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何為人處事,演藝圈的人不是更需要做好表面功夫麽,難道現在都流行高傲模式?
現在還不到七點,幾個隊友還沒有到,只有靠溫庭自力更生了。
溫庭開始自己四處找了起來。與周圍的忙碌相比,閑庭信步的溫庭顯得格格不入,不過沒幾個人注意到他。娛樂圈從來不缺好看的人,別說那些明星,就是好些明星的助理、經紀人、化妝師什麽的,都沒幾個不好看的。
而且,現在整個三十層真的很忙。鼎大名下天王級別歌手孟驚川即将推出新的專輯,新專輯的制作人是已經隐退不再插手音樂圈的卓覃,闊別圈子兩年,卓覃重新出現在鼎大,親自為孟驚川打造這一張久違了五年的專輯,這張專輯一旦上市,帶來的風暴可想而知。現在兩個人就在錄音棚,所有聽到消息的鼎大工作人員,有空沒空的都來湊熱鬧,就算聽不到歌王的新歌,能見見兩位大腕的面也可以拿出去做為談資。
這些事,從來不關注娛樂新聞的娛樂圈人士溫庭完全不知道,他現在只是記下了幾個隊友的名字和特長,其他的都屬于盲區階段。
人們似乎湧動了起來,大家都向一個方向擠過去,溫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一行人從一個房間裏走出來,其中有兩個男人容貌氣質都很拔尖,不過溫庭并不認識,只覺得其中一個男人看起來有點點眼熟,可惜完全想不起來對方的身份。
幾個人一出來,房間外面的人就紛紛上去打招呼,其中兩個拔尖的男人,一個冷冰冰的只微微點頭,一個笑眯眯的一臉和氣。有喊孟哥、卓哥的,有喊孟老師、卓老師的,看這排場就知道兩個人來頭不小。
客氣話說的差不多了,幾個人開始往電梯走。卓覃笑眯眯的拍着孟驚川的肩膀,完全把孟驚川有潔癖的事抛到腦後,“你小子這麽長時間沒在歌壇冒泡,唱功倒是越來越好。”
孟驚川面無表情的看着卓覃的手,那只手剛勁有力,充滿了男人的氣息,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在射燈的照射下閃着刺眼的光澤。孟驚川用拇指和食指夾起卓覃的爪子甩下去,拍了拍沒有灰塵的肩膀,冷冷的說:“髒。”
被鄙視的卓覃不知道收斂,得寸進尺的整個胳膊摟在孟驚川脖子上,惡狠狠的說:“嫌我髒是不是?你忘了晚上要給成勳元熙接風了?我看你是不想回家了。”
池成勳參演元熙新作《貴族》,這部片子全程在法國取景拍攝,前後一共拍攝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兩個人今天晚上九點才會回到S市。
孟驚川掙紮了兩下發現擺不脫卓覃那只手臂,不太高興的板起了臉,可惜別人都看不出來孟哥王不開心,因為他平時也是面無表情。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圈內的人都知道卓覃的性格,大大咧咧跟誰都沒架子,有時候還有點脫線。不過卓覃很會把握尺度,圈裏的人都很喜歡這種令人舒服的爽朗,所以卓覃的人緣一直很好,人脈也非常廣。圈裏也知道,卓覃和孟驚川、顧爾沁、元熙、池成勳是至交好友,歌王孟驚川性子一直冷冷冰冰的,也就只有厚臉皮的卓覃才敢碰這座冰雕。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過去,溫庭跟其他人一樣側過身子讓開路,沒誰對溫庭多看一眼。等到幾個人上了電梯,30層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恢複了平靜,溫庭又開始了尋找之路。
“呼……”錄音棚裏,一個長相看起來有些猥瑣的大叔長舒了一口氣窩在椅子上,臉上帶着萎靡之色。別看大叔長的不怎麽樣,他可是鼎大出名的錄音師傅,一年365天有300天都窩在錄音室裏,鼎大的人都尊稱一聲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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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今天從淩晨五點到現在就沒踏出過錄音室,周圍的人走了個精光,老胡擡手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另一波藝人即将來襲,據說是華億的一個偶像團體。老胡懶得出去吃飯,擡起軟綿綿的手打了個電話。
“您好,這裏是米多多快餐。”
“一份豬排飯,加一個炸雞腿一杯拿鐵。雞排飯不要番茄醬要色拉醬。”
“好的,不要色拉醬要番茄醬。請問送到哪裏?”
老胡頭頂的青筋崩了崩,這家快餐的豬排和炸雞特別好吃,份量足送餐快價錢公道,就是店裏的店員耳朵都不太好。老胡壓下脾氣又說了一次:“雞排飯不要番茄醬要色拉醬,色拉醬,色拉醬!!”重要的話要說三次。
“好的,請問送到哪裏?”
“鼎大30層錄音室。”
老胡不太放心的又加了一句:“別忘了是色拉醬啊!”
挂了電話,老胡趴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完全沒注意到,卓覃幾個人出去的時候忘記關門了。
時間充足的溫庭閑悠悠的晃蕩,路過剛才幾個人出來的那個房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梨黃色地板,三側同色牆壁。整個房間大概不到三十坪,空蕩蕩的房間裏只有中間放了一架落地麥克。
這個大概就是錄音室吧?看來因為不到時間所以沒有人,溫庭走了進去,有些好奇的摸着麥克。
從前的溫庭讀書的時候很認真,這是性格原因,任何事情溫庭都講求盡善盡美。為了做一個合格的演員,溫庭知道只會念臺詞是不夠的,而是要切實融入每一個角色,或者說是整個人抛棄本心改變成另外一個人才算是一個真正的演員。而一個演員會得到很多角色,茶師,醫生,盲人,啞巴,警察等等等等,種類繁多複雜,溫庭能做的,就是盡量充實自己每一個方面的知識。盡管以後溫庭不會真的去做演員而是接手公司,這些來自各個方面的知識也可以幫到溫庭,最少也是會充實溫庭的靈魂。
這些知識也讓溫庭得到了一個外號:百科全書。
在所有學習過的知識裏,溫庭揣摩最多的就是音樂技巧,甚至特意請過教習音樂的教授學習過,所以溫庭是知道怎麽樣唱歌的。
眼前的麥克很高,看來剛才錄音的人身高和溫庭差不多。溫庭用手指敲了敲麥克,沒聽見聲音,恐怕工作結束這裏的放音設備都關閉了。
原諒無知的溫庭不知道真正的錄音是什麽樣的吧,他以為這東西和唱K沒多大區別……
溫庭笑了笑,閉上眼。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剛剛升入高中的時候,某個人興致沖沖的拿着收音機跑到溫庭家裏,神秘兮兮的讓他聽。
那個時候,他們都很年輕,一點新奇的東西都會迫不及待的和對方分享。
某個人說這首歌很好聽,溫庭不想打消某個人的興致,就跟着聽了聽。
溫柔低沉的女聲從收音機裏傳出來,那種飽含滄桑低沉暗啞的聲音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情緒,最後變成了動人的音符印在了溫庭心底。
時至如今,十幾年歲月匆匆而過,這首名叫做《星辰》的歌是溫庭為數不多記得完整歌詞的歌曲,這首歌是屬于七、八十年代生人的記憶,代表了那個光陰荏苒的青蔥歲月,也代表了溫庭死水般的心湖一塊波動的角落。
輕輕點了下話筒,溫庭放下手,輕聲哼起了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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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裏,卓覃摟着孟驚川的脖子,笑嘻嘻的說:“小川吶,你說你好好的怎麽想回來了?”當初孟驚川漸漸淡出歌壇,卓覃池成勳幾個人怎麽追問,孟驚川都不肯說理由。如今五年過去,小鮮肉池成勳變成了型男一哥,清新小妹顧爾沁變成了高貴女神,藝術狂魔元熙變成了國際導演,就連卓覃也在達到制作人頂點的一刻急流勇退淡出娛樂圈,大家的有了各自的事業要忙碌,關系倒沒有任何疏遠。不過當初淡出的莫名其妙的孟驚川又莫名其妙的重回歌壇,這還是大大的出乎了幾個人的預料的。
孟驚川板着臉不說話,卓覃也知道這會不是問話的好時候,不過晚上那一頓可有得孟驚川受。這小子天天一副死人臉,其實骨子裏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尤其喝了酒,那可是直接變身成唠叨大嬸,到時候不怕套不出話來。
孟驚川沒有回答卓覃的意思,卓覃也習慣了他這個面癱樣,不甚介意扯了扯孟驚川的領帶說:“對了,晚上想好去哪沒?”
孟驚川冷冷的說:“爾沁不是定了普拉娜麽?”
普拉娜是家酒吧,當然,是高端酒吧,酒吧的啤酒都是德國空運過來的,味道相當地道,價格也相當地道。
“咦?”卓覃眨了眨眼,“不是說普拉娜換裝修暫停營業一周麽?”
孟驚川一頓,他平時不去娛樂場所,對吃喝玩樂不感興趣,身邊親近的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會提這種事,所以普拉娜停業的事他還真不知道。
看孟驚川的樣子卓覃就知道這個快遁入空門的人沒聽說過了,卓覃掏掏西褲口袋想打個電話問顧爾沁,一摸,愣了。
“卧槽,不會吧。”左翻翻右翻翻,真的沒有翻到手機,卓覃皺了皺眉,電話丢了事小,不過他手機裏有很多公衆人物電話號碼,萬一外洩可就麻煩了。
“怎麽了?”孟驚川的脖子得到解放,揉了揉發酸的脖頸說。
正好電梯到了一樓,卓覃按下30層說:“電話不見了,我先回去找找。”
孟驚川按下關門按鈕,“我陪你。”
“還是小川夠意思啊。”孟驚川無語的感受到卓覃的手臂又纏了上來……
這種癞皮狗一樣的性格到底是随了卓家二老裏的哪一個?!
☆、跑調
老胡累得很,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朦胧之中,老胡好像聽見有人唱歌,他聽得不太真切,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三十年前的初戀情人來了。想起當年的毛頭小子小胡,跟在校花屁/股後面買水買零食,冷了給遞外套熱了給脫衣服(最後一條純屬老胡YY),那段已經變成泛黃老照片的歲月又純又美,曾經幾十年沒有想起過,老胡以為自己忘得幹幹淨淨,結果往事如同昨日,顏色依舊鮮明。
老胡有些悵惘,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初的青春時代,一時間分不清今夕何夕。等到歌聲停下來,那些記憶潮水般退了下去,老胡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迷蒙的老胡,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透過窗戶看見本來應該沒人的錄音室裏已經站了一大幫人,各個一臉迷茫追憶,不用說也知道是沉浸在回憶裏,拍手的人是去而複返的卓覃,旁邊站着的是面癱歌王孟驚川。
巴掌聲同樣驚醒了其他人,像是信號一般,其他人也紛紛開始鼓掌,最後掌聲變的越來越熱烈。
唱歌的是個長相不錯的年輕人,他有些驚訝的回頭,看見一大群人并沒有絲毫的羞澀局促,微微躬身說:“謝謝。”
卓覃的眼睛眯了眯。
眼前的年輕人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論相貌,絕對可以排在上上之列,難得的是沒有任何人工痕跡,好看的眉眼說不出的幹淨透徹,眼睛就像仲夏之夜的璀璨星辰一般清亮,讓你一眼就想到青春兩個字,偏偏氣質卻帶着一種難言的韻致。
他安靜的站在那裏不動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風過枝桠簌簌作響的畫面,美好閑适到無法言說。而一旦他動了,從容優雅的舉止會讓你忽略他的年紀,聯想到古老高貴的貴族庭院裏身穿燕尾服行禮的紳士,仿佛天塌下來也不會打破他優雅的節奏。這樣清透的臉,這麽高雅的舉止,安放在年輕人身上居然意外的合拍。
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嘛。
卓覃走過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溫庭,笑眯眯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還沒等溫庭回答,老胡就像炸了毛一樣跑了進去,指着溫庭說:“你你你你你你你……”
溫庭看看之前被他當做牆壁的地方開了一道門跑進來一個人,難得尴尬的說:“抱歉,我打擾到你們工作了。”
老胡終于不再你你你了,他抽了抽鼻子吸回去一點鼻涕,剛才回憶起從前的往事莫名有點鼻酸的感覺。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年輕人,老胡不太确定的說:“你是MEN的A Man?”
在圈子裏,喊溫庭本名的人還是很少的,大部分都是喊的藝名A Man。
溫庭點點頭,表情略帶歉意:“我們約的是八點,現在還不到時間。打擾到您真的很抱歉。”說着又鞠了一個躬。
就算MEN已經出名了,現在的溫庭也不算什麽大角色,他這個不關注娛樂圈的人也知道所謂的偶像昙花一現有多正常,現在他姿态放低一點點總是沒有錯的,何況這件事确實是溫庭不對,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就在錄音室裏唱起歌來。
“A Man?”卓覃看了看孟驚川,發現他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大概是也沒聽說過這個人。
“本名是溫庭。”溫庭微笑,他真心不喜歡這種類似于代號的藝名。
萬年面癱孟驚川冷着聲音說:“你的聲線很好,技巧不是很純熟,但感情非常到位,能勾動聽衆的內心,很難得。”
刨去孟驚川的語氣,這句話算是一句非常高的評價了。
卓覃點了點頭說:“沒錯,你不介意的話再唱一次如何?剛才我只聽到了最後一段。”
“對!”老胡一拍手,終于把你你你之後的話說了出來:“你再唱一遍吧。”難得老胡今年四十四歲了還能想起以前那點事觸動心裏一個小角落,老胡很珍惜這種感覺。
溫庭看看幾個人,笑了笑說:“好。”
一群人呼啦啦的進了控制室,卓覃一邊走一邊笑眯眯的問老胡:“老胡啊,這小子我以前怎麽沒聽過啊?”
老胡也有點疑惑,bia叽bia叽嘴說:“不怪你沒聽過,他是三年前出道的一個偶像團體隊長。”那時候卓覃已經從音樂圈淡出了。
“哦?”卓覃挑眉,“偶像團體?”
老胡點點頭說:“對,偶像團體,一共五個人,走的就是偶像路線,粉絲都是些年輕人小女孩,至于唱功也就S Man還能聽,別人都沒出彩的,尤其是A Man。”這已經是很委婉的評價了,要知道在專業人士老胡的耳朵裏,溫庭以前的歌喉簡直就是完全不能聽了。
卓覃似笑非笑的看向雙手扶着耳機的溫庭,自言自語的說:“不出彩麽?”
混跡歌壇多年,孟驚川和卓覃的耳朵可是很毒辣的。剛才兩個人到了30層往錄音室走的時候,隐隐約約聽見歌聲,卓覃和孟驚川就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原因無他,只因這首《星辰》做為早期最經典歌曲之一,之後經過無數的藝人翻唱,都沒有再達到過好的效果。同一首歌同一個歌手,每次唱出來的味道都不同,何況是其他人來唱,千百個人就是千百種味道。如今的演藝圈越來越浮華,真正有唱功的人越來越少,歌曲的流行風格也有了變化,《星辰》逐漸淡出音樂圈,年輕的聽衆不太接受《星辰》這樣一首不在潮流之中的歌曲,還會懷念這首歌的都是一些三、四十歲的人,聽過原版的人都會因為先入為主觀念,很難接受另外一種或模仿或全新的《星辰》,那些年輕歌手又唱不出歌裏的味道,也不願意去翻唱一首經典歌曲,因為唱好了也不是自己的作品,唱不好還會被譴責。
《星辰》這首歌大意描述的是一個少女的情感歷程,少女從青春懵懂,到花樣年華,到嫁為人婦,最終白發蒼蒼。她為了逼迫愛人表白心意與另外的人結婚。少女預想中的搶婚沒有發生,她嫁給了不愛的人,直到年老之時丈夫先行離去,在墓地見到了愛人的墓碑,發現愛人死亡的那天正是她結婚的日子,最終在愛人墓碑前合上了眼睛。
這首歌是抒情慢調,它很好唱,只要聲線纏綿就好。它又不好唱,因為整個歌曲是貫穿了一個連續的故事,像一縷細細的溪流靜靜流淌過少女的四個階段,這種細致的變化不是一般歌手可以通過嗓音透露出來的,就連孟驚川也從沒有試過去挑戰,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夠細膩,盡管孟驚川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歌王。其實原唱也只是在最後那個階段唱出了悲傷,并沒有那種纏綿婉約的悵惘之感。
可是,剛剛的溫庭做到了,僅僅通過最後一段,也是最難的一段,卓覃和孟驚川都清晰的感受到溫庭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遺憾惆悵,像一張絲絲滑滑的細網,鋪滿了他們整顆心髒。
做為一個專業的音樂制作人,卓覃是很惜才的。當年退出音樂圈,一方面是要接手家族,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他看出來今後的音樂圈太難出現一個令他贊嘆的聲音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會被他發現這樣一塊美玉。
“小川。”晶亮晶亮的光線有形有質的從卓覃眯起的眼睛裏穿了出來:“這個不錯吧?”
孟驚川看了一眼卓覃的表情,知道這位音樂狂人骨子裏愛才之心又複發了,恐怕想要幫這個新人一把,他語氣淡淡的說:“先聽聽完整的。”
唱好一段不代表能唱好整首,卓覃點點頭,開始凝神起來。
摸了摸耳朵上的耳機,溫庭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專業的裝備了。看着眼前的灰色牆壁,溫庭知道後面有一群人正盯着他看,這種設計真夠人性化的,要不然藝人們錄音的時候睜眼閉眼都是一群眼珠子,恐怕多少會影響情緒。
食指敲了下耳機,溫庭對着牆壁點點頭,耳機裏就傳來一段音樂,《星辰》的前奏,等到前奏結束,溫庭閉上眼,輕聲唱了起來。
盡管剛剛已經聽過溫庭唱歌,不過當第一句歌詞出來的時候,卓覃和孟驚川還是驚嘆了一下。
溫庭的聲線屬于通透清澈型,這種類型唱歌的話,其實很難把那種飽經世事的韻味勾勒出來。但這種類型又有一個好處,就是各種類型的歌曲都可以唱,只要你有那個實力。
所謂唱歌,三分聲線三分技巧四分情感,說到底,情感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專業的歌唱人士也會利用技巧稍微改變本來的聲線,以達到歌曲的效果。不過,像沙啞嗓音的人無論怎麽改變,也很不容易唱出小情歌的通透,偏高的聲線唱歌也很難達到深沉的感覺。溫庭的聲線就恰到好處,稍稍改動那麽一點點,出來的效果就會發生很大的偏差。像《星辰》這種含有年歲跨度歌曲,對于溫庭的聲線來說是很合适的。
此時溫庭唱的第一小節是屬于女孩階段,聲音裏那種年歲的稚嫩感非常明晰的表現了出來。
然後,第二小節,溫庭成功在衆人的腦海演繹出一個初懂情思的青春少女。
接着,一個情思深陷的女人,一個滿頭白發的蒼老婦人形象一一出現。
到最後,整首歌最難演繹的一段出來了。歌詞是:那個男人的眼眸,像星辰一樣。
一句看似沒有情緒又包含太多情緒的歌詞。
溫庭的嗓音輕輕的掃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穿過耳膜,淌過血脈,鑽進了心底最秘密的角落。
在這一瞬間,在場的人腦海裏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她彎着腰看着一塊黑色的墓碑,然後在旁邊,慢慢的,慢慢的坐了下去。老婦人的頭依靠在墓碑上,她擡起顫抖的手,輕輕的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充滿褶皺的臉上帶着一種奇妙的表情,既歡喜又悲傷,還帶着一種深切的遺憾與惆悵。
好像在高山之上白雪之下,窮盡畢生之力也沒有找到那朵掩藏起的雪蓮花,像懸崖邊一顆存在萬年的磐石,原本以為可以亘古永恒的眺望山河之麗,卻忽而被狂風吹落,留在了深不見底的沉淵之下。
直到溫庭唱完,直到整個歌曲結束,溫庭站了一會發現還是沒有人從控制室裏出來。溫庭不知道,他們還沉浸在剛剛的歌唱帶來的震撼之中,沉浸來溫庭用聲音營造出的那種悵惘之中。
溫庭眨眨眼,這都一分鐘了,為什麽還是沒有人出現,難道他剛才跑調了麽?
☆、米多多
溫庭的唱歌技巧并不完美,沒有經過音樂圈的千錘百煉,可以挑出許多毛病來,只不過歌聲裏那種令人揪心的惆悵,喚醒了每個人心底的一個秘密角落,他們被溫庭帶進了屬于自己的舊夢裏。
控制室裏很安靜,一群人呆的呆楞的楞。
“啪叽”,也不知道誰的什麽東西掉了,這點輕微的聲音在安靜的控制室變得很突兀,于是衆人開始陸陸續續的回過神來,慢慢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唱的真好。”
“是挺好的,很久沒聽見這種能打動人心的聲音了。”
“這是新人?”
“好像不是,剛才胡哥說是偶像團體裏的。”
“啊?這太可惜了吧……”
說話的人撇了撇嘴,偶像出身是很難轉型成實力派的,真是白白糟蹋了這麽一個好苗子。
卓覃捏了捏鼻尖,不得不說他也被溫庭打動了,有那麽一瞬,卓覃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一些青蔥往事。卓覃轉頭看向孟驚川,結果發現對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一雙稍顯狹長的眼眸裏布滿了沉重的情意。
卓覃吓了一跳,顫顫巍巍的說:“小川啊……你想什麽呢?”
一只大手在孟驚川眼前一揮,孟驚川像是猛然驚醒的樣子,眼底情緒飛快的退了回去,很快變回了那個面癱歌王,卓覃覺得剛才一定是他的幻覺,這個面癱不會露出那麽銷/魂的眼神的。
孟驚川別過臉,看着溫庭安靜的站在玻璃後邊,低低的說:“他很好,有成為歌王的潛質。”
歌唱技巧可以後期磨練,聲線是天生條件,這點溫庭也沒問題。難得的是可以把一首歌唱出層次唱進人心裏,這就要靠個人感悟力了,顯然溫庭可以剖析一首歌曲的本質,通過聲音完美的演繹出來,感悟力滿分。
卓覃“嘿嘿”笑了兩聲,兩只手搓了搓,眯起來的眼睛亮的出奇:“這小子我要了。”
孟驚川冷冷撇了卓覃一眼,“你要什麽?他是華億的。”
卓覃一蔫,可憐巴巴的看着孟驚川:“不會吧……”
身為一個業界頂級的獨立音樂制作人,卓覃想要幫一個新人做音樂,其他公司都會求之不得,除了華億。
葉晴和卓覃那點破事當年沒幾個人知道,孟驚川是為數不多知道全部經過的人之一,葉景也是。這麽多年過去,葉景明面上對卓覃沒什麽特別的态度,暗地裏兩個人碰面,葉景可是沒給過卓覃好臉色。
孟驚川不理他,開門走了出去。溫庭是華億的藝人,卓覃倒真說不上話了。他要是真幫溫庭做了什麽,葉景沒準還會遷怒溫庭,到時候可就不是幫忙是害人了。難得碰見一個這麽好的歌手……卓覃拍了拍心口,一臉痛心的跟了出去,控制室若幹人等也都跟了出去。
“沒想到A Man你年紀不大就對歌曲裏的情感感悟這麽到位了。”一個笑的很和藹的中年男人說。
溫庭笑了笑,謙虛的說:“您過獎了,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之處需要完善。”這話溫庭挺發自肺腑的,他知道和專業歌手比起來,自己唱歌的技巧還很不成熟。
中年男人笑着點點頭,這種既有實力又有眼色的年輕人很少見了,多少毛頭小子總以為自己獨一無二,說話再好聽骨子裏也總有那麽點高傲,溫庭這種恰到好處的謙遜,既不會顯得太過刻意降低自己的姿态,又很讨人喜歡。
“你很好。”孟驚川不冷不熱的說完就板着臉出去了。
“別介意,小川他就這麽個死人臉。”卓覃拍了拍溫庭的肩膀,暗含深意的說:“他其實很少誇人的,被誇得現在都是圈裏舉足輕重的人。”
溫庭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卓覃的手,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弧度不變,“謝謝前輩誇獎。”不知道叫什麽就喊前輩,總不會錯的。
溫庭一瞬間的抗拒沒有逃過卓覃的眼睛,不着痕跡的收回手,卓覃可不想做一個莫名其妙讨人厭的。卓覃又是欣慰又是遺憾,欣慰如今的音樂圈會出現這樣一個好的人才,遺憾這人才的成功之路注定了不會有他卓覃的參一腳了。
不過交個朋友總行吧?私下裏稍稍指點一下,不讓葉景知道,偷偷的……
卓覃眯眯着眼睛,“你叫溫庭是吧?”
溫庭點點頭,總覺得卓覃的表情有點不懷好意的味道。
“有什麽技巧上的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別的不說,這方面我還是能幫到你的。”視線掃了掃兩邊,然後從兜裏掏出在控制室裏找到的手機,卓覃放低聲音:“你電話多少?”
眼前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襯衫,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他的長相是一種屬于溫和的類型,那雙習慣性眯起的眼睛卻帶了幾分精明幾分狡黠,從周圍人的态度裏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在圈裏的身份應該不低。溫庭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思考,最後決定接下這枝橄榄枝念出了號碼。卓覃在姓名欄裏标記上:溫庭,然後打了過去。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有事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只要沒什麽特殊的事我都不關機的。”卓覃搖了搖手機。
溫庭點頭,“謝謝前輩。”
卓覃習慣性的想要拍拍溫庭的肩膀,一想到剛才溫庭下意識的動作,舉起的手臂就收了回來擺了一個OK的造型,“好了,我先走了,以後再聯系。”
溫庭微笑着目送卓覃出門,錄音室的人也走的走散的散。老胡搖頭晃腦的往控制室走,溫庭喊住了他。
“請問,剛剛那兩位前輩是誰?”
老胡目瞪口呆,“你不認識他們?!”
溫庭沉默的微笑,認識還用問嗎?
老胡一臉驚奇的說:“就算卓覃是幕後的制作人你沒見過也算了,總不會連歌王孟驚川都不認識吧?”
溫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原來穿着灰色襯衫的就是卓覃前輩,旁邊的就是歌王,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老胡想了想,按溫庭的年紀,五年前才十六七歲,不怎麽關注娛樂圈也算常事,之後孟驚川就淡出屏幕,卓覃又是一直做的幕後工作,溫庭不認識這兩人也算情有可原。
不過這次溫庭可算是走大運了,兩個人同時複出江湖就被溫庭撞上了,卓覃的表現很明顯是看好這個年輕人,孟驚川幾句簡潔的話也是對他很高的評價。如果溫庭以後有了這兩個人的幫助,恐怕一飛沖天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水深的像看不見底的井。多少人爬了上來又砸了下去,又有多少人浮在水面上飄飄蕩蕩找不到着力點。想要在這潭水裏變成一條躍過龍門的鯉魚,實力外型加氣運缺一不可。
顯然溫庭的氣運是相當之好,何況這個年輕人長的幹淨,做事也自然不做作,在爾虞我詐充滿虛假的娛樂圈裏,這是非常難得并令人覺得身心愉悅的。
恐怕那兩個人看好溫庭,跟這一點也有關系。
老胡回到空無一人的控制室窩回座椅裏,準備利用最後的半個小時清閑時間來打個盹,半張不張的眼睛瞧見控制臺上的一個塑料袋,裏邊裝着紅色的盒子,老胡一邊想着誰這麽沒道德把垃圾扔到控制臺上,一邊擡手去拿袋子。
拎起袋子的老胡發現這個盒子很是眼熟,拎到眼前一瞧,才發現袋子上印着幾個小字——米多多快餐,方便!快捷!衛生!電話:xxx—xxxxxxxx。
“咦?送餐的什麽時候來的?”老胡摸摸後腦勺,剛才控制室人太多,可能就是那時候來的,人來人往的也沒人注意到。
不過怎麽沒收錢就走了呢?
那邊出了電梯的卓覃還在感慨,搖頭晃腦時不時嘆口氣,孟驚川頗為受不了的皺了皺眉頭:“你是老頭子麽?”
卓覃瞥向孟驚川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後又嘆了一聲……
孟驚川不小心翻了個白眼,“你夠了你。”
“唉,可惜啊!”卓覃惋惜的說,“如果不是華億的我肯定是要插一腳的。”
“自作孽不可活。”孟驚川哼了一聲,當初那點破事現在想想不足為道,葉晴也早就出國嫁人了,大家都是有頭臉的人,面子上做出沒關系的樣子,也不會因為感情的事做出抹黑家風的小動作,導致葉景對卓覃只能開啓無視模式。不過如果卓覃真的敢對葉景公司的藝人抛橄榄枝的話,按照葉景性格絕對會認為卓覃是挑釁,到時候卓覃是不會有事,難保這個小藝人不遭殃。
從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你說華億這麽多年專注影視,怎麽葉景好端端的非要搞什麽唱歌團體呢?”卓覃咂咂嘴,“搞就搞呗,就是可惜了溫庭這個好苗子被限制了。”
掃了一眼卓覃自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