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乖姑娘
程西寧只覺得自己手腕的骨頭像是快要被捏碎了似的,疼得臉色泛紅,忍不住脖子瑟縮。
趙郁斜眸看了眼嬌芙,只見她被柳媽媽抱着毫無反應,那雙靈動杏眸空泛的盯着地面一處,像是只吓呆愣的小奶貓,不敢挪動腳步。
“三、三爺……”程西寧憋紅的臉色瞬間蒼白,他哪裏知道趙郁在醉玉樓,若是知道他在,他恐怕就不會這般魯莽,好歹謀劃再三。
嬌芙被柳媽媽推到趙郁身邊,她嚴嚴實實躲在趙郁身後,還在擦着自己手,纖白的指尖被她揉得紅紅的。
“程公子還有話要說?”趙郁将視線落在程西寧身上,恰好捕捉到他眼底的不甘:“程公子好像不甘心?”
“沒、沒……西寧不敢。”冷風蕭瑟的天氣,程西寧卻只覺得渾身發冷,額間豆大顆冷汗滑落,恍惚間自己好像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
趙郁眉頭微蹙,在衆人都未反應過來忽地用力,大風肆虐下只聽見骨頭咔嚓的聲音,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此番只是卸掉你一只手,若再不安分敢亂瞟動手,別怪爺将你這雙招子挖掉。”趙郁暗沉的眸子半眯,眼底神色不明,在傍晚顯得無端滲人,銳利猶如刀劍的眉微擡,盯着程西寧低沉出聲:“程公子可還有疑問?”趙郁素來說到做到,沒人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
冷厲殘酷的威壓氣勢猶如千鈞般懸在頭頂,程西寧害怕得腿腳發軟,聲音顫抖得厲害,忙不疊點頭:“沒、沒疑問,多、多謝三爺饒我一命。”生怕自己回答慢不是手被卸掉,而是腦袋搬家。
趙郁嫌棄的松開手,程西寧頓時癱倒在地,臉色蒼白捂着右手臂,疼得在地上打滾,痛苦呻/吟。
程四趕忙上前查看,試圖扶起程西寧。他碰到程西寧的手臂立馬猶如受到驚吓般縮回,程西寧的手臂軟趴趴的無力下垂,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軟趴趴的。
程西寧坐在地上面目猙獰,嘴裏不停地哼着疼,整個手臂擡都擡不起來,結果程四猛地碰他痛處,讓他手臂更加像是被針紮似的。程西寧擡起另外一只完整無損的手,狠狠甩在程四臉上,咬牙切齒地低吼:“你想疼死老子啊!”
程四捂着迅速紅腫的半邊臉,不停低頭認錯,不敢再碰程西寧,程西寧又拿腳狠狠踹程四,“你是死的啊,還不快把老子扶起來!”
聲音有些吵鬧,趙郁眉頭微皺,程西寧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緊張地瞥眼往前方望去,就對上一道冷淡目光,他趕緊收回視線,不敢再出聲,扶着程四灰溜溜的跑了,甚至與這位素有閻王之稱的三爺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見程西寧跑得慌不擇路,估計不敢再來找麻煩,柳媽媽肩膀一松,神色明顯放松下來,朝嬌芙的方向看了眼,叮囑了幾句讓她好好招待趙郁,也不再提讓嬌芙再去前面表演的事,十分識趣的離開。
嬌芙背過雙手,藏在袖子裏在前方帶路,弄琴和茍尋墜在後面遠遠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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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琴怕嬌芙吃虧不想跟太遠,好幾次就要上前守着嬌芙了,被茍尋拉了回去。茍尋瞪了弄琴好幾眼,果然不如嬌芙姑娘身邊的倚綠聰明,真是沒有眼色,這時候非得上去打攪作甚。
“不是說銀子給得足就見客?”
趙郁毫無預兆忽地停下動作,嬌芙跟在他後面差點直直撞上他後背,好在她反應迅速止住腳步,悄悄松了口氣快速往後退,拉開兩人距離免得真撞上這尊佛。
做完這些她才來得及擡頭,眼睛明亮而澄澈,倒映着趙郁五官分明,輪廓剛毅的臉。
他還記着上回她随口調笑的話,若不是他此刻提及,嬌芙都快忘記自己還說過這話了。
她看着趙郁,輕輕說道:“嬌芙也說過嬌芙挑食。”
趙郁眉峰微挑,不置可否,轉身繼續往前走,嗓音低沉猶如悶鼓:“若爺不出來你自當如何?”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嬌芙在明知察覺到他在假山後,還是未立馬向他求助,讓他有些詫異。
“自然是聽柳媽媽的話,她讓我如何便如何。”嬌芙的回答很老實,乖乖巧巧的看上去毫無威脅,她确實鮮少拒絕柳媽媽要求,随便問認識她的都能打聽到。不過她并未說完的是,她基本上猜透了柳媽媽的性子,柳媽媽不會做損害利益的事。
趙郁聞言輕笑出聲,似乎看透了嬌芙玩的小把戲,等到了北子閣瞬間比外面光亮許多,嬌芙這才發現趙郁懷裏一直抱着東西,小腹處鼓鼓囊囊的,不知那是什麽她沒敢把視線多停留。
趙郁倒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當着她的面将湯捂子拿出來,嬌芙一眼認出這是她給聞爾雅的那只湯捂子,“這東西是聞禮知拜托爺轉交給你的。”
“多謝三爺。”嬌芙溫聲道謝,準備接過湯捂子,伸出手卻不見趙郁将東西遞給她,她疑惑地看向趙郁。
趙郁緊随低頭垂眸,視線落在那雙嫩夷之上,纖白細長不管是在燭光燈下還是白日陽光下都煞是好看。
他道:“只一句道謝?”
“聞公子将東西交由三爺帶給我,還得我付報酬不成?”嬌芙下意識以為趙郁要問她要銀子,她護銀子跟小吃貨護食似的,銀子到了她手裏斷無再出去的道理,來不及思忖脫口而出:“三爺若喜歡可以拿走。”為了銀子湯捂子都能不要了,哪怕拿銀子再置辦只新的都行。
話音未落,嬌芙只見趙郁當了真。
嬌芙眼睜睜瞧着他将湯捂子收了回去,原先他準備湯捂子放在桌上的,如今被他穩穩當當地交到茍尋手中,耳邊響起冷然的聲音:“既然你不要,那爺便替你處理掉算了。”
趙郁深沉眸子看向嬌芙,恰好對上她欲言又止的小表情,問道:“你該不會在戲耍爺吧?”
一句話徹底将嬌芙要說的話堵截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難受,她嘴角微抿笑道:“三爺哪裏的話,它能得三爺喜歡是它的福分。”
話出口嬌芙便不由暗自懊惱,自己方才的舉動像是學了柳媽媽說話作态的精髓。
“是嗎?”
嬌芙篤定地看着趙郁,小腦袋重重的點了點,他若喜歡就拿去呗,左右不過是只湯捂子。
“就當做是三爺今日替嬌芙解圍的謝禮。”她擡手解開外身披風,屋內點了幾盆爐火熱得她身上冒汗:“三爺請坐,弄琴給三爺奉茶。”
趙郁掃了眼嬌芙露出的舞裙,星點紅梅墜在裙擺,腰間系着紅色絲帶,末端編着紅穗子,恰好落在腰際。
他收回視線,聲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到不近人情:“謝禮倒是不必,你只管練好童謠,等爺下回來驗收。爺花了大把銀子要的是真材實料,不是些糊弄人的假把式。”
這是不滿嬌芙上回不僅抱着琵琶唱童謠,還在內裏加了哼唱,她低聲應諾未曾反駁。趙郁說完擡腿就走,長腿一邁便走出好遠,嬌芙連忙跟上欲送他出門,連披風都來不及披。
臨到出門前,趙郁又毫無預兆的轉身,幸好嬌芙有前車之鑒,跟在他身後并未離他太近,她疑惑出聲:“三爺還有事?”
“你沒有別的話同爺說?”
嬌芙一下子愣住了,縱是她心思靈巧,這時也不太明白趙郁的意思。
餘光落在茍尋手中的湯捂子上,電光火石間嬌芙似乎懂了,大概是在惱怒她同聞禮知私下接觸。
她嗓音淺淺解釋道:“我與聞公子相遇實屬偶然,當時他陪聞姑娘在金良閣挑選首飾,聞姑娘上前同我搭話。天寒地凍,我見她指尖冰涼就将湯捂子送她了。”
嬌芙乖乖地站在趙郁身側,笑得眉眼彎彎,像是誰撒了一把星星落在她眼裏,嬌聲柔柔猶如蜜糖糕,聽在耳裏心裏甜甜的。但實際上她說話卻口齒伶俐,條理清晰。将事情托盤而出,解釋清了與聞禮知的關系,與他撇的一幹二淨。
“除此之外沒別的要說的?”趙郁沒料到嬌芙想到這事上,不用她特地解釋,那日他又不是未曾看見。
茍尋在旁都替嬌芙焦灼,主子都點得夠明白了,要說她第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心機深沉吧,結果偏偏這時候犯糊塗,乖巧用錯了地方。
嬌芙穿得單薄站在門口,風吹進來冷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小臉皺成一團,貝齒打顫開口道:“該說的嬌芙都說了,三爺若想留在北子閣,容我穿件衣裳。”傍晚的風着實冷得很,她又是站在風口,再等下去明日起來肯定得感冒。
“呵。”趙郁嘴角噙着冷笑,斜了眼嬌芙留給他的背影,“爺幾時說要留在北子閣,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等嬌芙拿上披風,趙郁早出了北子閣樓。
她系上披風趕緊跑了出去,腳下的路并不好走,踩雪咯吱咯吱的響,外面又下起小雪,嬌芙忍不住裹緊了身上披風迎風往前走。
她拿起披風的動作飛快,明明只耽擱了幾息,結果追出好遠都沒追上趙郁。如今這條路上望到盡頭,嬌芙站在大道上只能看見她一人,環顧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外頭,冷風淩冽肆虐,毫不憐惜往臉上刮,讓嬌芙思緒回籠,難道她又猜錯了那男人的心思?
他問她有沒有事交代,不是忍不了她私下與別的男人接觸?可最近并無其他事發生,只有今晚琵琶宴的事尚且能稱之為事,難不成而是想問今晚琵琶宴的事?
嬌芙搖頭,心中不免覺得好笑,今日表演上發生的事于醉玉樓的姑娘來說算是大事,可對趙郁這般出身高門望族,龍章鳳姿的人來說,他怎可能将其放在心上。
趙郁讓她交代與聞禮知的事,可以解釋為男人自尊心作祟。聞禮知是典型的風流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在衆人眼裏她目前好歹算是三爺的人,為了他名聲着想,确實不合适與聞禮知接觸。
要說他是有心過問今日表演的事,就讓嬌芙拿捏不定,他堂堂侯爺,手握重兵的将軍,沒事問姑娘間耍的小心機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