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惦念她
他沒耐心等人幾年長成,比起嬌芙反而水芙蓉更得他欣喜。季祜點了水芙蓉,柳媽媽立即笑着将她推上前,讓其他姑娘退出房間,包括嬌芙在內。
水芙蓉轉身回眸,見嬌芙挺直腰背毫不留戀的走出房間,她唇角勾出一抹豔麗瑰笑,她就不信嬌芙心裏真如表現出來的平靜。
能被柳媽媽稱為貴人很多,基本上進醉玉樓有銀子的都是貴人,可讓她費盡心思張羅姑娘伺候,還畢恭畢敬的極少,方才見面她就看出貴人身份絕對不一般,嬌芙看不出來?
柳媽媽把人帶出去,上下打量了眼嬌芙,她并未因為貴人沒選上她而露出遺憾的神色,想起方才嬌芙那番姿态,她嘆氣搖頭,并未多言,照理留西羅處理後續事情。
其他姑娘自動散了,她們不敢在北子閣樓多留。
不過有位着鵝黃色衣裳的姑娘慢了幾步,留了下來與嬌芙并肩同行,姑娘杏眸鵝臉,頗為俏麗,開口也是黃鹂般動聽的聲音,只不過話中意思卻誅心:“我原以為嬌芙姐姐定會被貴人看中留下,沒想到居然是芙蓉姐姐,嬌芙姐姐是不是要自暴自棄啊?”
現下誰都能過來挑撥離間了,嬌芙壓下想要挑眉的沖動,“能伺候好貴人誰留下都一樣,我為何要自暴自棄?”她開心着呢。
“大家都說你得罪三爺,往後日子不好過,嬌芙姐姐如果有困難可以和姐妹們說,咱們不會看着嬌芙姐姐不管。無論如何醉玉樓的熱鬧總會有一份屬于嬌芙。”
相由心生不是沒有道理,如今不顯往後都會自五官流露。明明天真無邪的面容非得露出濃濃惡意,硬生生破壞了張好臉,着實可惜。
嬌芙被人譏諷卻不顯惱怒之色,淡淡地笑了,猶如春風拂面:“清栀,你的名字名不副實。”
“你什麽意思。”清栀不解地看向嬌芙,不懂她為何還笑的出來,“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霸占醉玉樓花魁之位多年,別以為前頭熬了好久的姐姐們就服比她小好幾歲的嬌芙。如今她被傳出得罪三爺,居然都不知道焦灼,還像從前那般高高在上的挑自己的刺。
嬌芙伸出嫩若蔥根的指尖,清栀歪頭下意識躲避,卻見她溫柔地替自己理了理衣領,“清白留香的不好嗎?非得被人當槍使。”
在嬌柔甜蜜的嗓音裏,清栀竟然聽出幾絲被人看透的危險,她覺得肯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錯,可還是忍不住後退,故作鎮定地連聲說道:“你、你胡說!我什麽時候被當槍使!我說的都是實話,貴人就是選擇水芙蓉不要你,身為花魁的你居然輸了給她。”
越是驚慌失措越證明嬌芙說的對。
嬌芙看着清栀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噗嗤笑出來,故意跟着清栀方向走,于是清栀的腳步便越發慌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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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
嬌芙不急不慌地走着,團扇遮面眼睛彎成月牙兒狀,惡作劇得逞後的得意,步履輕快,她的心情似乎極好。
誰都不知趙郁借着假山遮掩觀摩了全程,身邊跟着侍從茍尋見人走遠,此處只有他和侯爺,便出聲提醒:“爺,咱們要不要去見王爺?”
趙郁望向前方,黑沉沉的眸子無甚情緒,“季祜專門選了美人伺候,打攪他興致作甚。”索性人在渝州留不了幾日,暫且忍忍。
茍尋恭敬應聲,心裏不免吐槽,那幹嘛急匆匆來醉玉樓,害得他以為主子來過一次便惦記上了。這才沒幾日就借口見祜王爺,來醉玉樓找姑娘。
結果只是聽兩姑娘拌嘴,真是白高興一場。不過那位叫嬌芙的姑娘,他好像在哪兒見過,就是想不起來。
茍尋來不及多想,就連忙跟上趙郁離去的腳步。
東夷因為主子前些年差點将他們王族一鍋端,難得安分下來。可如今北邊的鞑靼又開始動亂,安定久了欲意騷亂,不斷試探大周國力底線。
趙家子侄擊退了幾回,鞑靼不痛不癢的試探卻如蚊蠅般讓人心生厭惡,主子欲下一劑猛藥,震懾邊關,以絕後患,最近忙得沒時間休息,還是因為祜王爺過來抽出幾天空閑。
清栀跑的快,一下子不見蹤影,嬌芙拐彎往東苑的方向去,倚綠手中拿着藥包正準備去熬藥,見到嬌芙低聲跟她說了大致情況。
牡丹自人醒後就不太愛說話,總坐在窗邊發愣。
程老大夫說是郁結于胸,身上的病好治,心病難醫,牡丹的病只能暫且把藥喝着,依靠她自己走出來。
而西羅則對牡丹念叨了好幾次,柳媽媽不滿牡丹的狀态,每回要發火都是她擋着,牡丹再好不起來,她都要扛不住了。
柳媽媽醉玉樓不留無用之人,可惜而知牡丹再頹廢下去,她離開醉玉樓的日子便不遠了。
嬌芙面色有些凝重,揮了揮手讓倚綠去熬藥,自己則搬了圓凳坐在牡丹身邊。
牡丹房間窗外是一株桃樹,九月秋意正濃,葉子變黃再掉落,別有番景致。先前桃樹結果時,牡丹還偷偷摸摸爬樹摘了桃子送她,巴掌大小的桃子長得水靈水靈的,咬一口滿嘴桃香,為了一口新鮮桃子牡丹差點被樹枝劃傷臉。
嬌芙靜靜地陪了牡丹半個時辰,直到倚綠端着湯藥進來,她起身欲離開,倚綠也準備跟嬌芙回去。
牡丹眼神轉移到滾燙的藥碗上,忽地站起來擋住嬌芙,抱着她像小孩子似的痛哭:“對不起……”
“我從未怪過你,三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沒有因此處罰我。”嬌芙揉了揉牡丹的腦袋,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現在可以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我等你許久了。”
事情聽起來很簡單。
牡丹去北子閣樓是她丫頭提議,走在路上正巧撞見有人議論三爺看中嬌芙。醉玉樓內嬌芙和牡丹關系最好,牡丹從未聽她說過這事,她怕嬌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已被三爺惦記,便暗自記在心中。見到她後便順勢問她,誰知嬌芙話多被三爺撞個正着。
如果不是嬌芙反應迅速,發現她和牡丹的丫鬟都在外面的情況,竟然無人提醒她們被偷聽,這事看上去就像是她們背後議論人被事主抓包活該,完全不會引人注意。
“你還記得談論這事的幾人?”這股風總不可能憑空而起,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三爺,她們憑什麽信誓旦旦的說三爺看中她?
牡丹神色無奈,想把她們都特征想起來,卻只能搖頭,羞愧得不敢直視嬌芙眼睛:“當時我未見到人,她們是偷偷躲着讨論的,被花壇樹木擋住身影,她們聲音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病的時間有些長,整個人頭腦昏昏沉沉的,那日的事牡丹不敢回想。得到西羅警告後,她又懼怕又悔恨。要不是她跟嬌芙姐姐提起三爺,嬌芙姐姐也不會差點掉坑裏,牡丹越想越怕,無顏面對嬌芙。
“能忘記是福氣,別自己吓自己,生病難受得不償失。”嬌芙遞了帕子給牡丹擦拭臉頰眼淚,又讓她安心喝藥。
牡丹聽着嬌芙安撫她的話,捧着藥碗傻笑:“姐姐放心,我會努力把事情想起來的。”說完将藥全部喝下,只剩下碗底藥渣。
嬌芙點頭,見她将藥喝完便起身準備離開,“你好好休息,估計不出兩日牙婆就該來了,到時挑選丫頭睜大眼睛。”
“屆時姐姐替我挑選好不好?”牡丹不想以病容出現在衆人面前,而且她眼光不及嬌芙好,“我怕又被人利用。”
“丫頭伺候的人是你,只有你才知道誰最适合跟在你身邊,別人挑選的到時候怕不盡心。”嬌芙與人關系再好,也不會插手替人挑選貼身丫鬟,是以拒絕了牡丹的提議。
“至于利用不利用,這話不要跟別人提起。”怕這邊話剛出口,下刻不知道傳到誰耳中,成為他人口中的談資。
等回去後進了自己房間,倚綠一副有話要說的表情,嬌芙坐在梳妝鏡前,讓她有事直說。她邊說邊解散頭發,一頭烏黑長發傾瀉而下,猶如細滑絲綢。
“姑娘相信牡丹?”
嬌芙停下動作,杏眸望向倚綠,對上有些疑惑的眼睛,反問道:“既然我能信你,為何不能信她?”
倚綠固執地搖頭:“姑娘不該輕易相信他人,那樣人人都能借着姑娘的信任傷害姑娘。”她應該誰都不信,包括她。時刻保持警惕的心思對待身邊人與事,确保自己不受傷害,方能活的更好。
“倚綠,能被人信任的感覺真的很好。”好到讓人忍不住沉迷。嬌芙一笑,鏡中的她跟着她笑,盈盈而笑風情萬種,當得起滿室生輝四字。
與其說信任像一把刀,給了對方相當于給了對方兩個選擇,捅你或者護你,嬌芙更覺得信任是堵牆,給彼此的界限,也給了彼此最後防線,不想牆塌後朝對方露出可憎面目,就老實的守着這堵牆,即便牆轟然倒塌,讓人猝不及防,但誰能規定另一方的手中必須無盾無劍?
倚綠張了張嘴,還想接着勸嬌芙,可最終還是沒再多言,或許真是因為姑娘這份信任,才讓她想跟在她身邊,大不了往後她替姑娘多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