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時隼動作不停,吃着飯,夾着菜,細嚼慢咽,頗有姿态。
北卿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這個從十歲開始,就一直住在她記憶中的男人。
時光荏苒,十多年過去,她從未曾想到,她會成為他的妻,更未曾想過,會和他走到今天這般境地。
時隼盛了一碗湯,小口喝了一口,仿佛沒有聽到北卿剛才說的那句話,看着面前的她,觀察她的情緒:“最近是不是有點累?結婚後我太忙了,一直還沒有去度過蜜月。要不,我帶你出去玩玩?你想去歐洲那邊,還是就在東南亞這邊?我給江朝說一聲,讓他把我近期的工作行程推後。我陪你出去走走。”
看她似乎臉上沒有驚喜的表情,他放下筷子,雙手放置桌前,想起什麽:“上次那個包你挺喜歡的吧,我再給你定個不同款式的。或者,你還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吧。”
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他從未曾有過這樣的手足無措。
他直視着她的眼睛,想要在裏面找尋一絲絲期待和高興的眼神。
可是,他沒找到。
他看到的是一片平靜,平靜得讓人有點害怕。
空氣裏一片安靜,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一旁的時堅強“喵嗚”一聲,奔向它自己的小窩。
北卿看着時堅強離去的背影,臉上泛出一抹笑容,卻沒有達到眼底。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頓,清冷至極:“我們離婚吧,時隼。”
曾經以為這句話會重若千金,會很難說出口。
可說出來的這一刻,北卿的內心卻如此平靜,平靜得有點不真實。
面前女人的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認真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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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隼拿起一旁的消毒毛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微微咳嗽一聲,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語氣很是輕快:“別鬧了!如果你還在為昨晚生日的事情生氣,那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是我沒有告訴你我的生日日期,讓你空忙活一場。”
北卿扯了扯嘴角,覺得一陣悲涼。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重視她的情緒。
如果是以前,沒有發現那盒避孕藥,她或許還會動搖下,可是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還要堅定。
那盒避孕藥,将她的全部喜歡扼殺到了搖籃裏。
只要回想起那個清晨,她看到避孕藥的場景,她的心就止不住顫抖。
那個畫面時刻在提醒着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并不想要娶他,更不想要和她孕育一個共同的孩子。
所以,在她喝的水裏面,偷偷放下避孕藥,将她和他之間的孩子扼殺在未曾萌芽的肚子裏。
而他事後卻像沒事人一樣,如此輕飄飄的說一聲“別鬧了”,仿佛一切不過是她在無理取鬧。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打開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協議書,放在飯桌上,語氣清冷:“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找律師拟好了。離婚我什麽都不需要,淨身出戶,你簽字就好了。”
時隼楞在原地,那張A4白紙上,最上面用加粗的黑體字寫着的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下面是一堆條條框框,密密麻麻。
他的臉陡然沉了下來,看着面前的北卿,語氣不太好:“你別鬧了,行不行?”
時隼皺着眉頭,心口仿佛被壓了塊石頭。
H市的投資項目出了點小狀況,這兩天他接連去了兩次,處理好之後,又連夜趕了回來,滿身疲憊。
沒想到,等來的是滿城的暴風雨和她的離婚協議書。
讓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北卿看着她眼前這個她曾喜歡了十多年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不想多說:“盡快簽字吧。”
說完,走到後院,從貓舍抱出時堅強,走出了大門。
***
大雨依舊滂沱,濃濃夜色更顯暗沉。
北卿走到院子裏,冒雨飛快地打開車門,将時堅強放在副駕駛上,再進入駕駛室。
關上車門,理了理頭發上剛被微微淋濕的地方,她輕輕地呼了口氣,發動汽車。
曾經生活過半年的地方,她也沒想到回離開得如此倉促,還來不及好好告別,就要說再見。。
穿着黑色西褲的時隼從屋裏追了出來,沒打傘,頃刻間,就被大雨淋得濕透。
他站在滂沱大雨裏,臉色郁結成冰,渾身被雨淋得濕透,卻渾然不覺,雙拳垂在身側,眼眸緊緊地看着車內的她。
車內的北卿眼眶紅了紅,強忍着內心滿腔酸楚,看也沒看他一眼,直視前方,大力踩下油門,汽車駛過他的身旁,速度不減,雨水混着地上的污水,濺了他一臉。
頃刻間,車子只剩下紅色的車尾燈,決然而去。
閃電滑過天際,雷聲轟轟,時隼的臉色一片墨色,難看到了極點,伸出手抹掉了剛北卿汽車濺起的滿臉泥水。
他站在原地,任由傾盆大雨在身上滑落。
怎麽一夜之間,他的婚姻就要散夥了?
屋內的王媽站在門口,拿着傘沖出來,撐開,擋在時隼的頭上。
看着他沉沉的臉色,不敢說出一句話。
北卿回來整個人臉色就不好,沒想到一回來就是直接甩離婚協議書,原本以為她是柔柔弱弱的小綿羊,這次才發現她還挺有個性的。
“少爺,進屋去吧,雨太大了。”暴雨如注,王媽的身上一下就被淋濕了。
暴雨裏,渾身濕透的時隼,一動不動,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
不久後,江朝接到王媽電話,匆匆趕來,來不及熄火,就飛奔下車。
看着站在雨中的時隼,吓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旁的王媽朝他使着眼色,看她的嘴型,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
北小姐要離婚?
下午老板才把他喊到辦公室,要他把上次買的包再買一個其他款式。
當時他暗暗咋舌,幾百萬的包包,買了一個又一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果然是江北太子爺。
辦公室裏,他壯着膽子,一臉八卦:“又是送給北小姐的嗎”
時隼擡頭看了他一眼,語氣涼涼:“怎麽,我送給誰,還要向你報備?”
他趕緊擺了擺手,滿臉狗腿笑容:“不敢不敢。得嘞,我晚上下班回去就給我女朋友打電話,問她包包的事情。”
時隼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遲疑片刻,緩緩地道:“你現在就給她打電話問。”
江朝露出笑容,一臉了然的樣子,舉手朝着時隼敬了個軍禮,大聲地道:“遵命!”
女朋友說H家最新出了一款稀有皮的包包,價格不菲。國內專賣店沒貨,國外才有貨。她已經幫他找專門的買手拿貨了。
目前,那個包包正在英國寄回國內的路上,過兩天就到手了。
可是,現短短半天時間,兩人怎麽就離婚了?
他陪在時隼旁邊淋着雨,也不說話,就這麽站着。
天際雷聲滾滾,時隼眯了眯眼,看着墨黑一片的夜空,伸出手将眼睛上的雨水拂去,語氣裏有着急:“趕緊出去找。”
時隼長腿跨入一旁的勞斯萊斯,江朝迅速發動汽車,駛出別墅。
副駕駛的時隼渾身濕透,身上的雨水滴滴滑落,掉在昂貴的汽車座椅上,他一點也不在乎。
盯着前方,看着越來越大的雨,和天際不斷轟隆隆的雷聲,內心滿是焦急。
這麽黑的夜裏,這麽大的暴雨,她一個女孩子,開着車,能夠去哪裏。
如果遇上危險了,怎麽辦?
勞斯萊斯在北海灣高檔別墅區前往市中心的唯一一條下山道路上狂奔。
時隼眼睛盯着被車燈照亮的夜路,張望着,尋找着北卿的影蹤。
可是,一路走過來,道路上一片空蕩蕩,沒有車輛,更沒有人影。
只剩下他們這臺車在電閃雷鳴的暴風雨夜穿梭。
他閉了閉眼睛,用右手撐着太陽穴,腦子仿若要炸開一般。半晌過後,才輕輕地吐出幾個字:“算了,回去吧。”
江朝以為自己聽錯了,并沒有停下來。
身旁時隼的聲音再次傳來:“回去吧。”
江朝裝着膽子問:“不找了嗎?”
時隼腦海裏放映着的是她甩出離婚協議書時的樣子,內心一片燥郁:“讓她吃點苦頭。鬧完性子,她自己就會知道回來的。”
走了這麽遠,都沒看到她的身影,想必是已經離開。
江朝一愣,所以,現在是放棄尋找了嗎?
他張了張嘴,看着身旁時隼墨黑色的臉龐,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只得在暴雨傾盆的夜裏,在下山的道路上掉頭,朝着山上的別墅區開去。
而在距離兩人不到500米的下山公路的路邊。
一輛白色的小車停在路邊,雙閃打開,黃色的燈一閃一閃,在漆黑的夜裏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