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逆襲任務之五07
等到暑假時,張福林收雞蛋的營生已經幹的很不錯。
張福年知道,現在整個公社,偷偷幹營生的怕是每個小隊都有。收雞蛋、收兔毛雞毛、收破爛,各顯神通。
張福年在家裏琢磨,自己家裏總不能太落後。要是能有份正經營生,以後他用錢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張福年想了許久,悄悄和張福秀商議,“姐,我看福林幹的很不錯呢。”
張福秀看了他一眼,“福林幹的不錯,和咱們又沒關系。”
張福年給姐姐夾菜,“姐,要是以後放開了,我們要不要也找點事情做?”
張福秀吃了弟弟夾的菜,“我又不會做買賣。”
張福年搖頭,“我肯定不能讓姐走街串巷,我想在家裏開個代銷點。”
張福秀吃了一驚,“代銷點可不能随便開的。”
張福年點頭,“我知道不能随便開,但咱們想在前頭,把能做的事情準備好,到時候放開了,咱們第一個開,就不用擔心以後的日子了。”
張福秀不置可否,“開代銷店要準備什麽我也不大清楚,反正肯定要準備錢。”
張福年再次點頭,“回頭我在縣城裏認真打聽打聽,真要是幹,咱們先準備些家常用的,比如鹽、燈油、針頭線腦這些東西。”
張福秀問道,“咱們從哪裏進貨呢,要是從公社買,回來再加價,人家還不如自己去公社買呢。”
張福年想了想,“咱們買的多,如果公社不能便宜些,我從縣城帶貨回來。”
張福秀忽然笑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兒,想那麽多做什麽。”
張福芝在一邊插嘴,“哥,咱們還可以賣筆和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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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年摸摸她的頭,“以後都會有。”
張福年早有預料,去年已經恢複了考高,今年夏天是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夏季高考。等到今年冬天,就會有一陣春風吹來,到那時,全國遍地開花,人有多大本事,只管去折騰吧。
張福年秋天返校後,趁着周末,一個人四處溜達。他在大街小巷裏轉悠,看到了許多暗地裏的交易。他有時候也會打聽一下價格,甚至還幫着幾個小商販打掩護。
這樣跑了一兩個月,他認識了好幾個賣小貨的小販,其中一個姓吳的小販,因為家裏遇到急難之事,張福年還借給他十塊錢。
陳永康聽說他把十塊錢借給一個陌生人,有些擔心,“福年,那可是你好不容易攢的。”
張福年現在穩定給省裏一家雜志供稿,一個月少說能掙個五六塊稿費。這事兒只有陳永康知道,可惜他語文水平一般,寫的稿子人家看不上。
張福年解釋,“吳大哥和我認識也有兩三個月了,我幫他這一回,說不定就能多交個朋友呢。”
陳永康悄悄問道,“你真準備讓福秀姐開代銷點啊?”
張福年點頭,“沒錯,二哥,你家裏要不要也弄一個?我家這個,最多可以覆蓋張灣和旁邊兩個小村子,你們陳家那麽大一片,要是有個代銷點,也能掙些油鹽錢。”
陳永康嘆口氣,“我回頭再跟我爸說說,我爸思想放不開,怕人家舉報。”
張福年轉了轉手中的筆,現在已經十一月底了,再等一個月,春風就來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張福年找到了好幾個貨源點。如鹽這種入口的東西,他不敢從外頭買,只能從縣城裏的幾家供銷社裏面買。一次買的多,也能便宜些。只要家裏的價格和公社供銷社裏持平就好,少賺些沒關系。至于其他不是入口的東西,張福年可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月底他回家時,和老師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他要把自己的小屋改造一番,變成家裏的代銷點。
張福年的小屋正好對着路口,他準備在南邊開個小窗戶,外面的屋檐往外接一截,做成個棚子。窗戶外面放塊板子,晚上把板子一收,窗戶放下,裏面鎖上。
除了這些,旁邊做個櫃子,當做貨架。
張福年這次回去帶了一大包貨物,裏面的東西好多啊。針頭線腦、紐扣、文具、皮筋頭繩,還有好多其他日用品……
這裏面有十塊錢的貨是姓吳的兌給他的,姓吳的東西便宜,張福年索性多買了一些。
張福秀吓了一跳,“福年,你怎麽真的進了貨!”
張福年把東西放在大桌子上,“姐,別怕,外頭已經遍地都是小商販了,不會有人來抓投機倒把。我先把貨準備好,這兩天我把我的小屋子改造一番,下個月月底,咱們就可以幹了!”
張福秀頓時緊張了起來,“真的能幹嗎?你別弄錯了啊,咱爸犯了錯,咱們不能再犯錯了。”
張福年連忙安慰她,“沒錯的,姐你別怕,聽我的,我什麽時候搞錯過。”
張福秀想到弟弟一向可靠,這才緩解了一些緊張,“不行還是再等等吧。”
張福年笑,“我也沒說明天就幹,你看我進的貨都是能放的東西,姐你把東西藏好,下個月我再帶一些回來。”
張福年轉天就找了張守銀等人來幫忙,花了三天的時間把小屋改造好了,又請人打了一個帶門的櫃子,櫃子裏頭分了很多格子,有些格子裏頭還帶個小盒子,可以裝東西。
等下個月張福年回來的時候,他帶了一張最新的人民日報,上面頭版頭條就是重要會議。
除了報紙,他還帶了一堆的貨物回來。這回除了日用品,還有鹽、白糖、糖果、燈油一些貴重東西。
上回他在家裏叮咣叮咣改造小屋,村裏人都驚動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這回他帶貨回來,一點沒遮掩,他要開代銷點!
村裏人都轟動了,張福年也要搞投機倒把!
張福年放好了貨物,帶着二斤糖就去找楊隊長。
楊隊長也有些發愁,現在上頭還沒文件呢,也不知道到底讓不讓幹。
張福年熱切地打招呼,“三叔。”
楊隊長看了他一樣,“福年,你前程好的很,可別走錯了路。”
張福年把報紙遞給你楊隊長,“三叔,您看,中央開會了,要改革開放,先富帶動後富,我有門路,想做那先富之人。”
楊隊長趕緊把報紙拿過去一看,沒錯,是正經的人民日報,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放心,“福年,雖然中央開會了,但也沒說允許私人做買賣啊。”
張福年笑道,“三叔,不瞞您說,我在縣城裏看到了好多人都已經忙活開了。”
楊隊長把報紙翻來覆去,“福年,我這邊好說,要是上頭來問,我可保不住你啊。”
張福年信誓旦旦,“三叔,別的我不敢保證,我開個代銷點,就算有人舉報到縣城裏,也不會有人來抓我。”
楊隊長也不好說什麽了,“那我醜話說前頭,福林那種到處跑的,還能瞞一瞞,你這種在家裏幹的,瞞都瞞不住,你要做最壞的打算呢。”
張福年點頭,“三叔放心,最壞也就是打了水漂。”
楊三叔有些好笑,“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麽多貨呢,得不少錢吧。”
張福年打哈哈,“三叔,我家裏糖啊鹽啊什麽都有,價格和公社裏的一模一樣,以後您不用再跑老遠了,直接去我家裏就行。”
楊隊長笑,“放心吧,肯定照顧你的生意。”
張福年又坐了一會兒,愉快地回家去了。一路上,他逢人就打招呼,我家裏要開代銷點了,需要什麽盡管來啊,和公社裏的價格一模一樣,省得你們跑那麽遠。
路過張福永家裏時,正好遇見他在門口,張福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心想你還是去公社買吧,我家裏不歡迎你。
張福永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張福年的笑臉,都說生意人和氣生財,沒想到張福年這個死犟頭直接不理他。
張福永氣的胸口起伏不定,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張福年回家後就把代銷點支了起來,第二天早上,算是正式開業了,他還放了一卦小鞭炮。
張福秀看着滿櫃子的貨物,還有窗臺木板上那一塑料罐糖果,感覺像做夢一樣,“福年,咱這也算開了店子,不要請客?”
張福年笑,“姐,這麽小個地方,還請客,咱們先把本錢掙回來吧,我可是投入了三四十塊錢啊,我手裏真空了。”
張福秀頓時心疼的不得了,“明兒你走的時候,我給你點。”
張福年把她姐按在椅子上,“姐,從今以後,你就是這家代銷點的老板。以後我負責進貨,貨物拿回來之後,咱們親姐弟明算賬,每次都結清楚,這樣才能知道賺了多少錢。這裏有個算盤,還有紙筆,你每天賣了什麽都記下。各種貨物的價格我都寫的清清楚楚,盡量不要讓別人還價,就算還價,咱也不能貼本,除非是快要壞了的東西。”
張福秀立刻吓得站了起來,“我不行,福年還是你來吧。”
張福年又把她按了下去,“姐,這個比上工簡單多了。現在隊裏放假了,你早上去把豬草打了,白天就守在這裏。天冷,你掏個火爐子。要是有什麽急事,把門鎖上再走。星期天讓福芝看着,你可以出去忙事情。平常要是太忙了,關個半天也可以,盡量不要一關就是兩三天。特別是上午不要關門,你一關門,人家就去公社了。”
張福秀有些忐忑,“福年,你不在家,他們來買東西,會不會不給錢啊。”
張福年安慰她,“別怕,有人胡來,你就不賣。要是鬧狠了,你去找二叔。”
張福秀點頭,“那我這兩天試試。”
正說着呢,張福敏來了,在窗口處笑眯眯地看着張福秀,“老板,恭喜開業啊。”
姐弟兩個趕緊起身,張福秀有些不好意思,“福敏姐,你快別笑話我了,小本經營,都是福年在操心。”
張福敏笑,“我媽說家裏沒鹽了,福秀你給我稱半斤鹽。”
張福秀趕緊打開那個超級大的鹽罐子,用裏面的量器盛了滿滿一量器。這個量器是張福年特意準備的,一個玻璃小罐子,裝滿了正好半斤。
張福敏打開自家的鹽罐子,張福秀把鹽倒進去,“福敏姐,我家的鹽不用稱,這一小罐子整整好半斤呢。”
張福敏笑,“我還能不相信你。”
張福年伸手從旁邊櫃子裏一個小盒子裏拿出兩根彩色皮筋,遞給張福敏,“福敏姐,今天第一天開張,你是第一份,我送你個彩頭。”
張福敏聽說是彩頭,只能接下了,“嗳,我趕上巧了,這皮筋真好看,還是彩色的。公社裏的皮筋大多都是黑色的,偶爾有幾根彩色的,幾天就沒了。”
張福秀趁機道,“福敏姐你不曉得,這都是福年在縣城裏到處淘換的,價格和公社裏彩色皮筋一樣呢。”
張福敏高高興興地收下了兩根皮筋,給了鹽錢,“恭喜你們,祝願你們生意興隆。”
姐弟兩個客氣地送走了她。
張福秀看着手裏的半斤鹽錢,心裏有些激動,“福年,這就成了?”
張福年笑,“姐,這是頭一份。今天開張第一天,凡是來買東西,要是女的,送一根皮筋,要是男的,送一小塊糖。”
張福秀看了他一眼,“就你機靈。”
張福年又唠唠叨叨說了一堆,“鹽罐子和糖罐子一定要封好,不能進水。賒賬也要看人家,那些無賴的人,概不賒賬。家裏有糖,小孩子們來了,姐你不能心軟一人給一塊,不然就幹不下去了……”
張福秀一一點頭。
當天,村裏許多人家都打發家裏孩子來買了點東西,算是支持姐弟兩個的生意。沒想到張家代銷點和供銷社一個價格,東西都不差。連陳大叔夫婦都打發陳永康來走了一趟,買了二斤糖回去。
衆人都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就在家門口買到東西,總比去供銷社強多了。特別是農忙後上工了,誰有功夫去公社啊。
張福年已經上高三,功課忙碌,他在家裏待了三天就走了。
弟弟一走,張福秀乍然有些不習慣,也有些忐忑。
張福秀看店子十分認真,她每天起得特別早,先讓妹妹看着家裏,她去打豬草,順帶把菜園裏的活兒幹了,把一天的菜都弄回來。等她回來時,張福芝已經把飯做好了。
吃了早飯後,張福芝去上學,張福秀就守在小店裏。腳下火爐子,手裏針線活兒忙個不停。她謹記弟弟的囑咐,妹妹出門後,她從裏面把大門反鎖上,只有店子裏那個窗戶是開着一半的,誰想買東西,只能從這裏問。
頭幾天生意有些寥落,畢竟只有張灣的人來買。等過了個把星期,隔壁小隊的人也會來看一看,家裏緊急缺什麽,總比去公社要快一些。
張福秀看着本錢一點點回來,心裏十分高興。有了這個店子,以後家裏就能多一分收益,日子就能慢慢好起來了。
再說劉家那邊,劉德慶一直按兵不動,等到快過年的時候,別的人家比他先動了。有人開始在公社賣鍋碗瓢盆,還有人開始賣老鼠藥什麽的。
公社忽然一天比一天熱鬧。
劉德慶聞風而動,立刻帶着夏生天天去公社,在最熱鬧顯眼的地方擺了個攤位,除了家常用的東西,夏生還編制了一些小玩意兒,整個攤位看起來琳琅滿目。
爺兒兩個變得異常忙碌,每逢趕集日,劉德慶幹脆給女兒錢,讓她中午別回來了,就在學校裏吃飯,至于秋生,讓他去劉二叔家裏吃飯。
劉德慶一個集能掙兩三塊錢,幹勁越發足。
劉二叔查出了舉報之人,他沒去找麻煩,人家舉報也沒錯。
巧的是,小隊隊長病了一場,公社布置的任務錯了好幾項,被摘了小隊隊長的職務,劉二叔這個小隊會計立刻就被提了上去。
小隊隊長雖然職位低,但直接和所有社員接觸。隊長要是和誰家公事公辦,這家日子也難過。
劉德慶家的日子越來越紅火,張福年也正在努力備戰高考。
日子似乎想着最好的方向飛奔而去。
張福年帶着陳永康一直堅守在學校,小年那天,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張福年仍舊不肯回去。
陳永康問他,“福年,我家裏有我哥和我爸,你家裏就你姐一個人,她能忙得過來嗎?”
張福年低頭算一道數學雙曲線題,頭都沒擡,“二哥,對我姐來說,我回去幫着辦年貨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能考上大學,就是她最大的依靠。上個月我帶回去那麽多貨,夠我姐賣到年後,我再堅持兩天。”
陳永康沒再說話,是啊,福秀姐能幹,辦個年貨問題不大,最大的問題是我和福年能不能考上大學。
陳永康忽然心裏有些沒底,今年夏天那場高考,規模太大了,十年的學生積壓在一起,老三屆個個深藏不露,今年落榜了,明年說不定還會再來戰,福年肯定沒問題,他自己要是再不努力,一切都會成為泡影。
陳永康不再多想,繼續低頭做題。
張福年最近又靠着小五弄了幾套練習題,這些題目平常很少見,又能緊扣教材。張福年看過去年冬天和今年夏天的高考題,今年的題目明顯比去年活了很多。他猜測明年的題目會更活,這才央求小五給他弄題。
沒有打印機,只能手抄,他費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終于手寫了一套真題。這回他不裝好人了,除了陳永康,誰都不曉得他又有了真題。
上了高三之後,張福年要求坐在角落裏,這樣他幹什麽別人也發現不了。
兄弟兩個這樣堅持到了臘月二十六才往回趕,從縣城到家,七八十裏路,沒有車坐,張福年還帶了許多貨物。有陳永康盯着,他也不好全部藏在倉庫裏,兄弟兩個一人扛了半袋子,路上餓了吃點幹糧,走到天快黑才到張灣。
張福秀驚喜地跑出來開門,“福年你終于回來了,永康也來了。”
張福年笑着喊了聲姐,陳永康很有禮貌地打招呼,“福秀姐好。”
張福秀笑着回道,“好,你們快進來,外頭風大。”
哥兒兩一起把貨物放在小屋裏,這小屋現在略微有些擠了,張福年住在裏頭,還放了好多貨物。
張福秀不等他們擺貨,“快去堂屋坐,我燒了火,你們歇歇,我去做飯。”
說完,張福秀轉身進了廚房。
陳永康眼角看了一眼福秀姐,十九歲的張福秀,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皮膚白皙,兩根黑亮的辮子垂在腦後,辮子尾巴梢上戴了兩朵小花,鬓角別了兩根發卡,這是她為了給自家貨物打廣告才戴的。
陳永康正在發呆,忽然感覺到一股淩厲的威勢壓迫而來。
他扭頭一看,張福年兩只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眼底古井無波。
陳永康吓了一跳,“福年。”
張福年仍舊不說話,就這樣盯着他看。過了十幾秒,陳永康忽然感覺有些冷汗涔涔,又低聲叫了一聲福年。
張福年忽然笑了,“二哥,吃了飯你是歇在這裏還是回家去?”
陳永康忽然有些心虛,“天還沒黑,我現在就回去吧,不然天黑了看不見路。”
張福年搖頭,“那怎麽能行,你幫我抗着貨物走這麽遠,總要吃頓飯,不然我姐也會罵我的。”
陳永康點頭,“好。”
張福年又帶着他去了正房,一邊抱着小五玩耍,一邊和陳永康一起烤火。
張福芝從廚房端來兩個碗,“哥,二哥,姐煎的糍粑,你們一人先吃一點。”
兄弟兩個早就餓了,立刻接過碗吃了起來。
張福秀晚上下的肉絲面條,裏面的肉不少呢,今年家裏留了好幾十斤豬肉,弟弟們才回來,張福秀大方的很。
等吃過了飯,陳永康就要走。
張福秀急忙攔着,“永康,天都黑了,走什麽,歇一夜。我給你爸媽備了些禮,明天吃了早飯讓福年和你一起回去。”
陳永康被張福秀拉了一下袖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張福年。
張福年也笑着勸,“二哥,明兒咱們一起去吧。”
陳永康這才不走了。
姊妹四個晚上一起烤火說閑話,張福秀把代銷點最近的營業情況和弟弟說的很清楚,還把今天的貨錢跟弟弟結算清楚。
等晚上睡覺時,張福秀又抱來一床被子,讓他們一人一床,兄弟兩個睡在兩頭。
晚上黑黢黢的,張福年忽然喊陳永康,“二哥。”
陳永康嗯了一聲。
張福年放開聽覺,察覺到附近沒有人,這才開口道,“不是我想攔着你,這事兒要看我姐的心思,她同意,誰都可以,她不同意,二哥你也不行。”
陳永康的臉頓時在黑夜裏燒得通紅,“福年,我,我沒有壞心思。”
張福年回道,“我曉得,你先別想那麽多,好好讀書。我姐明年就二十歲了,不能等太久。”
陳永康忽然鼓足勇氣,“福年,要是,要是我能考上大學,我能行嗎?”
張福年笑了,“我不是說了,我又不是舊社會大家長,這事兒要看我姐的心思。”
陳永康忽然覺得有了奔頭,“福年你放心,不管好壞,我肯定能考上個大學。”
張福年又笑,“你別吹牛了,以你的水平,專科應該沒問題,本科有些玄乎。”
陳永康在被子裏動了動,“考個專科我也滿意,至少能跳出農門,還有正經工作。”他心裏想的是能配得上福秀姐。
張福年翻個身,“快睡吧。”
張福年很快就睡着了,留下陳永康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還在做夢,他考上大學了,他來張家提親,福秀姐答應了。
第二天吃了早飯,張福年提着禮物,和頂着黑眼圈的陳永康一起去了陳家。
他是陳家幹兒子,過年要給幹大幹媽送年禮。張福秀準備的禮厚,陳家夫婦也不小氣,給張福年從頭到腳準備了一套衣裳鞋襪。
張福年今年過年沒有給劉翠屏買太多東西,劉德慶現在手裏寬裕,掏了錢給女兒,讓她去買足夠的料子,給家裏四口人一人準備了兩套新衣裳,還給了女兒零花錢,姑娘大了,手裏不能沒錢。
張福年給劉翠屏送了一張新年賀卡,另外寫了一封信,提醒她讓劉德慶去縣城醫院檢查一下病情。
他記得很清楚,岳父上輩子最後死于胃癌,應該是長時間的胃病導致。要是能提前根治,他就不用死那麽早了。
過年的事情總是很瑣碎,吃吃喝喝走親戚。
等過完年,初六那天,張福年和陳永康再次返校。
高三的下學期,總是那麽忙碌。張福秀知道弟弟到了關鍵時刻,基本上不讓他回家,連進貨都是自己去找了姓吳的。
她每個月來學校一趟,給弟弟送衣服送米送菜送錢,當然,張福年有的,陳永康也有一份。
陳永康收起了所有的心思,鉚足了勁兒跟着張福年學習。
等到農忙的時候,張福年和陳永康的備戰也到了白熱化階段,他已經快半個月沒給劉翠屏寫信了。
端午節的時候,張福年給劉翠屏送了樣生日禮物,全套初中真題,并囑咐她好好學習。
張福年安靜地在學習,張福秀卻遇到一個小意外。
農忙季節剛過,公社郵遞員送來一封信。
那天,張福秀正在代銷點守着。天氣很好,她在給妹妹做鞋。小店門口有棚子,暖風吹過,舒服的很。
村裏的婦女們也都聚在這裏一起做鞋織毛衣,織毛衣是這兩年流行起來的,張福秀賣毛衣針和毛線,她自己還有一本織毛衣的書,凡是在她這裏買了針線的,她都會給人家看書。
小店門口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熱熱鬧鬧的。
公社郵遞員忽然騎着自行車來了,“張福年的信,張福年的信。”
張福秀趕緊站了起來,“張福年是我弟弟,他在學校裏呢,信給我吧。”
郵遞員了解這家的情況,把信給了張福秀。
旁邊的大娘嬸子和姐妹們都奇怪,“誰給福年寫的信啊?”
張福秀看了看上面的郵戳,是南方某個省份的标記,地址也是南邊的。
她心裏有些奇怪,難道是弟弟在外頭認識的朋友?
有人慫恿張福秀,“福秀,打開看看呗。”
張福秀笑着搖頭,“四娘,這是我弟弟的信,等他回來再拆吧。”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月,張福年一直等到高考前夕才回來。
高考之前,張福年的學習進度忽然放松了下來。他的記憶力和理解力超群,又努力了這麽久,如果不出意外,他覺得自己能考個很不錯的大學。
學校要布置考場,把學生們都打發回家了。
到家後,張福秀把信給了弟弟,“也不知道誰給你寫的信。”
張福年拆開一看,臉上的表情頓時收斂了起來,來信不是別人,正是他那個跑了八年的親爹張守玉!
張福年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張守玉的信很簡單,說了兩樣事情,一是問家裏情況,二是讓張福年去南邊看他,他病了一場,想念孩子們。
張福年冷笑一聲,你這個時候想念孩子了?早幹什麽去了。
張福年把信放在桌上,“姐,你也看看吧。”
張福秀接過去一看,頓時也面若冰霜,“福年,你要去嗎?”
張福年坐在一邊,“不去,我要考試了。”
張福秀立刻笑道,“說得對,你考試是大事,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張福年囑咐姐妹,“咱爸寫信的事兒別說出去了,就說是外省的報社給我寫的信,一切等我考完試再說。”
姐妹兩個都點頭。
張福年心裏痛罵,我媽墳頭草那麽高了,你一眼沒看過。你和外頭那些女人鬼混時,我們姊妹三個在為一日三餐發愁,我去看你?做夢呢!你生病了?活該!病死你吧!
張福秀把張守玉的事情放到一邊,殺雞買肉給弟弟做好吃的。
張守玉來信的事兒就這樣被壓了下去,整個張灣無人知道。大夥兒早把他忘了,甚至以為他死在了外頭。
七月天,酷暑難耐,張福年和陳永康一人穿了一件藍色的襯衫,一起走進了考場。
所有關心他們的人,張福秀姐妹、小五、劉翠屏、張守金夫婦、陳家夫婦、周舅舅夫婦,大家那幾天走路都特別輕,誰都不敢說一個不好的字,暗自祈禱他們幹兄弟兩個都能榜上有名。
張福秀從過了年開始,每天都會在周春梅的牌位前磕頭請安,清明節掃墓時,周春梅墳前的紙燒得最多。
這幾天弟弟考試,張福秀見天和她媽叨叨,“媽,您要是有靈,多保佑弟弟和永康,弟弟有出息了,咱們家就好了。”
小五這幾天也稍微有些焦慮,福年的第五個任務,成敗在此一舉。要是能考上,福年至少可以升兩級。這兩級可是最關鍵的兩級,如果能成,他的能力會上一個大臺階,說不定又可以衍生出新技能。
小五甩甩尾巴,它雖然有能力,卻不能代替張福年考試,只能和張福秀一樣幹着急。
苦戰幾天,張福年和陳永康終于結束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出考場後,陳永康跑過來找張福年,“福年,我覺得我能考上。”
張福年笑,“先別說這個了,咱們今晚上好生放松放松,明天回家。”
幹兄弟兩個又回了宿舍,把所有東西打包好,然後又出去逛街,張福年進了一些貨,買了一些好吃的。
第二天早上,兄弟二人腳步輕快地一起往回趕。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早上好!
文中有些時間節點,略有調整。比如福年回來時八歲,參加高考十六歲,中間差了八年。但他重生回來時是六十年代末,和恢複高考時間差了近十年。有個兩三年的區別,和親們交代一下。
感謝在2021-01-3011:03:05~2021-01-3110:5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燕兒飛20瓶;Allen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