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傳位
原來,容懷瑾所說的,讓我再給他一點時間,是為了這個。他怕我知道真相後,會勸說他保住皇位,所以,他要在我什麽都不清楚之前,讓民心過渡到容天衡的身上,然後和我離開皇宮,雙宿雙栖。
他怎能這樣待我?他要讓我負疚一輩子嗎?為什麽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為我扛下?他從來不給我任何機會和他一起分擔,哪怕是在心裏為他承受一點。他以為他是聖人嗎?
他處置顧命大臣,對流言聽而不聞,壓下所有關于我的奏折,就是為了讓所有人失望,然後順理成章地退位,放棄這個原本屬于他的天下。
“這個傻瓜,怪不得他問我,願不願意陪他去浪跡天涯?我以為,那是他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可原來這一切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像斷了線,心疼得厲害。
容天衡苦笑,“少琮就是這樣,他想做的事情從來沒人能改變。他想為你付出的心意,不是任何言語能夠表達的,一直如此,不是嗎?”
是,一直如此,他一直都在我身後守護我,從來也不說,從來也不解釋,所以我才一直懊悔,懊悔自己每次都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刻,才明白他對我有多好。
“天衡,我現在勸他,還來得及嗎?”
容天衡笑了笑,“我告訴你這麽多,不就是想讓你去勸他嗎?端慧最近的神智清醒了許多,我想,很快她就可以出來作證,讓天下人都明白,你并不是我的妹妹。你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少琮的妻子。”
“謝謝你,天衡。”我像個孩子一樣撲進他的懷裏,“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你在心中會永遠是我的二哥。”
容天衡默然片刻,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我,“去吧,去找他,我想,少琮此刻一定很需要你。”
我拼命地點頭,顧不得自己的妝容,喚了綠蘿就朝太元宮跑去。
一路上,綠蘿一直喊道,“小姐你慢點,孕婦不能跑太快。”
我笑着道,“我好得很呢,才一個多月,一點也不礙事。”
太元宮的侍衛很是熟悉我,并沒有任何阻攔。此時正是早朝剛下,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龍椅上發呆的容懷瑾。他的面前擺着一份诏書,右手按在一旁的玉玺之上。
眼見他馬上就要提起玉玺,我沖了過去,按下他的手,“容懷瑾,我不準。”
他詫異地看着我,“你不是在長寧宮嗎?怎麽會過來?怎麽過來的?坐轎子了嗎?”說完,朝門外探視了兩眼,回頭瞪我,“你走着過來的?有沒有傷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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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顧他的逼問,大大咧咧地坐進他懷裏,堂而皇之地和皇帝共坐一張龍椅,“我的夫君想要放棄皇帝這個金飯碗,我能不來阻止嗎?你若不當皇帝了,以後怎麽養我?”
他愣了愣,嘆了口氣,“二哥告訴你了?”
我點了點頭,抱着他的肩膀,“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麽大的事情,你一個人就做主了?”
他無奈一笑,“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我不做皇帝,以後就不會有後宮,也不會有人來和你争我了。”
一語中的,我簡直無力反駁,可是又不能不狡辯,“我哪有這麽想?我對自己這張臉還是很有信心的,只有不自信的女人,才會天天擔心自己的相公被別人搶走。”這句話,是他教我的,現在我終于可以拿來反駁他了。
“真那麽自信就不會天天把洛桑挂嘴邊了。”他抱住我,靠在我的肩上,輕輕摩挲,“這幾天睡得好嗎?你好像瘦了。”
豈止不能入睡,簡直快要瘋了。一想起來就滿肚子委屈,“都怨你,明明什麽都知道,就不告訴我。”
他白了我一眼,“我告訴過你了,只是你不信而已。”
我回想了下,當時他好像似曾提了那麽一句,可是我再問的時候他就什麽都不說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跟不知道有什麽區別?
他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告訴你,端慧神智未清,就算我和二哥都清楚真相,也無法辯白;而且,我不知道大哥會出什麽後招。萬一,他還留了一手,我不敢想會有什麽後果。”
“所以,你想幹脆退位,讓你大哥如願?”
“這樣是最好的辦法。只要我退位了,我大哥的心也就會死了。他針對的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只要我服輸,讓他覺得我也在受着莫大的痛苦,他就會滿足,也不會再想辦法傷害你了。”
“難道天衡登上皇位,容予諾就會罷手嗎?”我有些擔憂,“說不定他早就下好了圈套,等着天衡上鈎。”
容懷瑾失笑地點了點我的鼻子,“我二哥的人你還不清楚啊?誰能挑得到他的錯處?更何況,他處事比我沉穩,又有仁德之心,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他似乎反過來勸我了,我是受容天衡所托過來的,可不能被他給帶進去,于是搖了搖頭,繼續争辯,“可是,你上次明明說,容予諾野心大,天衡與世無争,你自己才是最适合當皇帝的人。”
容懷瑾眉頭一皺,哭笑不得,“你的反應什麽時候變那麽快了?”
我挺直了腰看他,“我本來就是大智若愚,你平時太小看我罷了。”
他聳了聳肩,深邃的眸子忽然凝向我,“那麽,大智若愚的夫人想必知道,現在坐在我身上會有什麽後果了?”
後,後果?我愣了片刻,從他那狹長的眼縫裏敏銳地覺察出一絲不對勁,雙手急忙擋在身前,“容懷瑾,你別饑不擇食啊……”
他皺了皺眉,“饑不擇食?”
呸呸呸,用錯詞了,說得好像我自己有多差勁似的。
“我說錯了,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我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個,“利欲熏心。”
容懷瑾眼神更迷茫了,“利欲熏心?哪來的利?”
我的重點在“欲”!能不能有點心意相通?
幸好,憑着他多年對我的了解,很快就意會過來,眯着笑道,“原來夫人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了。”
說完,他的手一緊,我的臉就自己靠了過去,被他牢牢親個正着。他猶覺不夠,一雙手開始上下求索,我一邊抗拒,一邊又覺得,冷戰那麽久,一見面就拒絕他也不太好。
半推半就之間,身後忽然有什麽東西沉沉落下的聲音。我回頭看去,頓時傻了眼……
他趁着我不注意,騰出了一只手,将身後的玉玺蓋在了诏書之上。
我氣道,“容懷瑾!”
他松開手,改為兩手将我抱起,朝他的寝殿走去,“東陵,你該知道的,君無戲言,诏書一旦蓋了帝印,就是不可再改的。”
我急得眼淚直掉,“容懷瑾,你确定不會後悔嗎?這可不是一根簪子一幅畫,這是一個天下。天下你知道嗎?有那麽大……”
我伸出手,卻沒法告訴他,我心目中的天下,是多麽了不得的一件東西,起碼不值得為了一個我而放棄,就算是一百個我,也不值得。
他英挺的側臉近在咫尺,漸漸漫出心滿意得的微笑,“你是大智若愚,我卻是難當大任。在你出現之後,我心中所想所願,不過是和你吵吵鬧鬧,嘻嘻笑笑一生罷了。”
“這樣的我,你是不是很失望?”他忽然回過頭來問我,腳步也随之一停。
我豈止失望,簡直是絕望。他不當皇帝了,以後我就不能去天香樓蹭吃蹭喝了。
可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卻要命地迷人,簡直讓我神魂颠倒……
“唔……呃……”我開始喪失了回應的能力。然後,他更加自得了,得逞的笑容挂在臉上,直接将我抱進房裏,開始落實我“利欲熏心”的指責。
待一切平息,我趴在他的懷裏,問他,“那位真正的公主,你有派人找過她嗎?也許找到了她,真相就大白了。”
容懷瑾贊賞地看着我,“你難得有一次腦袋靈光。”
我頓時一喜,“你真的找到她了?”
他搖了搖頭,“她早就死了。當年我父皇收到那封信以後,我母妃氣不過,就派人尋着去找那個女人,暗中将她們母女殺死了。如果不是我大哥想利用你的身世做文章,我母妃也不會對我袒露實情,我也不會知道,她身上竟然背了兩條人命。”
“所以,就算桐妃娘娘是知道真相的人,她也不能為我們作證。”
容懷瑾的目光露出一絲歉疚,“對不起,東陵。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
我阻止他即将要說出來的話,“不,我很高興。你沒有選擇為了桐妃娘娘而放棄我,也沒有為了我置桐妃娘娘不顧,你用這個皇位,保全了我們。”
“我但願永遠都能保護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倒數。下一章就完結了。
完結篇
翌日早朝,容懷瑾頒布诏書,将皇位正式傳給容天衡。滿朝嘩然,卻少有人勸谏,除了容天衡。但是容懷瑾心意已決,傳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文武百官都知道最近那些流言,想必都認為,他們的皇上是在江山與美人中間選擇了美人,也放棄了挽留,反正容天衡也是皇室血脈,誰當皇帝都一樣。
容天衡在苦勸無果的情況下,唯有硬着頭皮登基,成為大宇的新一任皇帝。當皇帝本來是風光無限的事情,可容天衡卻苦惱得不行。
原先容懷瑾當皇帝的時候,桐妃為了替他開枝散葉,做主給他納了一批妃嫔放在後宮。現在,容懷瑾不當皇帝了,這批人怎麽處置就成了個難題。
容懷瑾直接丢下一句:“都給你了!”
容天衡身軀一震,雖然大宇皇朝女子可以改嫁,新皇也可以納舊妃,但是,有一個人他是萬萬不敢碰的。
“別人好說,你把洛桑帶走吧。”
容懷瑾臉色一沉:“二哥,做人要厚道點。我都把江山給你了,你就幫我接收下洛桑會死嗎?”
容天衡十分為難地看了看我,大約希望我為他說句好話。我思忖了下,容天衡是坦坦蕩蕩的君子,他既然對洛桑無意,這樣硬塞給他,他想必是很痛苦的。可是,如果不把洛桑塞給他,那容懷瑾和我,就會很痛苦了。
于是,我很無奈地噤聲。容懷瑾開始游說他老哥。
“二哥,反正你遲點也會需要個皇後的。洛桑是邏邪公主,政治聯姻之下,大宇的疆土一定無憂。你要曉得權衡啊……”
容天衡:“……”
“再者了,洛桑生得十分貌美,對中原文化也深有研究,絕對的才貌雙全。你去哪裏找這麽登對的皇後啊?”
容天衡:“……”
“還有,洛桑這人很長情……”
容天衡忍不住打斷:“那你幹嘛不收了她呢?”
我嘆了口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聖人教的道理我也懂得,怎麽好意思強加給容天衡。将心比心,如果我是洛桑,肯定也不希望別人把我當成燙手山芋一樣抛來抛去。
我試探着問容懷瑾,要不,把洛桑也帶走吧?他差點沒跳起來把我掐死。後來,我們決定去找洛桑談一談。
皇後的寝宮裏幽暗陰沉,幾個宮女戰戰兢兢地站在外間。我和容懷瑾剛踏進去,就聽見裏間洛桑的咆哮聲:“好你個容懷瑾,一聲不響地退位,本宮這皇後寶冊成了堆廢紙,你夠狠,我非把你皮扒了不可……”
容懷瑾站在門檻邊,剛踏進來的腳又縮了回去,對我道:“要不算了,你聽見沒有,她要扒我的皮呢。”
身為罪魁禍首,我覺得,洛桑心裏想扒皮的人肯定不是她的夫君,而是我這個狐貍精。所以,我也知情識趣地退了出來,和容懷瑾面面相視一下,然後落荒而逃。
後來,我寫了封信給洛桑,大意是:承認我和容懷瑾虧欠了她,懇請她原諒。最後,我請她做個選擇。如果她想跟着容懷瑾,我和她不分大小,這是我所能包容的最大尺度。如果她願意退出,那我感激她,願意保證她在大宇的榮華地位。當然,她若想回邏邪,我也會請容天衡安排,并且給她一個最風光的理由。
沒過多久,洛桑便給了回複。如我所料,她心高氣傲,怎麽可能退一步和我共享容懷瑾呢,何況,容懷瑾已經決定不當皇帝當平民了。她決定留在宮中,繼續當她的皇後,但是她對容天衡貌似興趣缺缺,純粹是想當皇後不想伺候皇上那種。
容天衡對此的反應是:阿彌陀佛,快由她去吧。
看慣各種奇葩事件的我,仿佛聞到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我覺得事情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就終止。
果然,半個月後,當我和容懷瑾在京郊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收到了皇帝的加急文書,讓我們速速進宮面聖。
容懷瑾觑我一眼:“來者不善,去是不去?”
我想了想,還是修書一封給我老爹,問問他到底宮裏什麽情況。老爹很快回信,說是洛桑故技重施,又讓邏邪王到中原來逼婚了。這次的對象,是容天衡。
我和容懷瑾琢磨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此事未必是壞事。于是,心安理得地逍遙在外。
幾個月以後,我泛舟于夢湖之上,陽光晴好,風兒微涼。書卷在手,迎風而立,頗有古人之風。
——可惜,這書卷不是用來讀的,是用來遮陽的。
這天也太熱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端慧清醒,我的身份被平反,一切困境都迎刃而解。可是,我怎麽覺得心裏這麽不得勁?
“诶,容懷瑾!”我推了推在甲板上曬太陽的人,“這日子也太無聊了吧?能不能找點消遣啊?”
容懷瑾半眯的眼皮動了動,黑水晶般的眸子忽然顯出來,瞥了一眼我的肚子,反問道,“就你現在的身板,還想去劫富濟貧不成?”
我不悅地挺了挺肚子,“你去劫,我可以幫你數錢。”
他白了我一眼,“你以為你家相公我還是皇帝啊?萬一被拿住了,你下半輩子就到牢裏看我去吧。”
“那怎麽辦?我都快無聊死了。”原以為他退位以後,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浪跡天涯,到處游玩去。誰知容懷瑾以我有孕為借口,愣是留在江都不走,天天不是游湖就是逛庭院,我都快被悶發黴了。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得産前抑郁症的。
容懷瑾想了想,“反正最近正好缺銀子,要不,去天香樓轉轉?”
我咽了口唾沫,“這,不好吧?”
上次翻牆破了丁大少的桃花,至今仍時不時歉疚。再去他的酒樓白吃白喝,我未免也太過無恥了吧。
“不行不行,容懷瑾。我還是乖乖在這游湖好了。”
“為什麽?你不是最喜歡去天香樓吃東西嗎?”
“我現在覺得游湖也挺好的。”
“趙東陵,你有什麽事瞞着我?難道,你和丁鳳朝……”
“胡說!”我瞪了他一眼,“怎麽可能?去就去,誰怕誰。”
于是,我和容懷瑾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駕到天香樓,然後……
——被丁大少一掃把給趕了出來。
我轉頭對容懷瑾苦笑,“相公,看來你的人緣不是很好。”
容懷瑾拖着下巴苦思,“不應該啊,鳳朝這人出了名的好說話,慷慨大方,有借無還也從來不計較,怎麽今天像跟我有仇似的?難道我什麽時候得罪了他?”
我激靈了一下,相公,我對不住你啊……
容懷瑾搖了搖頭,似乎要甩去被朋友抛棄的陰影,又道,“要不回定南王府好了,反正我師父還欠我一筆債呢。”
事關我老爹,我順口一問,“什麽債?”
眼前人漫不經心,“就是丢石子進湖裏害我被你冤枉的債。”
我停住腳步,咬了咬牙,“相公,這筆債要雙倍地讨。”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到這裏,就算是完結了,感謝各位姑娘們的支持。明天上四殿的一篇小番外。因為家裏有事,新文的存稿一直沒有特別順利,暫時可能會隔天更。明天上番外的同時,會把新文放上,望姑娘們繼續支持。
番外
容懷瑾覺得,自己的人生中,首次出現了尊嚴這個問題。身為一個皇子,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走哪都跪倒一片的人生才是一個正常的人生,可最近,這一切都被一個叫趙東陵的女人給破壞了。
先是污蔑他朝湖裏扔石頭把她裙子弄髒,然後,對他高超的箭術視若無睹,緊接着,今晚中秋夜,她竟然衆目睽睽下丢了一顆牛肉丸到他腳下,差點沒讓他當衆出醜。
尊嚴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挑釁!容懷瑾覺得,自己雖然一向奉行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但恩怨分明也是自己一個優點,若不把這個優點繼續下去,難免有天被這個女人騎到自己頭上來。
喚來小厮,暗地寫了一封信,讓他第二天火速送去定南王府。
容懷瑾心中暗暗冷笑,趙東陵,這只是對你的小懲大誡。讓你在十裏坡等一天,已經是本皇子對你從輕發落了。
第二日,容懷瑾與上官榮雅在宮中對弈。
上官執白棋,從容不迫落下一子,“最近江都街頭巷尾都在談論定南王府的郡主,至今為止,已經傳了幾十種版本。”
容懷瑾心思放在棋局上,不太在意地接口,“最可信的版本是哪種?”
上官笑着搖頭,“坊間傳聞,俱不可信。殿下是定南王的徒弟,應當近水樓臺,比我更清楚才是。”
容懷瑾落了一子,答,“除了知道她是被撿回來的,其餘不知。”
“呃……”上官無語。
“難不成她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容懷瑾不大理解。
上官哀嘆一聲,“倒也沒有不可告人,只是有些令人同情罷了。”
随即,在上官榮雅的描繪下,趙東陵成了一個身世堪憐的女子,先是失去記憶,然後被盜匪追殺,若不是遇上定南王,只怕早已一命嗚呼。這些雖然是事實,但上官添油加醋,又多了幾分色彩,趙東陵這個原本沒心沒肺的女子變成了多愁善感,膽小無助的可憐姑娘。
“別看郡主樂天知命的樣子,其實換誰遭遇了這種事,心裏那都是碗大的傷疤。”上官得出了這個結論。
容懷瑾手裏揪着黑子,遲遲不下,咽了口水,終于忍不住試問,“上官,你說,要是有人想要戲弄趙東陵,你覺得這人……”
話還沒說完,上官已經拍案而起,“這人還有良知嗎?”
是夜,容懷瑾在自己的重華宮中來回轉了十幾圈,終于下了決定:小喜子,明早備馬,我要出宮!
人算不如天算,再加上上官這個悲天憫人的好人從中幫助,咱的四殿下成功在十裏坡從早晨等到了黃昏。
事實上,以他的個性,平時等半個時辰不見人也就怒氣沖沖打道回府了,但鑒于前一日和上官的對話,讓他心中對這個郡主産生了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于是耐心也見長,愣是從早上堅持到了下午,又從下午堅持到了黃昏。給對方找的借口也從“女子愛美,出門當然得梳妝打扮下”延伸到了“想必家教森嚴,不易出門”。
饑腸辘辘的四殿下,在夕陽沉下之時,終于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自己确确實實是被人放鴿子了。
回到重華宮,容懷瑾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整個江都城的女子無不傾慕他,這個趙東陵到底是長了幾個膽子,竟然敢放他鴿子?她不僅爽約,還寫信給他,一副很是遺憾無法赴約的口氣。拜托,有人爽約是事後再寫信通知的嗎?
容懷瑾氣炸了,偏偏她一封信寫得言辭誠懇,好像真的很歉疚的樣子,讓他無處發洩。容懷瑾決定,下次見到她,非讓她好好受個教訓不可。
機會來得這麽快,容懷瑾也沒有想到。在永巷裏,她打着轉轉,一時朝東走,一時朝西走,繞了大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地,然後抓狂地拍着牆角。
容懷瑾跟在她身後,忽然心裏一陣無奈,她該不是迷路了吧?
他好心提出要帶她出去,她竟然還不知好歹,跟他約法三章,不許他回頭,不許他跟她說話。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除非,她想試試。
這麽嚣張,又這麽怕死的女人,他從前還真沒遇到過。
容懷瑾想,如今獨處,她總該抓住機會和自己道歉了吧?
耐心地走了幾十步,他始終沒有聽見任何動靜。許是他走太快了?容懷瑾深吸了口氣,慢慢放緩步伐……
下一刻,有十道堅硬的力道戳上了他的背脊。容懷瑾回過頭,發現他真的是想太多了。這個女人不僅毫無悔意,而且竟然完全忽略他,光在後頭端詳自己陽光下的手指甲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容懷瑾決定爆發一回,讓她受受教育。誰知,他還沒說話,她已經連珠帶炮地指責他弄斷了她的手指。
他開始理解,孔夫子所說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好在他也不是省油的燈,拿出她爽約的事情,讓她毫無還口之力。最終,這女人總算服軟,承認她的錯誤較為嚴重,答應第二天陪他去搶親。
搶親有什麽好興奮的?容懷瑾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失眠了,還隐隐有些期待。天還沒亮,他已經等在定南王府前門,見她穿着輕便的裝束從後巷一瘸一拐出現時,他緊張的心一下子跳得飛快……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容懷瑾有些不安,他好像開始明白,自己為什麽昨晚會失眠了。
當他帶着人馬去劫花轎,卻發現有人早一步将她帶走時,他的世界瞬間崩塌了,從未有過的恐慌。他顧不得自己的身份,派人四處尋找她,自己也來回奔走,只差沒把江都附近都翻過來。
到了夜裏,她的訊息總算傳來,他匆匆趕到王府,師傅站在大門處,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問候,便沖到了花廳。
謝天謝地,她沒事。換上了一身家常裝束,她安然地撥着茶葉。見他來了,她清麗的容顏上綻開一個笑容,端了杯茶給他,“你累不累,喝杯茶吧……”
容懷瑾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竟然發脾氣将杯子打碎,仿佛不那樣做,便不能平息自己心中那股奇異的感覺。那茶杯落地那刻,他看見她的神色一下子失落而疲倦起來,她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他有些後悔,想說些什麽話,卻終究沒說,只是問她,為什麽沒有呼救?他和她約好的,要等他來救她的,不是麽?為什麽她會跟一個毫不認識的人走了?
她很是不解,帶着一絲生氣,“那當然是因為我以為他是你啊。”
容懷瑾恍然大悟,心卻被放空了一樣,什麽也抓不住。滿腦子都是她那句話,“我以為他是你”“我以為他是你”……不斷回響,最終消弭于無形,根植在自己心底最暗的那處。
原來,她連自己穿什麽衣服,什麽身形,什麽聲音,也從未記住過。
而原來,不知何時,他心裏的某個角落裏,對她的在意,早超過了他的控制。
作者有話要說: 上個小番外。新坑已開,請姑娘們關注下哈~~~《古代斂財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