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北卿只覺得腦袋要爆炸, 渾身無力,直冒冷汗,臉色蒼白得厲害。
感受到耳畔溫熱的觸感,她伸出手, 想要推開身邊的男人, 卻發現使不上力氣。
她慢慢地癱軟在時隼的懷裏, 逐漸失去意識。
時隼接住北卿倒下來的身子,臉色大駭, 眼眸裏是藏不住的心慌, 他抱住她軟綿綿的身子,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卿卿、卿卿......”
懷裏的北卿沒有一點反應。
密閉的電梯空間裏,因為北卿的暈倒,更加地緊張起來。
電梯裏的其他人自發地站在一起, 為北卿騰出些許位置, 希望她能呼吸順暢點。
可這密閉的電梯空間裏, 根本就沒有新鮮的空氣進來。
衆人繼續尋找着出去的辦法,不斷地拍打着電梯門,按着緊急按鈕, 希望能夠引起外界的注意, 擺脫這突如其來的困頓。
之前那對親密的情侶緊緊地抱在一起, 女孩害怕極了,小聲地發出“嗚嗚嗚”的哭聲。
時隼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無助過,看着懷裏北卿緊閉的雙眼,蒼白幹枯的嘴唇,渾身的活力在慢慢消失...
他看了眼緊閉的電梯門一眼,将全部注意力轉回到北卿身上,心裏害怕極了, 他輕輕地搖晃着她,柔聲道:“卿卿、卿卿,你別睡呀...”
整個人陷入混沌狀态的北卿,下一秒即将跌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卻察覺到有一個聲音在不住地拉着她的手,搖晃着她的身子,焦急地讓她別睡。
她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
只好随着意識,慢慢地陷入昏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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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卿再次醒來的時候,已不知身處何處。
她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渾身酸軟,睜開眼看着潔白的牆壁,和倒挂着的點滴瓶,以及手上正在注入的點滴。
腦子裏想到的是,這裏肯定是醫院。
她動了動身子,想要換個姿勢,床前驀地擡起一個腦袋,正是睡眼迷蒙的時隼,看到北卿醒來,他整個人瞬間彈跳起來,看向她,滿臉緊張的樣子:“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北卿動了動嗓子,卻發現聲音沙啞,只好搖了搖頭。
時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手掌傳來的溫柔觸感,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時間靜止五秒鐘後,時隼再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放下手來,自言自語道:“還好,不發燒了。”
北卿只記得自己在電梯裏昏倒了,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全都不記得了。
也不知道電梯的那些人是何時被救出來的。
她想要開口問他,轉念一想,又閉上了嘴。
時隼站在床邊,居高臨下,背着光,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眼睛裏的關切卻藏不住。
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格外安靜。
電梯裏的親昵,仿佛變成了一場夢,有點不真實。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時隼深呼一口氣,輕輕地道:“肚子餓不餓,我給你去買點吃的?”
她昏睡了一天一夜,肚子應該餓了。
他剛說完,北卿的肚子就配合的叫了起來。
看了看房間裏的懸挂的鐘,現在是淩晨兩點。
時隼身穿着大衣,走出病房,步入沉沉夜色中。
半個小時後,當他渾身帶着冷氣,走入病房,将懷裏冒着熱氣的粥和豆漿拿出來時,才發現病床上的北卿又沉沉睡去。
他放下手裏的粥和豆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靜靜地看着睡得一臉沉靜的北卿。
她臉色還有些許白皙,雙眼緊閉,一呼一吸之間,翹挺的鼻子也跟着觸動,小嘴呼呼地吐着氣,看起來睡得十分香甜。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沒離婚的時候,兩人睡在一張床上,他從來沒有面對面看過她的睡顏。
就算親密過後,他也是迅速地背過身,沉沉睡去。
背對她睡,也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是他将近三十年來的人生,都是喜歡側睡。
所以,即使是結婚,他也未曾想要改變過習慣,每次都是背對着她睡去。
也從未想過背對着她睡去的時候,她是何種心情。
從漆黑的夜裏到天色漸漸魚白,時隼坐在病房的沙發上,看着床上睡熟的北卿,心中悔恨交替。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想要回到過去,抽醒過去的自己。
早上,醫院查床的護士準備進來,站在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床上的病號睡得熟,一旁沙發上的男人,眼眸深沉,盯着她發呆。
護士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好微微敲了敲門,示意查房了。
時隼才如夢初醒,站起身來,心底的一個念頭卻越發堅定。
*****
北卿在醫院裏呆了三天,就執意出院回家了。
醫生診斷說她的一系列症狀都是幽閉恐懼症的表現,醫生囑咐她回家好好休息。
平日裏盡量不要一個人呆在密閉的空間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北卿點了點頭。
其實,她幽閉恐懼症的症狀并不嚴重,平日裏上下電梯都沒太大的問題。
這次是電梯突然故障,才會誘發它。
出院那天,小助理開車來接她。
時隼也跟着忙前忙後,幫着辦理出院手續,小助理跟在一旁,不敢多說話。
北卿上車前,朝他揮了揮手,客氣地說着感謝。
時隼看着面色恢複紅潤的北卿,心底暗暗松了口氣,聽到她說出的那些客氣話,臉色慢慢暗了下來:“你可以不對我這麽客氣的。”
在他看來,客氣和感謝的話,是對外人說的。
他不想在她心裏被劃分為外人。
北卿擡起眼,看了下他,沒說話,坐進車裏。
在她的心裏,兩人已經離婚了,感謝的話必須要說。
時隼手臂撐住車窗,看着車內的她,小心翼翼地道:“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北卿的目光沒看到他,他對她的心思,她當然知道,但之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讓她受傷頗深。
過去的那些日子,已經成為她的夢魇,她不想再體驗一次。
看着北卿沒說話,時隼沒有讓開,依舊趴在車窗,臉上是堅定的神情:“北卿,我們重新開始吧。”
北卿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擡起頭,直視前方,沒說話,揮手示意駕駛室的小助理開車。
小助理用餘光看了時隼一眼,不得不發動汽車,時隼只好讓開身,讓車子離去。
看着越來越遠的車子,時隼的臉黑得可以滴出水來。
****************
北卿工作室。
偌大的方桌上擺滿了各類化妝品、美容儀和服裝,都是商家送來的新品,供北卿團隊選擇。
這些商品想要上北卿的直播間。
北卿是圈內風頭正盛的時尚主播,試水直播成功後,現在每周固定直播2-3次,每次銷量都不錯,粉絲質量高,購買力強,在圈內已經積攢了一定的口碑。
北卿認真地和團隊對價目表,為粉絲争取最大的福利優惠。
從醫院出院後,她在家裏休息了兩天,就恢複工作了。
每天想創意,拍視頻,晚上直播,忙得腳不着地。
這天,北卿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習慣性地打開手機,浏覽下其他時尚博主在拍些什麽視頻。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她在別人的視頻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也會找到拍攝視頻的靈感。
一條名為“億萬豪宅長什麽樣?帶你參觀我位于北湖灣的家”為名的視頻,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條視頻目前的播放量已經達到了300萬,評論和轉發數已經超過5萬。
這麽高的點擊量和評論量,比較少見。
北卿點了進去,發現是一個名叫“賀蘭蘭蘭”的時尚博主發出來的。
點進去一看,似乎剛開號不久,才發兩條微博,應該是新主播。
北卿按下播放鍵,視頻裏,這位時尚博主化着歐美系的妝容,穿着最新款的香奶奶家冬季套裝,舉手投足間,頗具風情,手上的鑽石不時鏡頭前閃現,很是吸引眼球。
“大家好,我是賀蘭蘭蘭,剛剛回國,閑在家裏沒事幹,想要給大家分享下我位于北湖灣的家。”視頻裏,這位博主舉着手機,邊走邊介紹她家的別墅布局,客廳、陽臺、卧室、衣帽間,每到一處她都詳細介紹。走到卧室時,她頗為自豪地指着一整排的漫威系列玩偶,語氣裏有藏不住的開心:“這是我最喜歡的漫威模型,我男朋友送給我的回國禮物,他知道我喜歡這個,找了好久才湊齊的。”
......
北卿看到鏡頭裏的場景,猛地坐直身子。
這些漫威模型好熟悉,她将畫面倒回去,再看了幾遍,确認再三,發現這是她送給時隼的生日禮物。
她渾身陷入冰窟窿,這是她提前找了好久才搜集到的,怎麽就變成了她男朋友送給她的回國禮物了?
北卿重看一遍,發現視頻裏的場景都好熟悉,是她之前位于北湖灣的家,确切來說,是時隼的家。
再看看她手上閃耀的鑽戒,果然,是她沒帶走放在衣櫃裏的結婚戒指——那枚十克拉的梨形粉鑽。
北卿的心瞬間跌落谷底,想起幾天前時隼在醫院說的話。
原來,一切都只不過是幌子。
他的身畔早已有新人陪伴。
他還兩人的結婚戒指送給了她。
也把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給了她。
她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笑了。
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着什麽。
明明已經身邊有了新人,卻依舊在假裝對她好。
難道他不覺得累嗎?真的是諷刺。
******
兩天後,北卿終于知道了時隼對她依舊好的原因是什麽。
那天,她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的來電,電話裏,傳來時隼低沉的嗓音:“卿卿,爺爺醒了,你能來醫院看看嗎?他在念叨着你的名字。”
北卿聽着他說的話,想着他的行為,心裏有點反感,卻不得不答應。
時君慶對她的好,她一直都記在心底。
她和時君慶的親情,已經超越了時隼的存在。
“那個...你能不能暫時先別跟爺爺說我們離婚了,我們先假裝夫妻一下。”時隼握緊手機,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想法。
這一刻,北卿明白了時隼明明已經有了新女朋友,卻依舊假裝對她好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爺爺的病情還沒穩定,他需要她來幫忙打掩護,穩定爺爺的病情。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北卿渾身發冷,不想多說,直接挂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時隼,驀地被挂斷的電話,有點莫名其妙。
****
病房裏。
時君慶正靠坐在病床上,閉目養神。
“爺爺,媽媽從家裏給您炖了烏雞湯,您多少喝點吧?”賀蘭手上拿着一罐雞湯,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遞到時君慶的嘴邊。
時君慶揮了揮手,示意不想吃。
賀蘭臉色有點難看,看了身旁的王媽一眼,尴尬地放下手中的雞湯。
随即,又拿起一旁的蘋果,邊說邊削皮:“爺爺,我記得以前您最喜歡吃蘋果了,我給您削一個。”
時君慶沒說話,看向一旁正辦公的時隼,語氣有點焦急:“卿卿怎麽還沒過來?是不是你又惹人家生氣了。”
時隼忙舉起手:“怎麽可能,她最近工作很忙,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已經在路上了。”
時君慶“哼”了一聲,北卿是他讓時隼娶的,就怕她在時隼面前受委屈。
那丫頭對她有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只能讓時隼把她娶回家當孫媳婦。
幾年前,他在可可西裏旅游時,遭遇了沙塵暴,迷了路,又累又餓,恰好遇到了出來旅游散心的北卿。
小姑娘聽說他也是江北市人,将身上的食物全部給了他,還一路對他照料。
如果不是北卿,他可能就這麽消失在可可西裏無人區了,現在或許已成為了一具白骨。
北卿站在門外,看着屋子裏的女孩,覺得有點眼熟。
她似乎來得不是時候,裏面才是一家人的樣子。
她咬了咬唇,站在門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是時君慶偶然擡頭,發現了北卿。
他瞬間來了精神,朝她招了招手,眯着眼睛笑:“卿卿來了呀,來來來,坐到爺爺身邊來。”
北卿看到老人熟悉的笑臉,再回想起老人從手術室出來昏迷的情形,眼眶泛紅,鼻子泛酸,眼淚就要下來。
時君慶拉着她的手,滿臉和藹可親:“傻丫頭,哭什麽,爺爺現在好着的呢。”
北卿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破涕為笑。
她将手中的補品放置一旁,拿起其中的一個梨子,削好皮,遞給床上的時君慶。
時君慶接了過來,放在嘴裏咬着,不住地說梨子好吃。
一旁的賀蘭的臉驀地沉了下來。
北卿朝着身旁的王媽點了點頭,再看身旁臉色沉沉的賀蘭,腦海裏突然想起前兩天看過的視頻,驀地對上了號。
眼前這女孩就是“賀蘭蘭蘭”。
難怪如此眼熟。
北卿驀地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人家這一家子人正在病房裏享受着團圓,她突然跑來打擾,也難怪眼前這女孩沉着臉,滿臉不開心的樣子。
正打算坐幾分鐘就趕緊離去的北卿,驀地被時君慶拉住手:“卿卿,你們倆結婚也快一年了,什麽時候打算要寶寶?我還想在有生之年抱抱我的重孫子呢。”
北卿不敢說話,她和時隼離婚的時候,老人還在昏迷中,根本不知道她已經和時隼離婚兩個多月了。
她将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時隼,微微咳嗽一聲,向他發出求救訊號。
時隼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在文件上簽着字。過了一分鐘,才站起來,走到時君慶的病床邊:“爺爺,不急嘛,我們都還小。”
“混小子,你小什麽?你三十歲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我三十歲的時候,你爸爸都五歲,快上小學了。”病床上的時君慶看向一旁的北卿,語氣輕柔:“聽爺爺的話,早點生個孩子,給我玩玩,我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
北卿坐在一旁,頗為尴尬,眼光看向一旁的年輕女孩,明明她才是他的正牌女友,卻因為爺爺病情的原因,不能有姓名,這女孩還真是委屈。
爺爺睡下後,北卿從病房走出來後,站在走廊外,看向面前的賀蘭,臉上沒太多情緒:“你暫時忍耐下,等爺爺病情穩定後,就會對爺爺宣布離婚的事情。”
賀蘭張了張口,不知道面前的北卿為何跟她說這句話。
但她早已在母親的口中得知時隼和妻子已經離婚了,今天她是第一次真實見到北卿本人。
遠比結婚現場的照片更好看,更也比視頻裏更靈動。
不過,兩人已經離婚了。
她勾了勾嘴角,朝着北卿離去的身影笑了下,不過只是個前妻罷了。
她愛他,已經暗暗開始好多年。
現在她回來了。
時隼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