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6
此次前往東洲的人由花青、楚危樓、秦子羽和程清鈴組成, 再加上虞晚晚。
修仙者本就簡練,他們四人其實沒什麽可帶的東西,倒是給虞晚晚帶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物件。
說來也有意思,沒看到那些片段之前, 他們都能摸摸虞晚晚的頭, 親切地叫聲晚晚, 陪她玩。
如今想起了一些過去和虞绾的片段,好像這聲晚晚喚出來時心頭都多了許多壓力。
虞晚晚雖然年紀小, 可她漂亮的臉蛋和長大以後一模一樣, 她的眼眸掃過來, 雖是孩童的純真, 可仍然讓他們忍不住心中緊張。
尤其是秦子羽,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在她面前撩妹, 就不由得有些心虛。
他待在極意宗陪虞晚晚玩的這個月裏,雖然沒再勾搭師妹, 但經常有之前的女修過來找他。秦子羽也知不能帶壞小朋友, 也沒和她們深入暢談過。
但哄人走時, 免不了甜言蜜語幾句。
如今想起來,秦子羽都頭皮發麻。
……希望晚晚,啊不, 希望師父恢複以後不要記得這些事情!
收拾好東西, 一行人離開了極意宗。
他們本來都能獨自禦劍飛行,只不過花青的人界身體資質不高,修為尚低, 也不好帶虞晚晚, 便從極意宗的琳琅庫中借了個飛行法寶。
這法寶名為靈飛舟, 如名所示, 外形是普通的木船,但內裏空間很大,可以長時間飛行休息。
飛舟剛開始起航時,虞晚晚還饒有興致的扒着沿邊往外看。縱使一船都是修仙界的精英,也都由着她的動作而膽戰心驚。
就好像所有人從上到下都無懈可擊,虞晚晚是他們長在體外的唯一一根軟肋。
偏偏這小姑娘又是他們的師父,誰都不敢說些什麽,只能盡量哄她進來。
待到虞晚晚沒了興趣,乖乖地睡着了之後,衆人才松了口氣。
盤鏡所顯示的東洲青龍城,也是東部最大的修士聚集城。
以青龍城為中心,附近生活着許多修仙世家的大家族。這些古老的修仙家族根基深厚,互相聯合,也成為了有名的東部世家勢力。
修仙門派中基本分為兩大派,一個是以極意宗為主,另一個以玄光門為中心,再加上東部世家聯盟,成為了修仙界的三足鼎立。
如今這飛舟上可以說全都是極意宗一系的精英,來到東洲青龍城也是來到人家的地盤,還要調查尚不清晰的碎魂之事,衆人便打算低調一些。
楚危樓一向獨自往來,出門派歷練的這五年他也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基本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秦子羽和程清鈴便不行了。
秦子羽為人招搖,性格又圓滑。別看之前在楚危樓的接風宴上,他将陰人家玄光門一系的事情想得極其周到,但在外面的時候,秦子羽從來不得罪人,哪方勢力都有和他交好的,尤其是女人,對他更是好。
程清鈴倒是不招搖,可她之前在九州做任務除暴安良釋放自己的暴戾因子也十分有名,更別提她又長得好看,別說修仙者知道她是誰,連凡人有的也記得她。
衆人幹脆都簡易地易了容,那飛舟上刻着極意宗的字,他們便提前收了法寶,程清鈴抱着虞晚晚,一行人飛向青龍城。
虞晚晚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城鎮,在天上,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楚師兄,這算不算回你家?”秦子羽搖扇笑道。
楚危樓都懶得搭理他。
倒是花青無奈地說,“秦公子,楚公子他是黑龍。”
“那這青龍城是和青龍有關?”程清鈴問。
“說是有關,也可以說無關。”秦子羽笑道,“據說許久之前,有青龍來犯人界,民不聊生。危急關頭,一修士挺身而出消滅青龍。這青龍城,便是當初傳說那龍隕落的地方。”
程清鈴看向花青,“花青姑娘,你懂得多。你覺得這傳聞是真的嗎,人類修士真的有可能打贏龍族?”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花青笑道,“若是以程小姐你本體的資質來推算,這傳聞還真有可能是真實的。”
衆人在閑聊中走入青龍城。
青龍城真不愧是東洲第一城,建築十分氣派磅礴,街面上修士凡人來來往往,十分熱鬧。
這裏所有的房屋頂梁都由不知名的金色金屬打造,看起來極其華貴威嚴。
“看見這滿城的金色房梁了嗎?”秦子羽搖着扇子,他道,“每當正午的陽光照射下來時,所有房梁閃閃發光,從天空看就像是一條盤旋的巨龍。”
虞晚晚看來看去,眼睛都花得不夠用了。
城裏到處都賣着修仙界的法寶器具丹藥等物,虞晚晚看到新奇的了就想跑過去拿着玩,被程清鈴抱住腰部給拖了回來。
“這裏最高也才三品,品質都不好。”程清鈴低聲說,“門派那麽多高階寶物,回門派讓人選好不好?”
“不好嘛。”虞晚晚委委屈屈地說,“我就想要那個。”
“行。”秦子羽哄勸道,“我們先去客棧安頓,一會出來再買行嗎?”
虞晚晚這才點了點頭,不鬧了。
一行人在青龍城的客棧落腳,先給虞晚晚弄了一堆好吃的,她便興高采烈地坐在一旁吃了起來,其他人則是圍坐在桌邊,楚危樓拿出了東洲地圖。
“如今我們僅有的線索便是東洲青龍城。”花青說,“如何尋找虞大人的其他碎魂,卻還是沒有頭緒。”
程清鈴蹙眉道,“既然碎魂可以尋找,那能不能代表碎魂可能會以其他的方式出現?”
衆人沉默了許久。
“不論如何,線索在東洲,便一定和這些修仙世家有關。”花青低聲道,“或者我們這幾日多去探查,看看這些家族有沒有隐藏什麽秘密。”
“還有寶物。”秦子羽說,“既然師父是五十年前隕落的,不妨看看五十年前有沒有家族得到了什麽寶貝。”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擡頭看向他。
“怎麽了?”秦子羽無辜地說。
楚危樓和程清鈴還處在同時接受兩個身份的消化期,對虞晚晚是叫晚晚不舒服,叫師父又有點叫不出口。
誰能想秦子羽竟然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喚出了口,絲毫不扭捏?
“有時候我真應該學習一下你。”程清鈴感慨道。
“好了,我們來研究吧。”花青無奈地說。
三人這才都認真起來,看向地圖。
花青指向上面的勢力分布。
“如今東洲修仙世家聯盟的成員,分別是寧、趙、程、李、霍五大家族。其他小家族十餘個依附五大家族,便沒有讨論的意思了。”花青說,“其中這個程家……”
她擡眸,看向程清鈴。
“是我本體的家?”程清鈴問。
“差不多。”花青道,“只不過這一千年裏,程家換了嫡系一脈,原本你家的那一脈已經消失了,如今做主的是當年的程氏的其中一支系。”
“那不算我家。”程清鈴淡淡地說,“他們消失了也算是報應,是好事。”
縱使程清鈴看到的記憶裏沒有被父親毒害,可她知道了家族本來的想法。
一個願意親手殺害自己孩子的血脈,也沒什麽值得遺傳的。
若是如今的程家還是當年那些人的後代,程清鈴會覺得惡心。如今得知是當初的旁支成了主系,這種感覺反而緩和了許多。
“那這個寧家……可是和那個寧清臣有關?”秦子羽問。
“我不太了解你們下凡的細節,但從沈燼大人那裏得到的消息來看,應該就是他了。”花青說。
“說到這個,花青姑娘,你了解這個人嗎?”程清鈴充滿期盼地問,“寧清臣是什麽樣的人,能比他們二人正常一些嗎?”
楚危樓和秦子羽頓時都看向她。
“我不正常嗎?”秦子羽懷疑地自言自語道。
他們的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是壓力。程清鈴卻視而不見,仍然熱忱地注視着花青。
“這……”花青嘴角微微抽動了下,她勉強地說,“說實話,程小姐……”
她本來想說,你們四個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花青苦笑道,“程小姐算是最正常的了。”
一聽到這話,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臉。
程清鈴心中覺得日子無望,而楚危樓和秦子羽大概心中也有了估摸。
既然沒有程清鈴正常,那就說明和他們兩個差不多。
——很好,又要來一個看不順眼的人了。
花青則是陷入了更深了記憶當中。
若是說虞绾大人的四個弟子中,她最害怕誰,必定是這個排在最末的四弟子寧清臣了。
虞绾雖然救了他們四個人,可是她對他們并不算好。
他們之間交流不多。除了每隔一段時間虞绾會給他們進行輔導,平日便是大門緊閉,從不見客。
他們和她一樣,都想得到虞绾仙子的注意。
有時經常會有某個弟子過來,拎着禮物又或者表示自己有疑問,想找到和虞绾見面的機會。可除了固定的時間,虞绾從不見客,徒弟們也只能低落離去。
這其中,花青對寧清臣的記憶最深刻。
寧清臣是一個身形纖長的青年,他終日穿着深色的寬袍,衣袖下的皮膚蒼白至極,身體有些單薄。
他好看得有些陰柔,長長的睫毛,一雙仿若含着星光的溫柔眼眸,還有他的薄唇,仿佛冬雪中飄落的梅花般殷紅。
只不過,寧清臣身體似乎不太好,每次見面時都會咳嗽,說多了話便呼吸有些虛浮。
第一次見面時,寧清臣笑着告訴她,他是出生于天界的仙人。
花青從未見過如此虛弱的仙君。
他剛開始看起來是個溫潤的病公子,可花青仍然面對他時不由得後背發緊。
哪怕寧清臣笑起來時極其溫柔貌美,花青也仍然像是被蛇盯着一樣感到緊張。
他的上門拜訪自然也和其他弟子一樣被虞绾拒之門外。
其他弟子被拒絕後,因為怕拜訪太過頻繁引得師父厭煩,便會隔許久才來。
可寧清臣卻不是如此。
他幾乎每隔幾日就會來敲門拜訪,花青照舊得到過虞绾不見任何人的命令,所以次次拒絕他。
花青本來覺得寧清臣有點煩,可習慣了之後,他有一段時間沒來,花青還有點不習慣。
結果,數日之後,門又被敲響了。
花青打開門,便發現寧清臣嘴唇毫無血色,臉上卻附着病态的紅,額頭上盡是薄汗。
他如綢般柔順的黑發披散在肩頭,更顯得他皮膚白得吓人。
花青還以為寧清臣要死了,吓的直接跑進去找虞绾。
虞绾在殿中看書,她的背影遠遠的和空曠的大殿連為一體,冷淡得甚至沒有轉過頭。
“每隔六十天,毒痛便會發作,只能慢慢醫治療養。”虞绾冷漠的聲音響起,“他不是孩子,要學會自己忍耐。出去吧,将原話告訴他。”
花青呆呆地回到正門,便看到寧清臣虛弱地靠着門框,他擡起頭,目光閃動着希冀的光芒,花青都忍不住憐憫他了。
她将原話告知他,以為寧清臣會失望傷心的離去。
沒想到他靠着門框,仰起頭呼吸着,又看向花青。
薄汗從寧清臣的脖頸滑落,他若水般溫柔的眼眸微微彎起弧度。
然後,他握緊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天界仙君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地面上,花青尖叫起來。
“你,你要做什麽?”
寧清臣露出俊美的微笑。
“我身體裏流淌的都是毒。”他溫聲道,“若是要早點渡過發作病痛,将血放幹也不失為一種辦法。你放心,我不會死的。”
這,這是會不會死的問題嗎?!
花青被寧清臣自殘的行為驚呆在原地,她滿頭大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很快,寧清臣虛弱地滑坐在地上,連鎖骨上都是薄汗。本應該是痛苦極了的,可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嘴角還有淡淡的弧度。
當寧清臣再次握緊匕首,要沒入自己的身體。他蒼白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虞绾冷冷地注視着他。她的手指微用力,便迫使寧清臣松開了匕首。
寧清臣仰起頭,怔怔地注視着虞绾,停頓了半響,他蹙起細眉,似是委屈、似是撒嬌般可憐地開口。
“師尊,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