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已仁至義盡,那就,這樣過下去吧。
一年一年又一年,我養的大狗逝去了,我的父母逝去了,兄長們也逝去了,到最後,教主也要先我一步走了。
他的頭發全白,面容卻不太顯老,依舊是那麽好看,他一直看着我,想了想,又說,這輩子,竟然和你就這麽過完了。
我低下頭,親了親他的眉眼,我說,辛大哥,下輩子,我們還一起過,可好。
辛枯睜大了雙眼,似有不信,半響,他問我,你是哪裏得的解藥。
我一點點梳理他的頭發,我說,王嬷嬷藏起了一份,後來她臨終前給了我,那年我病重,你守了七天七夜,我就偷偷服了藥。
他看着我,一滴透明的液體自他的眼角滑落,他說,你倒是瞞得好。
我擦幹了他眼角的淚,我說,你就是嘴硬,現在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就笑,笑得風華絕代,一邊笑一邊哭,看起來卻特別好看。我摟着他,我們聊了一整晚的話。
談起我們的初見,聊起在假山裏發現他的模樣。
他說當年劍已經拔出了一半,想要捅刀,卻發現是個半大孩子,我說當時只看見了你滿身的傷,想要喊人,卻被你壓着不放。
我們絮絮叨叨地回憶那些我偷藏了食物和藥,趕過去救他的時光,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怎麽就那麽巧,我唯一一次偷溜出去,愣是被人群擠到了他身上。
那年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辛大哥,滿心滿眼都是他,他卻告訴我他是魔教教主,後宮還有上百號美人,他渣得理直氣壯天怒人怨,非叫我再也不見他。
我問他用了什麽藥,愣是将我替他擋劍留下的疤痕消得一幹二淨,他說是最貴的紫金霜,我就罵他敗家。
天快亮的時候,教主說了一句,我先走一步了,你別怕。
我嗯了一聲,我說,你也別怕,我一會兒就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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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閉上了眼睛,含笑而亡,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最終斷了呼吸。
我騙了他,王嬷嬷沒有給我留下解藥,我現在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憶,跟他說的故事,不過是從旁人口中,陸續拼湊出來的。
那個傻乎乎的郭棠,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教主的郭棠,早就死在了教主的手下。
那是教主一輩子的遺憾,我舍不得讓他帶着遺憾走,就編造了這番話。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愛上他,或許有,或許沒有,但這都不重要了。
我點燃了我們的卧室,抱緊了教主的屍體。
來生再見吧。
教主番外
1.
十二歲之前,我未曾習武,每日四書五經,聽爹娘話專心讀書,考取功名。
十二歲生辰剛過,皇帝下了抄家殺人的命令,全族上下五百六十一口,唯獨我逃了出來,入了魔教。
魔教教主說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只叫我安心下去練功,我認了他做師父,師父待我極好,過了幾年,又收了個師弟,師弟也分外可愛,魔教縱然千萬人唾棄,我卻覺得溫暖,像是重生。
後來沒過幾年,師父說他年紀大了,要早早休息,就把魔教扔給了我,我卻知曉他是想讓我早做準備,争取為父報仇,我心中有恨,師父不勸我放下仇恨,只叫我放手去幹。我同他下棋,問他,如果拼輸了魔教的基業當如何。
師父拿折扇敲了敲我的頭,他說,小子,輸了便輸了,我未曾娶妻生子,拿你和你師弟當唯二的兩個孩子,你若是敗光了,我只好拿棺材本,去給你們弄白飯吃。
師父這麽說了,我實在忍不住就笑,我說,師父,您放心吧,我定會讓魔教一統武林,也會報仇雪恨。
2.
我初入武林磨煉,卻遇見了一個劫數。
我曾聽聞天下第一美人是一個男子,但未曾想到,他能美到如此驚心動魄。他在樹下撫琴,我在樹梢吹簫,一曲合奏,我下了樹問他的姓名,他卻抽出了劍,說要殺我。
那之後就是打打殺殺,一路前行,我從最初的驚豔到之後情根深種,他說他決計不可能同魔教教主在一起,我說你不答應,我就擄走你。
再後來,我為他擋下了一刀,再後來,他終于心甘情願同我回家。我帶他見了師父和師弟,師父點了點頭,師弟氣惱地轉身就走。
我知道師弟心儀于我,但我只拿他當弟弟,如今我有了愛人,跟他更是決計不可能。
不久之後,師父在夜裏無疾而終,他年紀偏大,我也沒有懷疑,唯獨師弟言之鑿鑿,指着我的愛人,說是他下毒,害了師父。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我同他兩情相悅,日夜笙歌,他為何要去殺了我的師父。
師弟憤而留書下山,不久之後,竟被流寇圍攻而死。現場痕跡似乎真的是一個偶然,我卻在師弟的手心,發現了幾個血色的半圓的痕跡。那是年少時,師父教我們的密令,每個痕跡排列和輕重不同,代表一個對應的算籌。
我終于拼湊出了我的愛人的名字,我終于相信了師弟的話語。迷霧散去,美人如蛇蠍,他口口聲聲說愛我,我偏偏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他愛我,所以舍不得殺我。
他愛我,但他容不下前任的魔教教主,容不下我肆意弑殺的小師弟,他在我的茶水中下了無色無味逐漸散功的毒藥,他就是這麽愛我。
我在師父和師弟的靈前跪了一夜,我終于意識到,我是多麽可笑的玩意兒。
愛難散,恨意生,我總要将這苦楚千百倍還回去,才能告師父和師弟在天之靈。
3.
美人如花,不過都是練功的道具。再不屈的男人,被肏熟了都是淫亂不堪的模樣。
那人問我為什麽,我向他笑,對他說,依然愛你,只是要修習一門特殊的功法。我以為他會拂袖而去,但他硬生生忍了下去,或許是因為他這枚棋子還有用,背後的人不叫他走,或許是因為,他深愛着我,舍不得離開。
他的容顏他的眼淚對我而言,曾是最致命的弱點,但疼着疼着,也就習以為常,狼心狗肺。我或許依然愛戀于他,但他已經無法左右我任何的決定。
他是我留下的棋子,也是我給自己尋找的樂子,他越痛苦,我就越高興,我盼着他活得長久些,好叫我折磨他長久些。
情愛真真是極為有用的東西,原本二三十年的局,因為有這層原因,推動得竟格外順利,溫柔體貼是最毒的毒藥,清明的眼睛沾了情`欲,就什麽都看不清,比如曾經的我,比如現在的他們。
我在師父和師弟前,倒了一杯濁酒,我說,別着急,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
4.
到底是過于急功近利,我受了重傷,情急之中,闖進了鑄劍山莊的後院,三兩個縱身進了假山中,繞了幾圈竟然找到了一處休息的地方。
我靠在假山石上,聽腳步漸漸清晰,手中的劍已有些握不緊,想着一刀斃命,進來的卻是個半大孩子。
那孩子長得極為可愛,臉頰鼓了起來,說話還有些含糊不清,約莫是正在吃東西。
他看我渾身是血,也不害怕,吞咽了嘴裏的吃食,看着我說,你別殺我,我去喊我爹,叫我爹來救你。
真是個聰明孩子。我叫住了他,讓他為我保密,他就很乖地點了點頭,說要去給我拿金瘡藥和吃食。
我本想給他下一味毒藥,但看着他圓潤潤的臉蛋,或許是想到了年少時的師弟,竟然下不去狠心。
罷了,且相信他一回。
5.
後來這孩子一個人回來了,手中帶着花花綠綠的吃食,傷藥卻挑選得妥當,手也巧,棉布纏了一圈又一圈。
我問他的年紀,他告知我剛過了十歲生辰,看起來不太像,這模樣太小了,他就氣鼓鼓地在一旁吃東西,一邊吃一邊說,天生就是這幅長不大的模樣,他也沒法子。
我在假山中暫住了七天,知曉了他的名字,郭棠,糖果,果真是個好名字。他問我叫什麽,哪裏人,我只告訴他姓辛,他就辛大哥辛大哥叫得熟稔,一點不見害怕的模樣。
後來他偷偷想要挪一床被褥過來,我擡起手點了點他眉心,我說,我該走了。這半大孩子聽了就有些難過,嘴角也耷拉了下去。
我沒提下次再見,以後約莫是見不到了,臨行之前,我問小糖果,有何心願。他的心願如果不過分,我樂意滿足他,權當報了這救命之恩。
他歪着頭想了想,說,我想一輩子同爹娘兄長們在一起,想一輩子都有好吃的東西可以吃。
這願望再容易不過,他若不想分家,自然能和家人在一起,至于吃食,打不了以後多喚幾個廚子,讓他們進鑄劍山莊,專門為這孩子做飯。
我拿着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