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文完
夜深人靜, 醫院的走廊昏暗空蕩,有一絲森冷,只偶爾會有護士從門前經過。
聞野取下帽子, 走進林夢所在的病床,見到對面人完好無損的面孔時, 冷言道,“你已經完全康複了吧。”
林夢露出一個無奈的淺笑, 嘴唇是許久未沾水, 看着倒有些蒼白幹裂, “你覺得,我現在的狀态很好嗎?”
聞野正要開口, 林夢搶先一步繼續道,“你今天來, 肯定不是為了來看我吧, 聞野, 我沒有想到,上次在晚宴的停車場,你會那樣對我!”
林夢擡頭望着他, 眼眶漸漸泛紅, 露出晶瑩的淚花。
“你竟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羞辱我, 就為了那個書清,我們那麽多年的感情, 在你心中就這麽不堪嗎!”
聞野沉下臉色,眉頭緊蹙,“我認為這一年多,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
“客氣?什麽時候我倆之間要用客氣來形容了,聞野, 我知道當年我選擇離開你是我的錯,但你不是不知道你家人對我的态度,我只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邊,可你為什麽,就不願意相信我呢!”
“林夢。”聞野壓低嗓音,暗藏着一絲怒氣,“你還想騙我,你當初,真的只是因為這個?”
“不然我還能為什麽!你知不知道,我獨自一人在海外闖蕩,能做到今天這種成績,背後付出了多少艱辛你知道嗎!我不像你,從出生起就是衆星捧月,什麽都不愁。”
說到這時,林夢掩藏在發絲裏的眼睛,透露出一股幽怨。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像書清那樣,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就擁有良好的教育環境,可這些,是我能選的嗎?”
林夢的神情哀傷極了,可聞野只冷冷看着,不為所動,半晌,他開口。
“所以,你依附王皓輝,也是因為被逼無奈嗎。”
林夢猛地睜大眼,蒼白的嘴唇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着。
她快速埋下頭,露出一個有些怪異的笑容,“你在說什麽?”
“你還想騙我。”聞野微蹙着眉頭,眼裏是種說不清的情緒夾雜在一起,“因為是你,所以這一年來,你找營銷號那些買我熱搜,我讓人下架了,也就沒再争對你做什麽,但現在,可能是我一開始就沒看清你。”
聞野眸色加深,記憶中的林夢,是個溫婉善良,細心到可以發覺別人都未觀察到的女生。對外有自己的主見,對內,卻也可以小鳥依人。
不過,不管再怎麽變化,都不是現如今的這個人。
“我不知道你在國外那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會讓你寧願去當王皓輝的情婦,你說你在國外過得艱辛,可實際上,被人養着,什麽都不用顧忌。”
“聞野!”林夢撐着冰涼的身子,緩緩從床上爬起來,“你在說什麽,你怎麽會認為我會去當情婦!”
聞野冷眼望着眼前的人捉住他的衣袖。
能知道這些事,還得虧當時去倫敦找書清時遇到了王皓輝那人渣。當時他只是單純想針對王皓輝下藥這一事進行報複,卻沒想,這一查,竟查出了王皓輝和林夢的關系。
“要我把你們逛街的照片找出來嗎?”
“聞野,聞野不是的。”林夢跪坐在床上,使勁拽着聞野的衣袖,“我和他最多算是交往的關系,我怎麽可能會去當別人的情婦。”
“那你還是騙我了。”聞野毫不留情地扯開她的手,漆黑的眼裏沒有絲毫留戀,“你是不是情婦不重要,你和誰交往也不重要,因為我說過,我們的關系早就結束了,這次來,我只是想警告你,ITI家的化妝品,是你搞的鬼吧。”
“聞野。”林夢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懷疑我?”
“我已經找到了當時為你化妝的那位設計師,是你買通她一起做的吧。”
“我沒有!你怎麽能相信一個外人,不相信我呢!”
“你還值得我信嗎?”聞野面無表情地說道,如同看一個虛僞的小醜,“我記得你好像從以前開始就對桃子過敏,哪怕一點粉都沾不得,看在以前的份上,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情面,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
“聞野、聞野……”
林夢哭喊着想挽留住聞野,但聞野走得毫不拖泥帶水。
随着病房門被合上,一切的一切,仿佛真的全然切斷,再無瓜葛。
林夢哭紅的眼中漸漸顯露出一絲兇狠和怨恨,她拿起一旁的水杯,用力摔在門框上。
剛準備開門的周興被吓了一跳,趕緊躲開,跑上前來拉住近乎發狂的林夢。
林夢用力捏着床邊的圍杆,臉部肌肉用力到抽搐,“他們算什麽,他們都該死!都該死!他們憑什麽指責我,沒有人受過我受過的苦難,他們憑什麽站在高處說我有錯!”
“林夢,是他們有錯,他們不對……”周興緊緊抱住林夢,任她狠狠撕咬在自己肩頭,“我會陪着你的,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
書清臨時給杜凱喆安排了一個安全的住所,周圍環境森嚴,随時有保安巡邏。
只是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杜凱喆住進去沒幾天,因為受不了憋在屋子裏,便在樓下幾米內吃了個晚飯,結果就被突如其來的轎車撞死了。
這一系列的情況發生得着實詭異,書清接到的通知是,那輛車徑直開上了人行道,仿佛是對準杜凱喆開的似的,一點兒油門也沒松。
只是事後檢測到司機喝了酒,又張口閉口地說自己記不清那時的事,便當成醉駕進行了處理。
可當書清看到肇事司機的面孔時,心頭一涼,竟然是時常跟在林夢身後的那位助理——周興。
一瞬間,似乎所有的怪異都有了理由。
是她低估了林夢的心狠程度,沒想到就現在這個天網密布的社會,她竟然還能做出殺人的事。
書清緩了緩心緒,跑到杜凱喆生前住過的地方,可惜什麽都沒找到。
杜凱喆因為不相信她,所以遲遲沒有給出東西,她甚至還沒能從杜凱喆那人手中拿到相關的證據,結果人就沒了,怎麽能甘心。
于是她當即就找到了關押周興的監獄,申請面見。
她坐在椅子前,隔着一層玻璃,對面是被警察押過來,身穿囚服的周興。
對方依然戴着那副眼鏡,将精明的雙眸掩藏在鏡片之下。
書清看見來人,也不再多廢話,直接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興只面無表情,“我和書小姐,好像不怎麽認識吧。”
“你別裝了,你就算不認識我,但至少認識杜凱喆吧,你一個助理,究竟是為了什麽,會願意為林夢做到這種程度,不惜浪費自己的大好前途。”
書清實在想不通,就算是關系再親密的人,在面對這種事前,都會有所顧慮。
但周興只歪歪頭,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書小姐是想從我這得到什麽回答呢,我确實只是喝醉了酒,不小心撞死了個人而已。”
“你難道真的就這樣在裏面關幾年?”
“事情是我做的,我當然要負相應的法律責任,不然呢?”
“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周興緩緩擡頭,隐在鏡片後的目光精銳,眼底,卻是一片幽暗,“因為,你們這些一出生就在終點的人,永遠也不會懂那種被人狠狠踐踏的感覺。”
書清默默盯着他,莫名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悲痛。
她緊握着手,最後也未能從周興嘴裏套出一個字,便起身離開了監獄。
這幾天發生的事,恍然如夢,把她曾經的回憶攪了一個天翻地亂。
她緩緩走回工作室,卻才反應過來,其他人應該早下班了。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坐在公司樓下的花壇旁,打開手機,偶然間翻到聞野的電話。
沉默半晌,她把電話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指尖微顫,許久才按下去。
電話接通那一瞬,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書清潤了潤幹澀的嗓子,緩緩開口道,“聞野,你當時,為什麽會喜歡上林夢?”
聞野以為書清還在糾結他和林夢間的關系,忙解釋道,“我現在真的和她撇清關系了。”
“不是,我是想問你,高中的時候,為什麽會喜歡上林夢。”
聞野當即察覺到不對勁,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你現在在哪裏,出什麽事了嗎?”
書清緊緊抓着機殼,深吸了好幾口,才繼續道,“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吧。”
“你等等!”聞野輕嘆了口氣,語氣溫沉下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但你要聽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沒什麽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她是當時喜歡我的人裏面,唯一看懂我的一個,是最特別,也是最細心的一個。”
“是因為......她當時偷偷送你的那些東西嗎?”書清咽下心頭湧上的難過,低着頭将裙子上的絲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再放掉任它舒展。
“你怎麽知道她當時有偷偷送我東西?”
書清忽地露出抹苦笑,“如果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多和我說幾句話,說不定,一切都不會這樣了,也怪我,一直沒敢踏出那一步。”
“你到底怎麽了?你現在在哪裏,我來找你。”
“不用了,我沒事,就這樣吧。”
書清匆忙挂斷電話,将自己微弱的抽泣聲格擋在聽筒之外。
一想到當初她所承受過的傷害,竟然只是因為一場誤會,心裏就跟插滿了刺,再生生拔出去一樣。
如果一開始,聞野就只是單純的喜歡林夢,可能比這樣的結果,也還好接受一些。
“小姐姐,你怎麽哭了?”
一個小孩兒拿着風車歪着腦袋打探她,書清連忙抹掉眼淚,“我沒哭。”
“可我明明看見姐姐的眼睛都紅了。”
“沒有,風吹的。”
“姐姐怎麽騙人呢。”小孩兒努嘴,“媽媽說,小孩子不可以撒謊。”
小孩兒話剛說完,跟在後面的奶奶走上前來,一看書清紅彤彤的眼,立馬道,“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太皮了,你沒事吧?”
書清搖搖頭,“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
老奶奶應了一聲,然後拉着小孩兒識趣地走了。
回歸平靜。
書清又在冰涼的花壇邊上坐了一會兒,直至眼眶裏的淚完全流完,幹涸到看不出什麽痕跡,這才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
可腳步還沒來得及跨出去,迎面忽然一道黑影,聞野斂着眉頭,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你哭了?”
書清眼角還留有一絲水潤的光澤,若是細看,還是能察覺到的。
書清趕忙撇過頭,悶悶說了聲,“沒有。”
“你還說沒有。”聞野拉過書清,仔仔細細将她的臉全部掃視了一遍,“到底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書清搖搖頭,有一瞬間,她差點想脫口而出,但仔細一想,連她都這樣難以忍受,如果聞野知道了,肯定更不能接受。
“徐惏那邊的事,怎麽樣了?”書清轉了個話題。
聞野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也不自覺染上一層肅穆,“我現在是在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書清擡頭望着他,和當初年少時差不多的面孔,剎那間,又差點沒忍住紅了眼眶。
她急忙背過聞野,“我沒事,徐惏的事到底怎麽樣了,最近她很忙,我沒好打擾她。”
聞野見書清躲避的背影,最後還是把問題給憋了回去,“她那邊還好,那個化妝師已經接受調查,承認是受林夢的囑托,只是林夢一直沒有放出檢查報告。”
“哦。”
“我送你回去吧,你吃晚飯了嗎?”
書清搖搖頭,“我沒什麽胃口。”
“沒胃口也得吃。”
聞野拉着書清來到車上,然後找了一家私人菜館,點了些當季的新鮮菜。
書清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整個情緒着實有點低。
聞野就默默望着,時不時幫她夾上一些菜。
吃完飯後,天已經完全黑了。
有些落雨,聞野便脫掉外套,擋在書清頭上。
書清感受到頭頂的一片陰影,心裏沒來由地湧上一股酸澀。
她快步走回車上,任由聞野将她送回家。只是在下車時,才發現他的衣衫在剛才被淋得有些濕潤。
“你回去,記得先把衣服換了。”
書清說完,下了車,這時雨已經停了,只偶有路邊的樹葉被風吹動時,落下那麽一兩滴冰涼的水珠。
聞野目送着書清遠去的背影,低頭看了看微濕的肩頭。
過後,微微勾着唇角笑了笑。
雖不知道書清今天為什麽如此奇怪,但至少目前來看,書清還是關心他的。
——
關于TITI産品的流言蜚語還在繼續,但徐惏一紙上訴,把那些發照片僞造成過敏的水軍們全給告了,并且艾特林夢可以把過敏原的檢查報告公布出來。
這下幾方的罵戰就沒停過。
一方面是林夢那邊的腦殘粉,處處維護林夢,說TITI這種公司,竟然以這種手段去威脅本是受害者的林夢。
而另一面則是一些客觀路人,或是TITI産品的忠實粉說TITI這種做法很公正,只是發個過敏原的報告而已,有什麽不敢的。
不過,這些争吵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另一個火爆的話題給遮住了。
有人把林夢從中學時期的黑歷史,包括後來她在國外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全部都給爆了出來。
不光內容寫得極其詳盡,就連圖片也是實打實的鐵證,想反駁都反駁不了。
一時之間,林夢前男友、林夢聞野、林夢書清、林夢小三、林夢縱火……之類的話題,齊齊上了熱搜。
書清也看見了,看到了那整整九頁的內容,近乎把林夢所犯下的過錯全部敘述了一遍,也正是因為寫得夠詳細,才會讓人在閱讀時,更加地覺得發指。
可是如今杜凱喆已經死了,這些消息又是從哪裏冒出來?
書清帶着疑惑把文章翻到了最後,全篇最後一個段落上寫着:如果我死了,這篇文一定會被定時發送出去,而且殺我的人,一定是林夢那個小□□!
書清萬萬沒想到,杜凱喆早在一開始就留了後路,哪怕死,也要拖着林夢一起下地獄。
這勁爆消息一出,林夢的粉絲全閉嘴了,甚至大部分開始倒戈向對立面,一起辱罵林夢。
——
此時的林夢才剛走到監獄,面前是幾天不見的周興。
周興垂着眼簾,低聲說道,“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之前書清也來找過我,但她什麽都不會知道。”
林夢死死盯着他,許久,才開口,“你為什麽沒經過我同意就動手。”
“因為……我不想看你再繼續痛苦下去,之後的路,你一定要開開心心走下去。”
“開開心心?呵,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感謝你?”林夢咬緊了牙根,骨骼清晰,“我讨厭不聽我使喚的手下。”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以後?你還有以後,在這裏,你至少得待個七八年吧,難道你以為我會等着你出來後,再給你安排一個什麽職位?一個知名設計師,會安排一個有前科的人在身邊當助手嗎?”
周興頓了下,低頭掩蓋過悲傷,他緩緩開口,卻又十分真摯,“當初是您在街邊撿到的我,我這條命都是您重新給的,哪怕以後不能繼續為您做事,我也不會忘記您對我的恩情的。”
周興努力将眼眶的濕潤憋了回去。
想當初他被父母抛棄,還被一起闖蕩的好友騙了錢,搶走了所有,最後落得個凄慘下場。後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卻又為老板的親戚背了黑鍋,錢也沒有,家也沒有,只有獨自一人流浪街頭,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時常和別的流浪漢争奪。
林夢緊繃着臉,仰着頭,很久才說道,“當時我不過是看你走投無路又同是國人才幫你的,因為像你這樣的人,一旦養熟,會願意為了‘主人’做更多的事,現在看起來好像也是如此,這件事,說不準我還真得感謝你呢。”
林夢說完,猛地起身,帶着幾分冷沉,一字一句道,“所以現在,我們互不相欠了。”
語畢,林夢決然轉身,卻在走出幾步後,又突地停住。
她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昂首挺胸,保持着完美的容顏繼續往前走。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走,便是深淵。
此時她的工作室門口,正堵滿了記者,面對記者們的提問,林夢隐隐感覺到了不安。等到她被保安護送進去,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了幾小時前發生的事。
有些錯愕,臉上的溫柔面具瞬間破碎得徹底,一時間青筋鼓起,面目猙獰。
她用力将面前能看到的東西全部摔碎在地,怒目圓睜,尖利的嗓音回響在整個工作室,“這是誰做的!誰做的!”
杜凱喆明明已經死了!
“林夢姐,你冷靜一下,剛才警方打來電話,說針對之前的事件想讓您去……”
“滾開!”
林夢甩開旁人,忽然想起周興提過書清找過他,也就意味着,書清早就知道了杜凱喆的存在。
她忽地勾出一抹陰狠的笑,胸口還因為怒火起伏不定,“書清,一定是書清,我一定要弄死她!”
語畢,林夢不顧其他人的阻攔,徑直沖下樓,開着自己那輛小奔馳沖出了記者的包圍。
車子一路狂奔,直到停在書清工作室的面前。
只是這裏也有記者,雖不比她那裏多,但還是圍了好一圈。
林夢看到記者後,稍微冷靜了些。
可就在這時,她透過窗戶,看見了和書清站在一起的聞野。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又讓她回想到最初的時候,書清跟在聞野身後的場景。
當時估計所有人都覺得,能配得上聞野的,只有像書清這種出生名門,有氣質教養的女孩。
只是所有人都沒料到,最後會被她這種山雞搶了窩,一躍成了鳳凰。
雖然她的手段并不怎麽好看,但她從未後悔過,也沒覺得有任何錯。因為如果她沒有這樣做,她可能永遠也難跨越那條名為身世背景的鴻溝,成為如今大名鼎鼎的林夢。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毀了,全毀了!
而毀掉她的人,現在卻霸占着她曾經的位置,仿佛對她耀武揚威樣,嘲笑她的不堪。
有一瞬間,林夢有些晃神,仿佛眼前的所有景色都開始扭曲起來,連帶着,一直以來常犯的頭痛也徹底爆發開來。
她恨,恨老天爺一開始就對她的不公。
憑什麽書清那種蠢人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她想要的東西,而她,卻要費盡心機,才能一步步地靠近!
林夢捂着快要炸裂的頭,打開車門,一步步走了下來。
旁邊的記者見此,趕緊拿着話筒靠近,卻在近距離接觸後,才發覺出林夢的異樣,莫名地有些不敢靠近。
站在樓上的書清也察覺到了樓下的動靜,旁邊的聞野還抓着她的手,一臉的困惑還有焦急。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叫杜凱喆的人,發的內容,全都是真的嗎?”
書清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入口處,林夢緩緩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幽怨詭異的笑容。
她忽然從身後摸出一把水果刀,指着他倆,一字一句地道,“書清,是我低估你了,你想毀了我?好啊,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不好?”
林夢說着就要沖過來,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要吓壞了。
眼見着尖刀就要刺過來,書清第一反應是推開聞野,然後快速側身。
只是林夢是帶着同歸于盡的決心地,發起狠來,絲毫不留餘地。
書清胳臂被劃了一刀,見了血,這時旁邊的衆人才反應過來,聯合着把林夢圍堵住,用盡一切辦法将她按在了地上。
警察很快就來了,連帶涉嫌幾起命案的逮捕令,将林夢牢牢铐住。
林夢雙手被壓在身後,一頭亂發中,猩紅的雙眼死死盯着書清,“為什麽你可以得到所有,為什麽!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林夢刺耳的叫聲随着警察的離開而遠去。
書清站在窗臺上,額頭冒着虛汗,嘴唇也漸漸變了色,有些蒼白。
站不穩的一瞬間,聞野緊緊攬着她的腰,将她和另外幾位受傷的員工一起送上了救護車。
趕到醫院時,書清強忍着痛,任醫生在手臂上縫了幾針。
白皙的皮膚多了一道疤痕,看着有些刺目。
裹上紗布,書清躺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兒,只是因為流了些血,暫時沒太多力氣。
聞野全程陪在旁邊,臉上寫滿了擔憂,“感覺還好嗎?”
“嗯。”
“剛才……”聞野皺着眉,想到剛才書清第一時間推開他的動作,“你為什麽要推開我。”
書清緊咬着唇,忍着手臂的隐痛,“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罷了,若是別人,我也會這麽做,就當和上次你救我抵平了。”
“沒有。”聞野堅決道,“沒有抵平。”
書清斂起眉頭,“這還不算抵平?”
“不算,因為我還欠着你。”聞野緊緊抓着旁邊的扶手,用力到近乎要将那鐵杆掰斷,“那個時候,一開始送我東西的,一直是你麽?”
聞野緊緊盯着書清,想要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同時卻又希望對方能否定。
兩種相對的想法糾結在心口,将心髒死死勒緊,讓人有一瞬間想要逃離。
書清避開視線,無力地笑了一聲,“是,一開始送你噴霧藥劑的人,是我。”
有一瞬間,聞野幾乎以為自己快要窒息了,“原來,一開始我就搞錯了,當時我還看過你的字跡,我以為,是你為了讨我歡心,才去一個勁地模仿林夢,結果……”
聞野冷笑了一身,站起的剎那,竟然都有些沒站穩。
想他一直都在外人面前展現得那麽精明,結果被戲耍的最徹底的,是他自己。
書清見聞野轉身,而且精神有些不好,便問道,“你去哪兒?”
喉結滾了滾,聞野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稍有些暗啞,“我去樓下給你買晚飯。”
語畢,聞野徑直走到了樓下。
只是他沒有選擇餐館極多的街道,而是随意繞進了一個陰冷小巷,靠在牆上,半晌,從兜裏摸出剛買的香煙。
随着青煙袅袅上升,遮住了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眸。
聞野抖抖煙灰,有多久了,有多久沒有再抽過煙了,現在重新拾起,竟還有些嗆人。
他幹脆撚熄煙頭,待了一會兒,這才散了散身上的味道,走到一家餐館前買了一些飯菜,回到樓上。
書清依舊坐在那方,沒有動過。
他調整好呼吸,走上前去,把飯菜交由她手中,剩下的則是給了其他的工作人員。
兩人吃完飯,聞野主動提出送她。
書清倒也沒拒絕,跟着他一起來到了停車場,王侯正候在那裏。
聞野打開副駕駛,讓書清坐進去。
書清看着王侯,正覺得這位置安排得奇怪,就聽聞野把王侯叫下了車。
王侯十分有眼力見地扯開安全帶就跑了下去。
聞野坐上來,對着窗外的王侯說了聲,“你打車,路費過後找我報銷。”
然後就關上了車窗。
車子漸漸駛出醫院,此時路邊早已亮起了閃爍的燈光,融進一片絢麗繁華的鋼鐵密林裏。
聞野全程都很沉默,只是在快要到達的時候,喊了聲,“書清……”
夜晚很靜,只有風聲偶爾刮過。
書清也不自覺放輕了嗓音,問道,“怎麽了?”
“就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聞野說這話時,嗓音低沉到近乎一種哭意。
書清回頭望向他,便撞上那抹真摯而又悲傷的目光。
心裏某處仿佛被調動,回想起林夢所做的事,也總有那麽些不甘。
半晌,書清目視着前方的馬路,緩緩道,“看你表現吧。”
聞野瞬間換上另一種表情,“所以你願意……”
“我先回去了!”書清匆忙打斷,掩過那一抹羞澀,急沖沖地下了車。
——
幾個月過後。
發布會上,成堆的記者擠在一起,高舉着話筒面向臺上面容精致的女人。
“您好,書小姐,請問這次您的時裝主題為什麽叫春蜜呢?”
“取‘蜜’這個字,是否跟那位聞先生有關呢?”
“請問您現在和聞先生在交往嗎?還有,你們之前真的有過夫妻之名嗎?”
記者的話如同炮彈一樣接連不斷,讓人想喘口氣都難。
旁邊的主持人忙着控場,連聲道,“請大家保持秩序,一個一個提問,還有今天是書清小姐的時裝發布會現場,請大家不要問和時裝無關的話題。”
記者們頓時少了些興致。
書清則是面帶微笑,一一回答了關于這次時裝的相關問題。
等到發布會結束後,書清走向後臺,李唐唐立馬迎過來,“書清姐,COL的負責人說,想和您合作明年夏季款的款式。”
“我知道了,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書清姐,他們家可是國際頂尖奢侈品牌,之前從來不對外找設計師合作的。”
書清停下腳步,“我說我知道了。”
李唐唐摸摸剛撞到的鼻子,愁着個臉,“書清姐,你怎麽還是這麽佛系呀!”
“走吧,回工作室吧。”
李唐唐開着車,一路上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關于COL的好。
等到了工作室,和之前沒什麽不同,只是旁邊的那棟樓,經過裝修後,煥然一新,而裏面坐着的,便是萬物集團的人。
傳聞中的聞大總裁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這附近了,外人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到底是什麽心思。
“書清姐,你真的還要再考慮下嗎?”
“你說了一路了不累嗎,算了,你把他們聯系方式給我吧,我親自來聊。”
李唐唐趕緊雙手奉上電話號碼,還不忘叮囑一句,“您一定要好好聊哦。”
“好好好。”書清正準備上樓,目光卻突然挪向隔壁樓房的頂樓,樓層不高,也就四五層,哪怕隔着玻璃,也能看清裏面的動向。
她嘴角微勾,又看回助理,想了一想,還是問道,“你覺得,情人節送什麽禮物好?”
“姐,怎麽又扯到情人節了。”李唐唐困惑,想到什麽,在回頭對上隔壁辦公室裏站着的人時,立馬反應了過來,她捂住額頭,“只要是您親手送的,聞總都會很開心的。”
“誰說我要送他了。”
“那.......”
“我就是想給員工們發放一些福利而已。”
李唐唐抽了抽嘴角,連忙跟上書清的腳步,“是是是,有您這樣随時為我們着想的老板,不管您送什麽我們都會感激不盡地。”
李唐唐說完,在書清背後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現在她家老板手上的那枚戒指,和隔壁聞大總裁的是一對的,就是不知道這種別扭的相處模式,還要處到什麽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