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真是給他們臉了!
他的眼神篤定到近乎偏執。
林藏月突然露出憐憫的神色, 定定的看着他。
四目相對,梁之禮一怔之後瞬間汗毛炸起。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一聲厲喝之言乍然從他口中說出,他像是被踩了什麽痛腳一般狠狠把林藏月一下甩在地上, 眼中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狼狽。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眼神讓他仿佛看到曾經那個無能為力任人欺辱的自己。
不——他梁之禮不需要同情可憐!
林藏月撐起身體擡頭望見他呆愣的表情也是一頓, 突然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你真可憐——梁之禮歸根結底你就是一個懦夫, 一個不敢正視自己野心的僞君子!你對大晉的仇恨不過是源于自己當年反抗不了那些讓你痛苦的事, 你痛苦所以你想拉更多的人和你一起痛苦!”
“住嘴!”梁之禮惱羞成怒的隔空一掌拍向她,林藏月直接吐出一口血。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當年要不是林魏道見死不救還悔了我與你的婚約, 我能成這樣?”說着他突然取下臉上的面具,單膝跪在林藏月面前, 讓她看清自己的臉, 冷冷道:“你仔細看清楚, 我這張臉,我的聲音, 我的仕途未來,全都是因你而毀!都是因為你!”
那張原本只有一道疤的臉, 如今已經徹底的面目全非,仿佛像被滾油潑了一般血肉模糊,布滿可怖肉泡。
林藏月看着眼前這張猙獰的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曾經這個人也是驚才豔絕, 銀鞍白馬的飛揚少年。可他如今卻成了一個連坦坦蕩蕩站在陽光下都做不到的人。
她緩緩地底下頭, 不知為何,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蔓延。
梁之禮瞧着她這副樣子,也并沒有痛快的感覺。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傷人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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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起身帶上面具, “明日我就會帶大楚使團離開盛京,這段日子你且按兵不動,好好做你的定遠将軍,等我指令行事。”
說罷,轉身立行,揚長而去。
林藏月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神情難辨。
次日。
随着最後一支使臣隊伍的離開,這場單方面搶錢的快樂盛會就此落下帷幕。擁有一大筆錢財終于可以開始大展拳腳的黎纾,卻并不怎麽開心。
沒錢的時候,大晉一派盛世安穩的樣子,朝堂之上也沒人說這要銀子,那裏要銀子。
因為大家心裏都清楚,如今的國庫比黎纾的臉都幹淨。
但是,這猛的一有錢,大晉突然成了個漏雨的房子,處處要補,處處需要錢。
“王上,微臣以為這商坊一時半會也不是最要緊的,咱們盛京城明明有一個坊市,為何還要再重新建一個,這不是多此一舉白花銀子嘛,要微臣說,這銀子還是先緊着之前涼州,靖益三州的災後重建使較為妥當。”右相陸知風一派的大臣說道。
之前陸知風攬下涼州,靖益三州的事,雖說處理的不錯,也受到了黎纾的口頭嘉獎,但是他自己為了這份誇獎可往裏面墊了不少錢。
以前國庫裏沒錢也就算了,他就當做好事積德。
現在有錢了,總不能不讓他往懷裏摟一點。
黎纾還能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
聞言淡淡道:“此事不是右相大人已經解決了,怎地今日又提起來,還是說右相并沒有處理妥當,糊弄了孤?”
那人聽急道:“王上,右相絕無欺瞞……”黎纾直接打斷他,“行了,你閉嘴罷,下一個。”
“王上,這改良弓/弩,投石機還需要不少錢,您看這——”沈廉這次也沒站在她那邊,畢竟改良武器方面也是要緊事,萬一有戰事,還得指望這些厲害的武器滅敵人的威風。
沈廉剛說完,目前被黎纾指派負責制造那些玻璃,水泥,紙等物品的林淵也站了出來。
“王上交給微臣制造玻璃的任務,但此物在制造過程中需要大量的石英砂,長石粉,石灰石,還有王上所說的碳酸鈉等物,而這些東西的制作又需要大量的鹽,煤,硫酸,這些東西我大晉的儲備并不多,需要從北遼購買。”
聽到這黎纾就開始頭疼了,這兩個說的也确實是要緊的事。
兵器改良之後,将士們還需要适應新武器的時間。
而亂世之中的戰争,就像暴風雨,說來就來。
至于林淵說的,也是一大要緊事,畢竟這些可都是以後大晉的支柱産業,能賺錢的玩意,現在既然把這些東西擺出來給人瞧了,就必須趕緊占領市場。
哎——
可是這建設商坊也是重中之重啊!
商坊的建成不僅可以帶動經濟,甚至還能為大晉吸引各國的人才。古代消息閉塞,這些走南闖北的商隊就是傳播消息的重要途徑。
所以就哪裏都需要這筆銀子,顧了這頭就顧不住那頭。
“還請王上早日下決斷。”陸知風一句話說的黎纾心裏一梗,她就是下不了決心才讓這些老家夥在她耳邊念叨了這麽多天。
黎纾豁然起身,吓的大臣們心裏一咯噔,以為她又要來強的。
甚至有幾個心裏已經做好了要以命脅迫她放棄建商坊的打算。
結果,黎纾只是掃了他們一眼,臉色難看的轉身大步離開議政殿。
春喜見此趕緊說了聲,“諸位大人請回吧。”便連忙跟上黎纾也離開議政殿。
留在議政殿的大臣們面面相觑,不知這王上又抽哪門子風,嘆着氣三三兩兩的離開王宮。
而另一邊憤然而走的黎纾,憋了一肚子的火,沒地方撒。
腳下走的虎虎生風,臉色冷的像冒着寒氣的寒冰一樣凍的看見她的太監宮女戰戰兢兢跪在地上。
春喜跟在她身後也不敢吭聲,這幾日這樣的場景幾乎是日日都在上演。
有時候他也搞不明白這些大臣們到底在想什麽,王上想做個什麽事他們總是要出來反對一下,好像這樣就能彰顯他們的才華似的。
非得把王上氣的對他們動粗才老實,結果這次王上揚言要動粗也沒用了。
春喜搖搖頭,難道這次王上就要這麽屈服了?
不過,這麽簡單認輸,春喜覺得不太像他家王上的風格。
在他的記憶裏,王上無論是落水前還是落水後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春喜能跟在黎纾身邊這麽長時間,自然也有他的獨到之處。
光是這番心裏猜測便把眼下的情況琢磨了個八九不離十,至于黎纾的打算也多少猜到了一點。
尤其當他瞧着黎纾去的方向,心裏暗道一聲:果然如此。
要說如今這大晉的地界還有誰能治得了這幫大臣,那非承乾君莫屬啊!
春喜不禁贊嘆,王上不愧是王上,知道怎麽打蛇打七寸。
黎纾面冷如霜,越走越快,春喜連忙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認真追趕她的腳步。
兩人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于瞧見高聳入雲的摘星宮。
自承乾君退位後,便大部分時間都将自己關在這摘星宮裏煉丹。
偶爾,也會炸幾次丹爐,表示一下他還活着。
春喜識趣的守在登天臺底下,沒有跟上去。
這條通往雲霄的天梯黎纾已經走了很多次,但依然還是會被震撼到。
站在高處,繁亂郁悶的思緒也随着風,慢慢散去。
她突然想到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一心想救人的自己,一心想讓大晉強大的自己。
可人總是會被外物所影響,慢慢的會忘記自己的初心。
而她,真的忘記了嗎?
黎纾走進摘星宮,這裏還是那樣一塵不染的空曠大殿,墨綠的丹爐和坐在地上守着丹爐的鳳乾。
時光飛逝,也只有這裏仿佛從來沒有改變過。
“終于記起你還有個王兄了。”鳳乾低沉好聽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響起。只一句話便讓這冰冷孤寂的天上宮殿回到了紅塵中。
黎纾沒有說話緩步上前,學着他的樣子坐在地上雙手環膝,臉貼着臂彎看着爐中的火光。
“阿兄,你整日守着這爐子就不覺得無趣嗎?”
鳳乾單手撐着下颚,打量着她,笑了笑打趣道:“那你怎麽不常來陪陪為兄,這樣為兄瞧着你這張烏雲密布的臉也能高興高興。”
黎纾聞言翻了個白眼,也沒心情回擊。
整個人蔫蔫地好像提不起一點勁一樣。
鳳乾挑眉,這有點不尋常,難道是那個活得不耐煩狗膽包天的狗東西欺負了他妹妹?
一想到心愛的妹妹可能被人欺負了,鳳乾就控制不住的想拔出毀天滅地的劍,殺他個片甲不留。
他眼睛一眯,眼角帶着些許銳利。
語氣卻很溫和,帶着誘哄之意道:“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跟為兄說說。難道是你那寶貝疙瘩似的護衛,拒絕了你的示愛,然後你惱怒成羞的跑着來找為兄求安慰?”
黎纾一動不動還是沒反應。
這下鳳乾還真是急了,往常這麽一說她肯定跳起來跟他大戰八百回合。
現在竟然能忍得住,看來事情很嚴重。
“別怕,有什麽事阿兄給你擔着,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還有阿兄在,只要是大晉這地界的事,阿兄都能給你擺平了!”
黎纾就等他這句話。
扭頭不确定的問道:“真的?”
鳳乾拍拍胸脯,“說。”
“哎……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我想建個小商坊,結果大臣們都不同意,說我糟蹋錢。”黎纾一臉委屈的偷換了一下概念。
鳳乾一聽,那還了得,他這才剛放手沒幾天,這幫老頭子就開始合起夥來欺負他妹妹了!
簡直豈有此理!
不就建個小商坊,能花多少錢?
真是給他們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