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九
這邊夏靈瞬将牟臺送到院門前,傍晚時路口沒什麽人，她開口道：“多謝三哥哥送我哥回來了。”
牟臺對上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側身，道：“應當的。”
夏靈瞬呼出一口氣,道：“我先前還不知道三哥哥如今在錦衣衛辦公,想必平日裏也沒有少照顧我哥哥。他雖然和我一般大,但是行事還是孩子氣,肯定沒有少惹麻煩……”
牟臺搖搖頭,道：“勳哥兒在錦衣衛差事辦得很好，只是人多了難免生出許多是非,所以才出了這樣的事情。”
夏靈瞬垂下眼睑,低聲道：“他這一卧床就是三個月，不知道牟公那裏能不能通融一些,将職位給他留下……”
牟臺急忙開口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四妹妹不說我也會與爹說的。”
夏靈瞬又向他欠身行禮,以表謝意。
牟臺沉默片刻，還是出聲問道：“四妹妹真要去參加選妃嗎？”
“他的腿現在成了這樣,請大夫就要花不少錢呢，何必再出這個閑錢為我打點。何況這選秀雖然是選平民百姓，可與我沒什麽大關系,怎麽看那宮中的人也不會選我的。”夏靈瞬見他還有擔憂,笑道：“三哥哥就放心吧,不用擔心我的。”
牟臺猶疑片刻，還是道：“我不是擔憂這個。”
夏靈瞬歪着頭看他,一副靜候下文的樣子。
牟臺與她明亮的眼睛對視，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開口道：“若是落選了,四妹妹也該考慮婚事了吧？”
夏靈瞬微微一愣，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睛，道：“三哥哥的意思是……”她還沒說完就轉過了身，擡起手拍了拍臉，又擡頭望着天，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簡單來說，上輩子她是個單身狗，連單戀都還沒來得及，更不用說被告白了。
然而就在剛才，她似乎是被人告白了……不對，連告白的過程都省了，似乎是直接求婚的意思……
牟臺見她背過身，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道：“是我唐突四妹妹了，只是……只是我覺得四妹妹很好，也極有擔當，爹娘對四妹妹也很喜歡。”
夏靈瞬聽他說完理由，反而冷靜下來，這才重新轉過身，對牟臺道：“三哥哥是覺得我擔得住牟家媳婦兒的名號，對我也有幾分喜愛，所以才與我說起婚事嗎？”
牟臺見她如此認真，同樣鄭重地點點頭。
古人對于婚嫁一事看得極為重要，能主動對夏靈瞬詢問婚嫁一事，顯然已經是自幼身處這個時代長大的牟臺對她的極大尊重了。
夏靈瞬露出一個笑容，道：“那還請三哥哥給我些時間考慮考慮，等我想清楚了再給三哥哥一個答複，可好？”
牟臺知道婚姻是大事，何況夏靈瞬是女子，對于這件事情更加看重，自然應允，只是道：“四妹妹若是能快些想好了……就好。”
夏靈瞬不由微微低下頭，暗自露出一個笑容，道：“好。”她目送着牟臺離開，這才嘆了一口氣，回過身向屋裏走，卻見門框處露出兩個小鬏鬏，便停在原地，道：“行了，頭發都露出來了，還躲着幹嘛？”
夏圓兒這才探出頭來，嘻嘻笑了笑。
“你三哥叫你來的吧？”
夏圓兒嗯了一聲，走過來晃晃夏靈瞬的手，道：“姐姐就當做沒看見嘛。”
“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不過回去之後一句話都不許和你三哥說，知道嗎？”夏靈瞬見妹妹點頭，這才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你啊，怎麽誰的話都聽？你三哥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啊？”
“要是姐姐也要我去聽三哥的牆腳，我一定去聽。”
夏靈瞬有些哭笑不得，道：“算了，我可沒你三哥那些八卦的心思，走吧，回去吃晚飯了。”
“诶。”
一家人吃過晚飯就都洗漱了準備休息，夏靈瞬吹滅了燈，和妹妹躺在床上，夏圓兒湊過來，伸手摟着她的脖子，道：“姐姐，姐姐，睡了嗎？”
夏靈瞬本也就睡不着，被妹妹這麽一抱更是清醒，道：“你啊，大晚上的不睡覺幹嘛？”
“我睡不着……”夏圓兒晃了晃胳膊，道：“我又想着今天那個公子對姐姐說的話了。”
夏靈瞬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你怎麽比我還着急？平時讀書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上心。”
夏圓兒聲音軟糯糯的，靠在她身邊道：“姐姐要是嫁人了，家裏就只剩下我和大嫂了，我舍不得姐姐。”
夏圓兒從小就是被夏靈瞬和徐香雪拉扯大的，因此對二人格外依戀，尤其是夏靈瞬，姐妹兩個一直睡一個屋，夏圓兒有個什麽都是夏靈瞬親自照顧，夏圓兒既把她當姐姐，又把她當半個娘，很是黏人。
夏靈瞬心中一軟，也伸手摟着她道：“圓姐兒舍不得姐姐，姐姐就不嫁，多陪我們圓姐兒幾年。”
“真的？”夏圓兒驚喜地問道。
“真的。”夏靈瞬半開玩笑道：“等姐姐真嫁人了，再把你帶到夫家，繼續待在姐姐身邊，等到了年紀，再把你嫁給一個公子，與姐姐毗鄰而居，好不好？”
夏圓兒知道姐姐調侃自己，哼了一聲，只是道：“那說好了，姐姐嫁人之後也要把我接過去，我給姐姐看孩子也行，總之不要和姐姐分開。”
“傻丫頭，早些睡吧。”
夏靈瞬合上眼，夏圓兒卻又推推她，道：“姐姐喜歡那個公子嗎？就像……就像梁山伯與祝英臺那樣。”
夏靈瞬又睜開眼，重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真要嫁人，他自然是不錯的選擇。他願意對我好，我也願意對他好，若是有一天他不想做錦衣衛，想去邊關游歷，我也可以與他一起，看看邊關的景色。”
夏圓兒靠着她，道：“那就是不喜歡了？”
夏靈瞬沒說話。
她倒是想要一場甜甜的戀愛，安慰一下她作為單身狗僅剩的少女心，就算不像偶像劇那麽浮誇，至少也要有尋常人的浪漫，奈何戀愛劇本在這個時代并不流行，就連先婚後愛都是這個時代罕見的情況，大多數的夫妻還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度過這一生。
而夏靈瞬自認沒什麽特別優秀的地方，也就不好奢求什麽，何況這種要求不只是難為自己，也是難為別人。
夏圓兒有些疑惑，道：“姐姐不是教我了，不喜歡就不嫁嗎？”
“姐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到了将來，姐姐一定讓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夏靈瞬伸手拍拍她的後背，道：“睡吧。”
夏靈瞬第二天一清早就醒了，與其說是醒了，不如說她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一個接着一個地做夢，夢到的都是在現代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夢到自己在快餐店吃着漢堡薯條，一口一口喝着冰可樂，快樂的不得了，以至于她睡得流出了口水，身邊倒是還坐着家人，可惜她已經記不清他們的臉了。
夏靈瞬一邊打水洗臉，一邊開始惆悵。
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在這裏呆了快十年了。
徐香雪穿着圍裙打算做早飯，見夏靈瞬端着水盆發呆，出聲道：“團姐兒？”
夏靈瞬回過神，晃了晃頭，道：“怎麽了，嫂嫂？”
“我看你在這裏發呆，便想着過來問問。”徐香雪見她神思恍惚的樣子，接過她手裏的水盆放下，這才拉着她進了屋坐下。徐香雪見夏圓兒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這才開口低聲道：“團姐兒，昨天你去送三公子的時候，三公子是不是說了什麽？”
夏靈瞬沒想到自家嫂子猜得這麽準，好半天才開口道：“是……他向我問起了我的婚事。”
徐香雪沉思片刻，道：“那團姐兒是怎麽想的？”
“我……其實我也沒有想好。”夏靈瞬嘆了一口氣，道：“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是不大信這一套的，也不是每對夫妻都能像爹娘和哥嫂這樣相互體諒，可是嫁人如今卻只有一次機會，我怎麽敢相信我所托良人呢。”
徐香雪察覺到她的擔憂，将她摟在懷裏輕輕地拍了拍，道：“我明白團姐兒的擔憂，可是嫂嫂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這馬上又要去參加選妃，之後回來就要相看了。我是個婦道人家，不像你大哥那樣見了不少人，不知道三公子是個怎樣的人，但不論如何，最終還是要你覺得他好才是真的好，若你覺得他好，他做什麽別人覺得荒唐的事情，你大概都是支持他、願意與他風雨同舟的，那就是對了的。”
夏靈瞬知道徐香雪也是憑借自己的經驗在開導自己，也露出一個笑容，道：“我知道了，嫂嫂不用擔心，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度量的。”
“那就好。”徐香雪放開她，道：“不要因為這些事影響了你才好。今天嫂嫂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雞絲粥，怎麽樣？”
“謝謝嫂嫂。”
吃了早飯，夏靈瞬就換了衣服出門去吳先生那裏了。
夏靈瞬輕車熟路地進了門，和吳先生的老仆打了招呼，道：“吳叔，怎麽今日不見師父打拳練身體了？”
吳叔樂呵呵地開口道：“小姐今日回來探望先生了。”
夏靈瞬了然地點點頭，道：“那我在門口多等等。”
她話音剛落，簾子卻已經被挑開了一條縫，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緋色衣裙的女子，雍容華貴，正是吳先生的女兒，張延齡的側夫人。她笑道：“進來吧，怎麽說也是爹爹的徒弟，不必見外。”
夏靈瞬知道這兩年父女兩個關系有所緩和，但她與吳小姐并不算很熟，聞言客氣道：“那就謝謝姐姐了。”
她進了屋，吳先生一身藍袍坐在桌前，道：“自己倒杯茶水吧。”
夏靈瞬應了一聲，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後從書架上自己取了一卷書下來讀。
吳小姐一雙美眸落在她身上，細細地打量着夏靈瞬，嘴上還和父親閑談，等到夏靈瞬讀了半本書休息眼睛時，她才開口道：“妹妹。”
夏靈瞬意識到她是在叫自己，起身道：“姐姐有什麽事？”
吳小姐笑了起來，道：“妹妹不用大驚小怪的，我只是看着妹妹年齡還小，是不是明年也要去選妃的？”
吳先生聽她這麽說，也看向夏靈瞬，道：“靈瞬家中備好錢了嗎？”
夏靈瞬讪讪一笑，道：“本來是準備好的，可是三哥把腿給摔斷了，家裏的銀子恐怕是不夠了，因此還是要去參加的。”
吳先生眉頭緊皺，道：“怎麽就把腿摔斷了？”
夏靈瞬不好說是因為和人打架，否則還要替夏勳領一頓罵，只是含糊其辭道：“不小心就摔斷了，他這個人粗心大意的，什麽事做不出來？”
吳先生嘆了一口氣，道：“這小子一貫是毛手毛腳的……”
夏靈瞬滿不在乎：“也沒什麽大事，大不了就去走個過場，還能撈些銀子回來。”
吳先生的神色這才輕松不少，笑罵道：“就你機靈，皇家的錢也惦記着！”
夏靈瞬嘿嘿一笑。
吳小姐卻開口道：“妹妹這樣靈秀的人物，在那秀女之中必然超塵脫俗，不被選上恐怕也是很難的。”
夏靈瞬本來想說自己看起來很是普通，但吳小姐接着道：“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妹妹讀書多年未曾察覺，可那些選人的宮人可都不是普通人，眼睛一掃就知道妹妹的不同之處了。”
這話說得好像那些宮人都長着激光眼似的，自帶掃描效果，夏靈瞬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道：“那姐姐有什麽法子能讓我不被選上的嗎？裝作有惡疾？”
怎麽說吳小姐也是張延齡的側夫人，見過的世面肯定是比夏靈瞬多的。
“那些宮人們挑選秀女，除了面試之外，還會四處打聽秀女的情況，想僞裝突發惡疾是不大可能的。”吳小姐嘆了一口氣，見夏靈瞬也一副緊張的樣子，噗嗤一笑，道：“不過有個最簡單的法子，妹妹只要裝成呆頭鵝的樣子，保準過了前面幾關，又不至于被選為妃子。”
夏靈瞬眨眨眼睛，道：“這真能騙過去嗎？”
“自然了，這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後。國朝選後，首重家世，都要從身世清清白白的平民百姓中挑選。”吳小姐語氣一頓，道：“但若要為一國之後，首先要得就是聰敏，要能知曉貴人們的心思，在那皇家，這每句話都是有講究的，一不小心可就是萬丈深淵。”
夏靈瞬倒覺得她言之有理，道：“受教了，多謝姐姐。”
吳小姐笑得柔和：“妹妹哪裏的話，應該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
其實我更新時間不是很固定，寫得快了就更新啦w
感謝在2020-06-0317:12:06~2020-06-0422:51: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耀月6瓶；當鴿子精會被打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