尬地應了一聲, 只覺得很驚訝。
自己分明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啊!
不過, 這語氣還有高冷的眼神怎麽好像……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只每天叼着垃圾來扔的勤快大金毛。
有一次金毛夠不到桶邊, 差點掀翻了整層樓的垃圾, 大爺幫忙給接過來扔了;還有一次金毛不小心被亂漁網線纏住了腳, 大爺幫着給剪斷了……
從此, 大爺和狗結下不解之緣。
助理颠颠地跟在商皚背後, 看到這裏,心中已經開始翻江倒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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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憶裏的總裁,平時不是整天陰郁着一張臉, 就是在給別人施加陰郁,偶爾走路帶風地行走在公司裏,也像是馬上要趕去教訓什麽仇人,于他面前,遠近員工無不敬而遠之,打招呼都在跟蚊子比高下。
這種薄情寡義的商人,如果不是為了十幾個億的利潤,怎麽可能主動跟別人問好?
真是活久見!助理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嘤——不是夢。
商皚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享受着久違的惬意。
可憐見的煙瘾。
他掐着煙,慢慢思考,目光一如既往地淡然,“你聯系一位醫生,給夫人處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
助理如夢初醒。
商皚走後,紀湫在房間裏睡得昏天黑地,偶爾起來倒一杯水。
正午時分,警察過來了解情況,做了筆錄。
一系列工作完成,紀湫重新回到被窩修養。
此時樓上開始忐忑不已。
陳香和老邱四處打電話求助邱輝以前所謂的“道上”朋友。
老邱急忙翻查着通訊錄,身邊陳香哭哭啼啼給女兒邱容打電話。
“容容啊,你哥哥要被拘留啦,怎麽辦啊,你快回來想想辦法。”
邱容聽陳香哭聲撕心裂肺,腦仁一陣陣疼,“媽,你找游大哥的電話,看問問他能不能幫忙。”
邱輝之前就是在這個“游哥”手下當小弟,因游哥的關系,邱輝也在那片區域混了個“哥”當。自以為當年混得風生水起,多虧了游哥的照應。這游哥在邱家心目中,也就成了只手遮天,翻雲覆雨的人。
老邱和陳香恍然大悟,趕緊撥通了游哥電話,大肆一番哭慘,再用兩三句話講明了邱輝處境。
游哥在對面表示同情萬分,“想我跟邱輝兄弟也是情同手足,這忙我不得不幫,必須得為您二老出口惡氣!”
所謂義氣都是假象,游哥近幾年也混得不行,轉行做了五金,然而從內心還是無比懷念被叫“大哥”的日子。且這事不難辦,送個人情得個尊敬,他還是樂意跑一趟。
老邱和陳香欣喜若狂,得到了肯定答複,又給邱容回了電話。
“容容,你游哥答應了,不過你這邊還是問問那個秦主管,他不是正追你嘛,這就是他表現的機會了啊!有了游哥的幫忙,再加上你那個主管,雙管齊下,一定可以把你哥哥弄出來。”
邱容臉紅了,“可八字還沒一撇呢。”
陳香:“你可得好好把握啊女兒,秦主管這麽難得的人才,你可不能放掉了。”
秦主管是邱容的上司,兩人正處于暧昧階段,邱容本身也十分欣賞秦主管優異的個人條件,但她還算清醒,正處心積慮欲擒故縱着。
邱容這邊答應了陳香:“好的,我晚上回來一趟。”
陳香和老邱辦完一切,提起的心總算放下。
事情告一段落,兩人怨氣冒起。
老邱怒氣沖沖,指天罵地,“現在的人,真是惡毒!你看看,我們當年裝修得好好的,非冤枉咱們,現在生意也不好做,憑什麽要給她修整?”
陳香:“就是!看她一身的名牌,也不缺錢,何必跟咱們可憐人過不去,上次我捏她衣服,嘿!碰都不許碰咧,以為自己真有多金貴,金貴就不要做這些肮髒事啊!”
老邱:“看着吧,想陷害咱們小輝,沒門!小游是什麽人物,有他出馬沒啥搞不定的,看她還怎麽嘚瑟。”
被稱之為“大人物”的游哥,咯吱窩夾着個皮包驅車趕去東園區別墅。
大哥的大哥,坐在高級真皮沙發上,對着一臉卑躬屈膝的游哥淡淡一笑,“正找你呢,就來了。”
游哥頓時樂呵極了,“吳老大有什麽難事,盡管給我說,我一定辦妥了。”
吳老大卻罕見地冷着臉,“我記得你下面有個小弟,好像叫邱輝是吧,你跟我說說這個人。”
于是乎,本來要去幫忙的游哥,就這樣送了個人頭。
傍晚的時候,邱容帶着秦主管一同趕到了家。
這個秦主管人長得肥頭大耳,形象氣質稍遜,但名校畢業,工作不錯,關鍵是對邱容殷勤,巴巴地為她做事,由此可見,今後結婚財政大權一定在邱容手裏。
後者是老邱陳香最看好這秦主管的原因。
瞧,秦主管聽到點陳香家中遇到麻煩的風聲,就忙不疊跑來了。
在簡單的客套話後,談話進入了正題。
邱容:“媽,游哥現在這麽說?”
陳香一聽,臉色就不對勁了。
原本稍緩和的心情,在幾番被游哥挂斷電話後,變得憂心忡忡。
陳香有些支吾:“可能人家在忙生意,還沒來得及回複。”她擡頭看了看對面小秦,“不過我現在除了小輝被拘留的事情,還有官司的事情。下面那個女人說,要跟我們走法律程序。”
小秦聞言後,臉上出現自信的笑,“放心阿姨,打官司并不是誰都打得起的……”
紀湫在家裏對着茶幾上破碎的翡翠發呆。
記憶中,這塊翡翠是傳家寶一樣的存在,此前在與邱輝争執中,不慎碎成了兩半,也不知能不能修複。
正在發愁的時候,密碼門開了。
紀湫吓了一跳,驚慌中與商皚對上目光。
她不由打量商皚兩眼。
看慣了大金毛的樣子,還不習慣他西裝革履的模樣。
高挑筆挺的身材,撐起雙排扣深色高定西裝,整日的奔波忙碌中垂下一縷黑發,落在眉梢。一雙漂亮冷清的眼睛掩在金絲框鏡片後,眼睑褐色沉澱被洇得深郁,猶如畫中筆墨細細描摹。
紀湫微微氣滞,抱起身邊枕頭,“你怎麽來了?”
商皚的目光依舊很淡,原本憂郁深情的相貌卻因冰冷而顯得難以接近,此時他正以這樣形象,對着紀湫遞了遞手中的食品袋,用行動回答。
紀湫不敢相信,商皚竟然給她帶了吃的。
過于荒唐的現象,導致紀湫眉頭一皺,“從哪裏給我打包的剩菜?”
紀湫的重點在“哪裏”,而商皚的重點在“剩菜”,由此他要氣死了。
沉斂的一張俊臉,就宛如瞬間裂開。
“什麽剩菜,是……”特地點的。
但下意識話鋒一轉,“是的,就是剩菜。”
紀湫不介意,餓了一整天的紀師傅,蹦蹦跳跳地就打開了蓋子。
新嶄嶄的飯菜,以經驗看來,應該是沒動過。
于是她趕緊腹诽了一句商皚還算有點良心,以表敬意。
身後的商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他是怎麽一本正經歪曲事實的?
顯然,以紀湫這種老沙雕,是識別不出老傲嬌的。
商皚無言退出門去,習慣性地掏出一根火腿腸,往嘴裏遞。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狗了,所以這是鑽石級別的德國火腿腸。
火腿腸兄:何以價格論物種?膚淺至極!
由于這幾天深入參與房屋漏水問題,商皚對這間屋子有了奇怪的責任感,所以他從內而外地認為自己有義務提醒一下樓上。
商皚慢條斯理上樓的過程中,秦主管正滔滔不絕地講述着自己的優異律師資源:“蔣律師是政法大學的高材生,為公司打過不少的官司,是徐par最年輕能幹的下屬,普通人請不起這種大律師,您放心吧,就算打官司,我們也贏定了。”
話沒說完,門鈴響了。
還未從秦主管畫大餅的激動中回過勁來的老邱,笑咧咧地開了門。
看見門口站着的陌生男人,老邱神色微愕,“您找誰?”
因見着他姿态不凡,語氣下意識就有禮了許多。
商皚一如既往地高冷,短暫的沉默讓屋內衆人目光齊齊吸引了過來。
商皚眼眸微轉,望了一圈,沒見着那個被他吓得尿褲子的男人。
但與屋內一個年輕女人和青年男人對上了目光,并成功收獲了瞠目結舌的震驚表情。
顯然商皚并不關心,只不緊不慢地道,“簡單幾句話,交代了就走。”公事公辦的語氣猶如會議不容置喙的指揮,“明天集團的徐律師會全權接管漏水侵權的案子。以及,別在給你那寶貝兒子添亂了。”
商皚說完就準備走,身後的陳香卻立刻跳起來,推開一臉懵逼的老邱,“你又是誰,那個女人找來威脅的?我告訴你,我家小輝也是上面有人的!”
陳香話沒說完,邱容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兩母女糾纏吵罵不休,最後在商皚臉上出現笑意的時候戛然而止。
商皚靜靜地看了對面人半晌,“我是她丈夫。你們侵害的是我們的財産。”
說罷,在對面幾人各種意義上的驚愕目光中轉身離去。
然,剛走了兩步,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
“商總,商總您等等!我有話要說!”
邱容氣喘籲籲地小跑,在商皚轉身時氣息一凝,話音斷斷續續,“我……我有話說……”
邱容身後站了老邱和陳香,以及蠢蠢欲動的秦主管。
商皚顯然并不認得此人:“你誰?”
邱容咽了咽:“我、我是邱輝的妹妹,我也是今天剛知道這件事,對此我表示萬分抱歉……”
商皚打斷,“你是我公司員工?”
邱容勉強一笑:“不是,我哪有那個能力進您的公司啊,我只是您家的園藝管理師,在二夫人那裏做事——我哥哥有眼無珠,冒犯了您和少夫人,實在是太無禮了。我一定會負責這件事的,您放心,我馬上就會請裝修師父上門修理。”
商皚:“嗯。”
一大段的話只得了他一個語氣詞,邱容尴尬地咬了咬牙,“就是不知道您能否放過我哥哥……”
邱容低着頭,表現得楚楚可憐,頓了頓才惶然無措地擡眼看看商皚。
卻見商皚眸子裏只有滿滿的譏諷,像是在看荒唐的笑話。
懶得多說一個字,揚長而去。
後面的陳香顯然是完全沒弄清楚狀況,紅着一張臉過來指責本就難堪的邱容,“你為什麽要跟他低頭啊!明明不是咱們的問題啊。”
邱容簡直要急得哭出來,“他是我東家!整個商家都是他的你懂不,我大老板!所以你別說了,還嫌我不夠丢人嗎。”
陳香:“他是你老板?那為什麽你老板住這裏?還有,你老板這麽有錢,為什麽還要訛咱們!”
邱容六神無主,想去捂住自己母親的嘴,卻不想陳香越說越起勁。
直到後面的秦主管從身邊越過。
邱容大驚失色,将他拉住,“秦主管,您先別走……”
哪知那秦主管全然與之前判若兩人,“放手,我可告訴你,我跟你什麽關系也沒有。”
邱容拉都拉不住,秦主管扭頭就跑了。
這下陳香是懂了。
剛剛那個男人,是比秦主管還大的官啊。
陳香哭喪着臉,拉着邱容,“容容啊,你秦主管不幫咱們了,你要不去跟你老板說說,讓他想想辦法,你不是他員工嘛,那個……照顧花草也算是員工嘛……”
邱容簡直崩潰了,“你也是想得出來。我工作都還不一定能保得住。”
陳香身子晃了晃,恍惚地“啊”了一聲。
身後的老邱茫然道:“那我兒子怎麽辦啊,我兒子怎麽辦啊,他這麽可憐……”
這時電話響起,老邱趕緊接起電話,“小游啊,事情怎麽樣啦?”
哪知電話裏的游哥也一改早上的溫和,大罵出口,“呸,以後別再打電話給老子,你家孽障自己犯了大事,被刑事拘留,你他媽說都不說一聲,害得老子差點栽了,警告那小子,以後我跟他就是仇人了!”
老邱毛骨悚然:“你說啥,刑事拘留?”
游哥早就沒了耐心,一下子挂了電話。
老邱兩只眼睛一黑,就往地上倒。
傍晚的時候,老邱低血糖好了。
他躺在床上無力地哭,“我可憐的兒啊,那商家不是東西,竟然用強權害我小輝。”
陳香咬牙切齒:“淨知道欺負窮人,呸!我就不信了,咱總能找到辦法!”
陳香怒火攻心,尤其是看到自家老頭子氣暈,而自己女兒苦心經營的姻緣被毀後,她更是怎麽也無法釋懷。
當天夜裏,陳香找到了表侄女,打算在網上曝光此事。
侄女今年才十七歲,正是熱血青春的年紀,一聽到強權壓制小老百姓的事情,立馬就激動了。
女孩常年沖浪追星,略懂營銷號等等套路,立馬就聯系了一個網上的姐姐。
“商家”,好大的味道,衆多無良媒體紛紛循着味找上了門。
此事發生時,紀湫正在沙發上喝着三鮮湯。
商皚從醫藥箱裏翻找,對着助理發的醫囑仔細勾兌藥劑。
紀湫挺着圓滾滾的肚皮,惬意地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微眯着的眼睛不經意瞥見對面像在搞化學實驗的男人。
“你在幹什麽?”
商皚無應答,一手拿着藥品,一手抽出棉球,徐徐走了過來。
“起來。”
紀湫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男人,疑惑着起身。
商皚将表情愣怔的紀湫揪着衣服一提,直接就給調轉了個方向。
紀湫正詫異,忽然間後脖子就出現了冰涼的感覺。
她渾身一緊。
“我後脖子也有傷嗎?”
商皚沒有回答她,一只手穿過他細軟的黑發,輕輕撩起,露出雪白的一截後勃頸。
脖子在磕到硬物時有觸目驚心的淤紅。
“有,不過沒有你側脖子嚴重。”
溫熱的氣息撲在皮膚上,冷茶香絲絲縷縷将紀湫包裹。
她感覺到拘束,每個毛孔都在叫嚣,險些一個激靈。
紀湫咬住下唇,想拒絕,想遠離,卻又因害怕失禮而遲遲未有動作。
猶豫糾結的時刻,發絲牽動吸引了注意力,事情開始朝着更加猝不及防的未知領域發展。
商皚指尖一碰到紀湫的側脖子,她就像是被芒刺紮了一下,往旁躲開。
恍惚着聳拉腦袋,直到胸口酸疼,才驚覺自己還憋着氣。
商皚微愕,動作僵在幾厘米開外,“弄疼你了?”
紀湫唇瓣發燙,眸光閃爍着沖他飛快一瞥,然後吞吞吐吐,“你……可以稍微輕一點。”
心猿意馬下,匆匆找了個借口。
但很快又越加心虛起來。
好在長發籠在一側,恰能能掩蓋住她的緊張。
就在她好不容易輕松了些,側脖子忽然一癢,大片大片的酥麻襲來,夾雜着的濃郁到令人心驚的冷茶香氣。
這次卻不像方才那樣淺淡溫和,而是激烈的,帶有攻擊性的。
就像一只從深淵和黑暗裏伸出來的爪子,用與之千差萬別的溫柔在輕撫。
紀湫此時像極了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炸毛了。
她跳到一邊,陣腳大亂地望他,“你你你你……為什麽吹氣。”
商皚訝異:“你不是疼麽?”
他表情那樣無辜,理由那麽充分,足以讓紀湫在安靜兩秒後,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瞧瞧,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惡女配是不會害羞的!
紀湫漲紅着一張臉,義正辭嚴,“本宮乏了!你退下吧!”
粉拳頭攥緊衣衫,僵着兩條筷子腿走進卧室,機械地将門關上。
留在原地的商皚,在思忖了幾秒後,他纖長的手指捏捏柔軟棉球,眸子清淩淩地閃爍着。
轉身悠哉走去藥箱,慢條斯理地将瓶子一個個歸位,拎着瓶蓋,把商标扭朝準同一個方向。
手指心不在焉地在停留在瓶身,唇弧淺揚。
幾顆從搖籃裏偷摸出來的星星,路過時不小心絆了一腳,跌進了他湖光山色的眼睛裏。
紀湫将自己捂在被子裏,直到快要把自己悶死,才探出頭來。
她暴躁地拿起手機,準備找找歡樂,來轉移注意力。
注意力确實得到了有效轉移,因為如今有一條很恐怖的熱搜,高挂微博搜索榜。
後面竟然顯示的是【爆】
只因标題有個醒目的“商氏”。
紀湫點開頁面一瞧,一個名為“公道在人心”的新賬號寫了一篇長達幾千字的小作文,控訴商氏現任總裁利用權錢欺壓無辜小老百姓。
由于消息過于勁爆,轉發量堪稱飙升,紀湫又驚又怒,跳下床開門找商皚。
當事人商皚敞着長腿,悠哉悠哉地靠在沙發上,兩只眼睛閉着,金絲框眼睛捏在手裏。
如今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領口隙開,仰躺的姿勢喉結更加突兀,皚如白雪的薄皮被撐得圓滾,引人揉捏。
這樣詩情畫意的美人入睡圖,被紀湫一個枕頭給打破。
“你還睡覺?”
商皚半睜開眼,喉結滾了滾,發出個悶悶的音調。
“嗯?”
紀湫無奈:“你家出事了。”
商皚神色未變,“哦……”
紀湫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生氣,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沒走。
商皚側過頭去,任由睡意猖獗,但卻又惦記着什麽似的,不肯睡沉。
他微惱地睜開眼,卻見紀湫還沒走。
模糊的視野裏,商皚依稀見到紀湫整個人似乎不太對。
戴上眼鏡,他調整了一下疲勞的眼,看到紀湫低着頭,兩只手攪成一塊。
商皚從沙發上直起身,眉梢壓着一絲不解,“你這是怎麽了?”
紀湫愁着一張臉,也不看他,“你是不是被我給連累了。”
紀湫抿着唇,眼神直直地放在地面。
任何事情上,紀湫都很厭煩連累其他人,尤其還是原本不該再有牽扯的商皚。
此時的她,心情相當複雜,也相當憤怒。
就在這份沉重情緒往心頭狠狠積壓的時候,頭頂忽然按下一個大掌,力道輕緩地在姑娘柔順的發頂揉了揉。
紀湫驚醒,擡頭看去。
商皚也看着她,薄紗似的暖光灑在身後。
闌珊處,一雙浩瀚深沉的眼睛裏,揭開終年迷霧,露出斑斓璀璨的星河。
星河大概又落進清澈的水裏,滌蕩着溫情光色。
紀湫愣了好久,才确定這大概是一種微笑。
可她仍舊毫無真實感,甚至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癔症了。
四周很安靜,月光從窗簾的縫裏擠進來,照在一片倦意的植物葉片上。
靜默了良久,商皚的笑容變得濃稠,且充滿深意,“你在擔心什麽?”
那雙疏懶的眼一旦溫暖起來,就像是陳釀的酒,猛烈綿長的醉意會将你困在虛妄繁華的圍城。
此時商皚嘴角泛着一絲玩笑,像是在看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動物,包容而寵溺着她的單純。
這一個反問,讓紀湫敏銳地嗅到了來自老狐貍游刃有餘的套路。
她自然不入圈套,皮球踢回去,“你認為呢?”
商皚戲谑:“我認為?”他假裝思索,“怕我破産,你以後你只能跟我吃苦受累,再做不了富太太?放心,幾件好看的裙子還是能買得起的。”
紀湫氣得瞬間忘了剛剛的擔憂:“你怎麽就認為我只圖你的錢!”她分明能夠很獨立好麽!
商皚恍然一聲,有意曲解為,“哦,原來除了錢還有圖的,太貪心了。”
裝不知情她的心急,裝看不懂她的在意,甚至還當熱鬧在看的樣子,俨然又回到了那種滿滿套路的日常。
紀湫不想說話了,“那你自己看着辦。”
避免被套路最好辦法,就是少說話。
所以她再一次關上門,拒絕聊天。
門外商皚終于笑了出來,情緒難得地高昂。
商皚甚至不知道為何把紀湫折騰得這般面紅耳赤無言以對,自己卻會意外流露滿心愉悅。
分明他這樣無聊,心裏卻像是打翻了一罐子的蝴蝶,竟這般流連。
夜色如水,暖氣機淺低低打起呼嚕。
商皚立在滿地月光裏,摸出手機。
接通的那一刻,烏雲蓋過了明月。
“喂,到哪兒了……”
簡單交代幾句,垂眸在頁面來回滑動,舌尖抵着牙根,牽起唇角一抹銳薄的弧度。
對于今日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他始終一臉的無所謂。
這一夜,反而對于樓上來說,瘋狂又緊張。
不斷的聲讨,接踵而至的叫罵,輿論似乎毫無疑問地偏向陳香這個受害人。
陳香看着衆人的私信安慰,喜極而泣,激動地拉着老邱,“我們兒子有救了!”
老邱也很欣慰,“看來老天有眼,也并沒有縱着這幫惡霸!”
陳香憤世嫉俗:“我們小輝為人淳樸,又孝順,這樣好的孩子,怎麽可能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來!”
老邱:“是啊,小輝從小就聽咱們的話,絕沒有反抗的時候,乖巧又懂事,勤奮又節約,這次也就是命不好,得罪了這種目無王法的□□!曝光他!看這些人還敢不敢不拿咱老百姓當回事!咱們雖然窮,但骨氣不窮!”
同樣的,網友們在閱讀三篇小作文的時候,也在同情這個“樸實本分”的男人,并對大資本主義集團口誅筆伐。
然而就在淩晨,群情激奮的時候,A城安南區派出所發布了一條公告,通報了邱某犯罪事實,簡單說明當年經營違法高利貸行為時,參與毆打欠債人致死的事實,現目前已對邱某刑事拘留,之後情況正在偵辦當中。
同時并對賬號“公道自在人心”進行嚴重警告,其歪曲事實,損害企業名譽,消費公衆情緒的行為,是絕對不可取的!
再次提醒各位網民,切勿輕信謠言,以謠傳謠。
各位網友一窩蜂地湧入“公道自在人心”的賬號,發現微博已經清空。
衆人一片嘩然。
【什麽?刑事拘留?為什麽要隐瞞這麽關鍵的詞彙?】
【刑事拘留能一樣嗎!這種人活該!】
【我去,惡霸先告狀,這是個什麽品種的父母,自己眼中的乖乖仔,在外面是窮兇極惡的大惡棍,虧我還為這個“樸實本分”的人難受了一整天。】
【商氏是老牌大企業,無論在扶貧還是□□中,都是第一個捐款支援的,是實實在在的愛國企業,我原本就怎麽也不相信人家會做惡事,現在看來,沒信任錯!】
【所以是這家人父母自以為兒子沒犯錯,所以才跳腳反咬商氏一口吧,就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呗。】
【那當然,這罪犯的父母可是覺得自己兒子乖巧本分呢!】
【典型的自欺欺人,大白蓮,全世界都對不起我,全世界都是錯的,可憐的只有我一個!可惜了商氏,這麽大企業,也能被個蛀蟲構陷!事實證明,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我也是驚呆了,什麽人都敢往首富身上潑髒水也不看看人家為經濟和開辟國外市場做出的貢獻。】
【商氏告他啊,這是诽謗了好吧,指不定是後面誰在搗鬼!】
【就是典型的仇富!自己不相信兒子犯罪,就找各種借口,剛好對方又是商家這種豪門,就想出了個陷害借口,還自鳴得意呢!結果人家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呵呵,打臉了吧。】
【我最惡心的一點是,沒有錢打官司,就曝光到網上利用網民施加輿論,簡直是又蠢又壞!】
一小時前還興高采烈,以為兒子沉冤得雪的陳香和老邱,正坐在派出所裏,喝着茶,接受批評教育。
商皚正坐在辦公室,聽助理報告着股票增長情況。
事實上,在消息曝光之前,商皚就得到了消息,對方以此要挾,要了高價,商皚一個字都懶得回應。
以為能要挾得了首富的媒體記者,在這十拿九穩的問題上吃了個閉門羹,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然這事其實相當正常。
A城首富如何能被區區小事絆住手腳?答案自然是對手的推波助瀾,商皚按兵不動,任由對方傾巢而出,當抓到馬腳,便立馬抛出殺手锏挽回公司形象,同時弄一波宣傳。
就連連夜緊急下達通知的董事會,也反而成全了商皚的反将一軍。
旁人哪能猜到這短短幾小時的腥風血雨,以及豪門內鬥的暗流湧動?
媒體興風作浪之中,網友義憤填膺之時,商氏內部已完成了大刀闊斧鏟除異己的任務,當那巨大的會議室門被推開,商氏的天空已變了一副模樣。
紀湫中午爬起來,被樓上叫罵聲吵醒。
“你們就知道兒子兒子,女兒不是親生的對吧,你為什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就在網上曝光!你女兒的臉怎麽放,你倆想過沒有!”
“現在好了,你女兒被辭退了,沒工作了!你兒子渾渾噩噩,沒本事,你女兒就得給他擦屁股,他要滿四十了,還是個媽寶男,都是你們害的!我也是你們害的!”
“從今以後,我沒你們這種父母!你們就只當生了一個兒子吧!”
……
紀湫嘆了口氣。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看來樓上那位姑娘,和父母決裂了。
物傷其類,紀湫也有這麽個糟心的哥哥,屬實也有點感慨之意。
她揉揉頭發,打開微博刷了幾下,登時臉蛋子紅了。
紀湫一下子坐起身,愠怒地給商皚發了條短信。
【你早就心裏有數了對吧!每次都不跟我說,騙子!】
現在想來,商皚就是不願意把話說明白,吊着她性子,故意肉麻她,讓她自己放棄刨根問底。
何必呢?
何必呢!
搞得她很想知道一樣。
商皚手機震動時,正領着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往分公司奔去,餘光瞥見手機屏幕探出一條消息。
僅僅只是浏覽一眼,腦海裏便會自從出現那張怒氣沖沖的俏麗小臉。
說着:“大騙子,每次都不跟我說,害我白擔心一場!逗着我好玩是吧!”
立于兩側抖得跟篩糠似的員工碰巧擡頭,瞧見商皚那張提刀清算的冰塊臉,竟然撥雲見日。
衆人甚異之。
陳香老邱這件事在親戚朋友面前傳開了,他倆臉上無光,成日沮喪。
企圖聯系了當年自己家的裝修公司前來解決問題,誰知裝修公司電話打過去竟是停機,這可急壞了兩口子。
這下兩人慌了,唯恐樓紀湫下損失越多,賠償就越多,于是迫不得已向找了另外的裝修師傅。
新找的裝修公司師傅将地板一撬開,下面全是積水……
陳香和老邱登時連那唯一的僥幸也破滅了。
以前他們總認為,紀湫是受損失的一方,他們完全可以不慌不忙地拖着,讓對方苦不堪自己修補。
畢竟對方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哪裏鬥得過他們?
誰知紀湫膽子這麽大,一下子就要給他們告上法庭,主動被動就立刻給颠倒了過來,老邱陳香始料未及,可不能如之前那般從容了。
可老邱夫婦怎麽可能是能打開錢袋子的人,當下就把矛頭對準了自己的裝修公司,想要控訴他們當初裝修偷工減料,防水缺漏。
誰知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家裝修公司早就因為資金鏈斷裂而垮掉,老板也消失不見。
投訴無門,又找了當年負責老邱房屋的工程經理,誰知人家翻臉就不認人,電話直接掐了。
要知道,這可是當初老邱認為的“正道之光”啊!
現在呢?老邱放出話去,說要打官司,這家“正道之光”明明白白地說了,老邱夫婦不敢也沒這個能力打官司,就這樣從容不迫地拖着,置身事外地躲着,看誰耗得過誰。字裏行間透着一股從眼皮縫裏看人的架勢。
老邱傻眼了。
事實證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今天陰別人,明天就會被別人陰。
陳香自掏家底拿錢給修補,兒子坐牢,女兒離家出走,媳婦也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她心中多有不悅,越發瘋魔地在底下休閑區數落紀湫的不是,有一次被紀湫給聽到了,直接上前去将她反駁得臉色青黑。身邊的老太婆看盡了笑話。
陳香應該是再也不敢,紀湫轉頭就在拐角遇上了一位身姿高挑的長發美女。
美女一身職場精英般的千鳥格套裝,頭上一頂時髦的闊沿帽,唇紅齒白黑墨鏡,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