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及,範文軒确實可以稱為鳳凰男。
謝冬芽又在範文軒家多住了一晚。
範文軒下午四點就回來了,做了五菜一湯一甜品,然後去把範亦可接了回來,三人吃完了飯已經七點了。
範亦可得意洋洋地拿來她排名年級第一的作文讓她這位母親欣賞。
看完女兒的作文,做好對她的表揚,已經八點半了。
這時候提出回自己的出租屋似乎有點過分。
範亦可拖着她的手說:“媽媽,你今晚唱個歌哄我睡覺呗。”
謝冬芽又去捏她的蘋果臉,“多大了啊,兩條杠了啊,班長了啊,還要學三歲小孩嗎?”
範亦可把眉毛一挑,小嘴一扁,委屈巴巴,“我三歲的時候你又沒有三百六十五天給我唱歌。連五十二天都沒有。不,連十二天都沒有。也就是一個月一次都沒有。所以你欠我的。”
八歲的範亦可說出“所以你欠我的”這幅語氣,把謝冬芽吓了個結結實實。她仿佛看到母親張諾在女兒身上還魂了。
張諾對她的口頭禪便是這句——“所以你欠我的”。
謝冬芽嚴肅地問範亦可,“最近你夢見外婆了嗎?”
範亦可一本正經說:“嗯,外婆說你如果不給我唱歌,我可以跟她告狀。”
雖然童言無忌,但是謝冬芽聞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範亦可除了善于做委屈表情的小嘴像她,臉上其他四官長得像她爸,柔和清秀。但就是因為這張小嘴像了她,而她的嘴遺傳自自己的母親,讓祖孫三代牙尖嘴利不饒人、刻薄起來不要命的特質複刻了一個百分百。
俗稱,三代作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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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冬芽想了想,當初是怎麽回她母親那句“所以你欠我的”這句話的呢?
她說的,“這樣,我跟你姓,欠你我就欠得心安理得了。”
張諾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怼回去。
那感覺,謝冬芽記得很爽。
她端詳着範亦可的小臉蛋,她眉毛揚着,一副很爽的樣子。
謝冬芽仰天長嘆,“早知道把你生下來專門氣我,我當年就不應該……”
話還沒說完,她瞥見收拾完廚房的範文軒溫和的眼神淡淡掃過來。
冤孽。
當年範亦可還是個受精卵,不具備合法的人類資格的時候,她百般糾結過到底要不要為了這個意外去領個她本來沒有計劃去領的證。
最後她決定交給酒醉的自己憑天性解決此事。
恐怕當時的範文軒也被她吓了個半死。
謝冬芽當時喝掉半瓶赤霞珠,揪着範文軒的領子,醉醺醺地說了一句陳述句,“我懷孕了,我們去登記。”
範文軒當時當場就把她送去了醫院,然後失蹤了一禮拜。
一個禮拜後,範文軒帶着他的戶口本,出現在她的出租屋門口。
這其間種種跌宕起伏的父母心态,如果讓範亦可知道了半分,照她遺傳的張系作精肚量,恐怕得記恨一輩子。
這一輩子和母親針鋒相對混完了,再跟女兒耗一輩子,她可不想英年罹患乳腺癌。
謝冬芽撂了撂女兒的劉海。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晚上給你唱歌。早點睡啊,你媽我最近睡眠不足。”
範亦可心滿意足綻放笑容,伸手過來拍拍母親的肩膀。
“這才是合格的媽媽。”
這叫啥跟啥?
在範亦可洗澡的時候,謝冬芽帶着滿頭問號,跟範文軒說:“不能把她教得太像我,這樣不好,不好。”
範文軒淡淡地說:“這是基因決定的,不是我決定的。”
那意思是——怪她咯?
謝冬芽有一副好嗓子,也是張諾遺傳下來的。其實範亦可也有。
她們母女可以一起用不同的小嗓唱越劇《穆桂英挂帥》。
為什麽會是《穆桂英挂帥》呢?
張諾在世的時候,托兒所奶娃範亦可哺育工作是她一手操辦,不容任何人插手。
張諾在花一樣的年紀時,是越劇團的當家花旦,唱得好一出《穆桂英挂帥》。她鉚足勁帶出來的第三代,一定是要繼承她這個衣缽的。就像她對謝冬芽曾經的要求。
這又是基因的影響力無處不在。
好在當班長耗盡了範亦可一天旺盛的精力,謝冬芽在九點剛敲過就得到了解脫。
她回到卧室。
書桌上電腦開着,衛生間裏響着水聲,範文軒在洗澡。
謝冬芽不是存心看範文軒的電腦,十四寸屏亮着,有沒有屏保,打開的PDF文檔第一行二號字體的“江樓明月”四個大字,她想不看到都不行。
她站在電腦前,盤算了幾分鐘。
範文軒為什麽會有《江樓明月》的劇本?
各種可能性在腦海裏跳躍着。
她很清楚,自己也好,何秋也罷,沒有邀請範文軒來做劇本顧問。
可以這麽說,範文軒作為南山藝大電視編導系的副教授,教的課程裏有《編劇基礎》和《影視寫作》這兩門課。
他教出來的學生,有本科還沒畢業,就憑原創電影劇本拿下電影節創投大賽金獎的,也有畢業沒兩年就寫出視頻網站熱播網劇的。他的每一個學生拿到榮譽的時候,都會說一句“感謝我親愛的範文軒老師”。
也許未來國際電影節上,也可能會有獲獎編劇向全中國觀衆說出這句話。
不少影視公司會聘請範文軒做劇本顧問,只是他一概婉拒。
他以前去謝冬芽制片的劇組探班,導演興沖沖對謝冬芽說:“萌姐,讓範教授幫咱們看看劇本呗?”
謝冬芽沒吱聲。
仗着自己和範文軒是校友的導演親自去敲了制片人的門——找範文軒。
範文軒一邊幫謝冬芽疊着她房裏亂成一團的衣服,一邊看完了劇本,對想要蹭免費咨詢服務的導演說。
“師弟,你辛苦了,錢賺到就好,其他,就節哀吧。”
劇拍完了,播完了。
她署名為張萌的制片作品,又多了一部衆口铄金的爛片。
所以,他應該不會管她的劇本。
算了,謝冬芽想,她直接問吧。
她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但謝冬芽看清楚了範文軒沒有穿衣服。
範文軒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進去。
怎麽說呢?
當年為什麽她會纏上範文軒?
不就是因為這樣的範文軒嗎?
別人沒有見過的,他的同學、學生、甚至熟人都想象不到的。
衛生間裏的熱氣騰騰湮沒了謝冬芽全部思維。
她要問什麽來着?
算了,明天再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