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午夜兩點半。床前的明月光,照見了床前淩亂的衣衫。
謝冬芽枕在範文軒的小腹上,握着手機,在劇組的三個微信群裏用文字的形式安排好了第二天的工作流程。各部門上下人等幹勁十足,一一用文字的形式和她确認細節事項。
寂靜的房間裏,除了她手機發出的“咻咻咻”的微信發出音,只有範文軒輕輕的呼吸。
他熟睡時從不打鼾,呼吸也不沉,輕輕的,生怕打攪到別人的樣子。
打字的間隙,謝冬芽神思一岔,忍不住翻過臉看向範文軒。
他熟睡後總會下意識蹙着眉,好像這輕微的呼吸也是被熟睡着的他控制着似的。
幾乎認識他的所有人都說他是老實人,因為他們看到的他表面上表情平靜、情緒穩定、埋頭苦幹、不争是說非、連處理家裏雞飛狗跳的狗血事情都不會失态。
所以陳校長那麽很看重他,就算被範恩祖堵了好幾次,還是力排衆議地提拔他,稱贊他君子固窮世所難見。
只有謝冬芽知道君子固窮是因為他是小心翼翼着長大的,他是小心翼翼到連睡覺都這麽謹慎的啊!
相比于他,謝冬芽自認是把日子過得過分嚣張了。
她本來以為也許就是她的嚣張,才一直吃定着這個君子固窮的範文軒。他還不知愛情滋味的時候,就被她草率地任性地蓋上了謝氏的章。他對他那種無底深淵般的家庭關系都能予取予求,那麽對她這種率性胡為的在兩性關系上的定義和索取也會予取予求,然後習慣成自然,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但事情不是她想的這樣的。
她本來不知道,自認識他後的十六年來都不知道。但,現在她知道了。
謝冬芽把臉頰貼在他的小腹上。
在他的身邊,她就是可以随便地嚣張,随便地枕着他的肩、他的胸、他的腹、他的腿,都可以無所顧忌。
她在這段兩性關系裏,最大的篤定,是他永遠不會對她生氣。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如果不算剛才那場晚飯時的争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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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以來,她把他的小心翼翼、君子固窮和他對感情的态度搞混了。
謝冬芽想,她活了三十五年,還是活幼稚了、草率了,沒有好好思考感情這件事。
在母親張諾被确診患癌之前,母女二人曾經有過一番三十多年來最推心置腹的對話。
謝冬芽是這麽對母親講的,“媽,我很像你,活得張牙舞爪,但是骨子裏很悲觀,我們都很悲觀。我和你一樣沒有安全感,我也沒能給我女兒一個安全的家庭關系,因為你和我爸讓我覺得家庭關系在錢啊、家族啊、生活瑣事上不堪一擊。如果這段關系會随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破損的話,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建立。沒有關系,矛盾就會少很多,大家客客氣氣的,對對方都沒有責任,只要對自己負好責任。是吧?”
張諾難得對着謝冬芽這一番攻擊性如此之強的話,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好像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似的。
她說:“我這個當媽的,做的最失敗的一點是沒教會你去發現你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知道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你說着你不想要家庭關系,這些年是家庭關系始終拖着你,把你拖進水塘,上不了岸。我早兩年就沒有別的念想了,只希望有個人把你拖上岸。可是那個人呢,他自己現在都上不了岸。現在看來,你只能等等他,我肯定是沒有辦法把你拖上來的。”
說完這段話半年後,張諾就去世了。
這段話一直在謝冬芽的腦海深處存着,她未曾細想。
她和母親這三十來年的母女緣分,不開心的時候多過開心的時候,到最後,母親領受了她全部的責任,坦承了她的錯誤。
謝冬芽是不想仔細去揭開母親的錯誤的。
第一次當人父母,誰都不知道應該怎麽當,有人交上滿分答卷,當然也會有人零分淘汰。作為答卷的子女,只能是靠投胎這個概率來碰運氣。
年輕的時候,她會把運氣不好歸咎在父母身上。但是有了範亦可以後,一想到未來有一天,範亦可可能會揭她的錯誤,就會心驚膽戰。她就沒有什麽底氣去怪責父母。
可現在把母親這番話揀出來一品,謝冬芽明白了,母親說的“那個人”是誰。
母親到底是她的母親,在她最後的歲月裏,她還是先于女兒看出來女兒人生的根本需求在哪裏。但是,她知道時機沒有成熟,所以只作提點,不作要求。這段話裏,滿含了母親對她全部的愛和愧疚。
關于感情這個問題,母親在走到人生盡頭時,已經把答案留給她了。
謝冬芽長長地嘆息了出來。
範文軒醒了,伸手過來,在她的額上撥開她半汗濕的發。他的手指溫暖,她希望溫暖停得久一點,他的手指就真的從額頭滑到她的耳廓,用大拇指和食指,輕柔地撫摸。
溫暖是可以從他的手指傳進她的腦海裏的。她把臉蹭過去。他明白她的需要,攤開手掌撫住她的半張臉。
她枕在他的溫暖裏,看着他溫柔的眼睛。
“以後不準再和我說這些話?”他的口氣卻有點兇。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麽話,他耿耿于懷到現在,就算剛才抵死纏綿也沒能讓他完全消氣,看來是真的被氣傷了。
于是謝冬芽小貓似地從範文軒的小腹一路蹭到頸窩。
“我錯了。師兄。以後不會了。不要生氣了,嗯?”
她的聲音嗚嗚咽咽地,有點慚愧,有點內疚。
但是殺傷力很大。她看到他的身體立刻就有反應了。
他們兩個人,怎麽說呢?
當年正在寫一部古典愛情劇的下鋪用“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這句被用濫了的詞形容過他們的關系。
謝冬芽一邊聽着一邊腦子裏的黃色廢料翻騰着,她想勝卻人間無數倒是可以體現在她和範文軒在床上的兩性關系上頭。
他們兩人不管在床下的關系怎麽樣,在床上始終都可以很輕易地就把對方調動起來,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通過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她知道怎麽做了,他也知道怎麽做了,然後一起獲得極大的滿足,不管多少次都存有新鮮。
當年她還很自鳴得意這應該算很讓人滿意的兩性關系了,兩個人都不需要找別人去體會什麽別樣的新鮮感。
卻原來,這種滿足是從心理延伸到生理的,怎麽可能不到極致呢?只是她以前回避了這個想法。
範文軒克制了一下,調整着抱着謝冬芽的姿勢,半坐起身。
謝冬芽把手機扔到一邊,想要伸手握過去,卻被他握住了手。
“你明天還要早起做事情。”
謝冬芽也坐起來,從他的背後環抱住他精瘦的腰,把臉貼着他的背耍無賴。
“你不會想當着我的面自己解決吧?我不要面子的嗎?”
“不行,你已經很累了。”範文軒堅持着。
謝冬芽繼續耍無賴,“那我們換一個我不累的玩法好了。”
她一使勁兒,掙脫了他的手,兩只手一起握上去。什麽樣的松緊、節奏、頻率,都不用眼睛去看,她再清楚不過了,她可以把他最舒适的那個尺度拿捏得死死的。
範文軒忍不住喟嘆出聲,在她的懷中。
他喘息着說:“冬冬……辦完這裏的事以後,跟我回家……”
謝冬芽吻了吻他的耳垂,然後是他的後頸,再然後是他背脊中心的那一點。那一點會要了他的命,會讓他有極致的快樂。她很熟悉,他會在她的懷中顫抖。
這樣她就更确定了,自己懷中的男人,是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
“我這幾年還是存了點錢的,你拿獎以後也會有點錢,不要再住教工樓了,南藝學區的中學不太好,我們買個好點學區的房子吧?”
謝冬芽這句話剛剛說完,手一松,眼一花。轉過身的範文軒托着她後腦勺和後背就把她放倒在床上。
“你說真的?”
他的表情有點強行抑制着的激動,他剛才差一點就到了,因為她一句話強行剎住了車。
這真是難為他了。謝冬芽擡起腿環住他的腰,又伸出手環住他的頸。
“我們第一次,不,應該是第二次。”她狡黠地看進他的眼睛裏,“就是這個姿勢,你一點點進來試位置,問我是不是這裏,是不是那裏,你還記得嗎?師兄。”
範文軒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們都太熟悉對方的身體了,言辭上的一個挑釁,身體就會做出正确的動作。他的熱和燙已經湧入了她的身體之中。
範文軒俯低下來,和謝冬芽幾乎唇貼着唇。
“我當然記得,冬冬,你所有的我都記得。”
他緩慢地、一點點探向那個位置,她果然繃緊了後腰。他的唇挑逗着她的唇,碰一下,緩一下,再碰一下,小心地,為她迎接那一刻引着路。最後,他吻住她的那一刻,猛地頂到那一處,将她滿足的嘆息全部吻進了心中。
我說了撒糖管夠的,我是說話算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