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受傷
回到家後, 身上不免沾上些許雨水,尤其是肩膀到袖口的地方,幾乎能快擰出水來。
書清沒忍住清寒, 打了個噴嚏,倒也沒怎麽在意。剛才在雨中行走時, 猛地就有了靈感,不想因此錯過, 便繼續挑燈忙設計的事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醒來時, 頭就開始有些昏沉了。
書清強忍着不适從床上爬了起來, 只是這頭昏腦脹,喉嚨也有些幹澀得緊。
她從藥箱裏找出一袋感冒沖劑混着膠囊吞下, 便收拾好着裝趕去了工作室。
昨晚的艱辛還是有意義的,至少這三套禮服都及時趕制了出來。
只是忙碌到下午時, 書清頭疼得更緊了。明明窗外是炎炎烈日, 她卻明顯感覺到了一絲冷意。
想來是有些發燒, 書清便準備等一會兒下班的時候,去附近找個診所看一看。
可這剛等到下班,書清猛地一個起身, 不知怎的, 眼前發黑。
她叫住前方的一個工作人員, 讓他幫忙扶着自己,然後強撐着身體往門外走。
工作人員見她這樣, 忍不住擔心,“書清姐,你沒事吧?”
書清搖搖頭,“你把我送到附近診所就行了。”
“你确定沒事嗎,要不我把你送到醫院吧。”
“不用了。”
就那麽幾節樓梯, 書清走下樓愣是緩了大口氣。
可眼前的場景卻晃動得越來越厲害,連視野中的景象,也是越來越模糊。
Advertisement
腳下猛地一個踉跄,書清只覺得身子一空,下一刻,一只溫暖的大手将她的胳臂緊緊拽在了手心。
書清掙紮着睜眼,以為是工作人員抓住了她。
可當她看清面前的來人時,虛弱微張的雙眼也沒忍住鼓大了幾分。
不等她追問,面前的男人已經背過身,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一把将她背在了身上。
書清只感覺眼前的背是如此的寬厚,哪怕兩腳懸空,也覺得自己絕對不會掉下去。
意識越來越恍惚,迷糊間,她只知道身下的人跑得很快,很慌張......
——
等書清再清醒過來,面前一片純白,透明的點滴豎在視線中央,裏面的液體正有規律地一滴一滴往下落。
不遠處似乎有交談的聲音,不過話說得很輕,像是故意放輕了語調,并不會讓人覺得嘈雜。
随着交談聲遠去,書清重新閉上眼睛。
幾秒後,她只感覺床邊的被褥被人壓了一下,緊接着,額頭傳來溫熱的觸感,帶着指腹間細微的摩擦。
心裏微微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哪怕想裝做沒有,也無濟于事。
這是誰的手,她再清楚不過,連帶着,男人背着她往醫院狂奔的場景,一時之間也清晰了起來。
随着額頭上的手擡起,熱度也随之散去。
書清等上一會兒,這才緩緩睜開眼,入目,就是男人擔憂的面容。
“你醒了?”聞野說話間,不自覺的因為激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書清潤了潤幹涸的嗓子,半晌回道,“沒有。”
“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訴我。”聞野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書清稍顯蒼白的臉色,還是沒忍住責備,“發燒了怎麽還去公司。”
“……”
“非要等暈倒了才去醫院麽。”
書清別過臉,輕咬着內唇裏的肉,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男人反而開始苦口婆心地念叨起來,書清連忙打斷,“昨晚那把傘,是你送的麽。”
聞野停住,深吸一口氣,“是我送的。”
“可我不是告訴你不要……”
“所以我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書清頓住,過後小聲嘀咕了句,“那你還不是在工作室附近守着,都不累麽。”
聞野聽到了書清的話,但他什麽也沒說,轉而問道,“你睡了一晚上了,現在餓不餓。”
經由聞野這樣一提醒,再加上窗外明媚的陽光。書清才發覺,原來時間都已經到達第二天了。
她回頭望向他,“你昨晚不會一直在這吧。”
“你說呢。”聞野挑了挑眉峰,意思再明顯不過。
書清沉下嗓音,“你守着我我也不會對你有好感的。”
“嗯。”聞野面色依然平靜,仿佛對此毫不介意,“我說了,現在是我在追你,你怎樣對我都可以。”
心猛地顫了一下,書清慌忙避開視線,冷聲道,“你走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但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就算我自己不行,我也可以請護工。”
“那你直接請我就好了,我免費。”
聞野作勢一副不退讓的姿态,在床邊坐得穩穩當當。
書清見逼不走他,回頭把被子一罩,悶悶說了句“随你”。可随着耳朵被柔軟的被褥擋住,胸腔裏的跳動卻是更加明顯。
書清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起伏。
男人不過做了這麽點兒事,誰知道是不是演出來的,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又怎麽可能再讓自己往火坑裏跳。
——
這太陽越來越曬,書清剛經歷一場發燒,現在燒退了,肚子也就自然餓了起來。
聞野十分自覺地跑到樓下打了兩碗稀飯過來,書清瞟了一眼,沒接。但聞野不緊不慢地幫她撐好桌子,将飯菜都擺得整整齊齊。
書清坐靠在床頭,半天沒動筷。
聞野掰開一次性木筷,塞進她指縫中,忽然道,“以前我發燒時,都沒有人陪我吃飯。”
書清斂起眉頭,印象中,聞野似乎只發過一次燒。
那次她守了他大半夜,清早起來,辛辛苦苦給他做的粥,卻被他給嫌棄了。
聞野自然看出書清的神情,緩緩解釋道,“你離開後,我就生了場病,發燒發到近40度,那個時候何姨剛好也離開了。”
書清愣了下,第一次聽到男人講起這件事。
“那時候最想吃你做的粥,但是你卻不在了。”說到這兒,聞野輕嘆了口氣,“醫院的稀飯看着寡淡,但這也是醫生要求的,如果你病好之後想吃其它的,我再讓人送。”
書清沒說話,而是徑直端起稀飯喝了兩口。
聞野見此,眼前一亮,端着自己的飯也跟着吃了起來。
吃完午飯,下午書清就準備收拾東西出院了,聞野卻非要讓她再留着休息一天。
書清情急之下,出口道,“我們有什麽關系嗎,你憑什麽管着我?”
聞野的臉色突地落寞,緩緩松開了書清的手。
而接到通知後趕來醫院的王侯,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自己萬分敬仰的聞總,就跟個被遺棄的男寡婦似的,怪可憐地。
眼見着氣氛有些不對頭,王侯插在兩人中間,忙道,“書小姐,我們聞總也是關心您,您要是想出院,我可以立馬開車送您回去。”
書清看了幾眼沉默的聞野,這副委屈樣,莫名讓她心頭不順,“不用!”
王侯左右為難,一時豆大的汗珠噌噌往下掉。
書清推開兩人,徑直往外走,卻突然聽見走廊裏傳來陣陣吵嚷。
她放緩了腳步,身後聞野兩人也跟了出來。
這時,人群裏忽然迸發出一聲尖叫,圍觀的群衆紛紛往四周退了一步。
書清被逃跑的人撞了一下肩膀,透過縫隙,才發覺竟然有個病人拿着一把水果刀胡亂揮舞。
“我要殺了你們醫院的所有人!所有人!”病人邊說邊走動。
有護士在旁邊勸阻,“先生,您冷靜一點,有什麽問題你告訴我們,我們會幫您解決。”
只聽那人大吼一聲,“我不要你們解決!你們能解決什麽,老子的左手,就是被你們給治廢的!”
病人越說越激動,拿着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人群中沖去。
書清被推力擠得往後仰,眼前是病人扭曲瘋狂的神情,還有那一把鋒利的尖刀。
不經意間,視線對上,病人像是找到了目标,直直向書清沖了過去。
書清迅速反應過來往後躲,但大病初愈,身子還很虛弱,腳後跟不小心踩到身後人的腳,一個踉跄就要絆倒在地。
眼看着病人動作生猛地朝她撲了過去,擡刀欲落。
下一刻,書清只感覺腰間一緊,猛然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随着尖叫聲此起彼伏,書清右手側邊無意中觸碰到了一股溫熱的觸感。
她擡起手,落眼一片猩紅。
這時,遲遲趕來的保安身持警棍制服住了歹徒。
書清抓住從自己身上緩緩下落的男人,對方桀骜的臉龐變得有些脆弱,血色漸退,帶着溫度一點點逝去。
偏偏對方還露出淡淡的微笑,“還好你沒事......”
心猛地一抽,竟有些空落。
書清用力抓男人逐漸無力的胳膊,幾年前的記憶與這段時間的記憶相互交錯,一時讓她混亂不已。
“醫生、醫生!快救救他!”
醫生護士快速行動,将聞野從書清的身上撈了起來。
男人原本純白的襯衫,被生生浸染出一片血印,看起來觸目驚心。
書清一路跟着醫生,最終停在了手術室門前,身旁還站着一臉焦急的王侯。
王侯一個大男人,一想到聞野命懸一線,沒忍住紅了眼眶,“我們聞總怎麽會這麽倒黴,偏偏在醫院遇上了這麽個瘋子!”
書清緊閉着唇,唇色微白,沒什麽血色。
她走到一旁坐下,面上平靜,但抓着衣褲的手,卻十分用勁。
王侯在走廊上轉了好幾圈,最後站在書清身邊,“書小姐,我知道以前聞總對您是有不對,但是你知不知道,在您離開以後,聞總一個人在公司足足待了三個月。”
“您知道他為什麽待了三個月嗎,因為聞總告訴我,那個家一個人也沒有,什麽都沒有,所以他不想回去,寧願一個人睡在公司書房裏,徹夜地工作。”
書清暗自咬了咬唇,半晌有些無力地開口道,“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書小姐,難道您還看不出我們聞總的真心嗎!當年我們聞總是有愧于你,但聞總對您,真的是真心的,您就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他都為您做到這種份上了,都還不夠嗎!”
王侯激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上回蕩。
許久,走廊盡頭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李蓉月帶着一撥人出現在了書清的視野裏。
兩人視線相交,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李蓉月現在沒心情顧其它,抓着王侯就問,“我們聞野怎麽樣了!他沒事吧,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呀!”
王侯抹掉眼角的淚花,盡量平穩了語氣,“李夫人,聞總現在正在裏面接受治療,您不用太過于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從小捧在手心裏,誰敢傷他呀,到底是誰做的!”
李蓉月的聲音尖銳得刺耳。
王侯側臉瞟了眼書清,有些為難。
書清倒沒想着隐瞞,便直接說了出來,“聞野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李蓉月一聽,火氣立馬就轉移到了書清這方,指着書清大罵道,“好你個書清,你還要把我們聞野害成什麽樣!你當年不是走了麽,現在又回來做什麽!”
眼看着李蓉月發瘋似地想要出手,卻被後趕到的聞風攔住了。
聞風掃視了書清一眼,深沉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情緒,“蓉月,這裏是醫院,你這樣鬧騰成何體統!”
“可是爸,是她把我們聞野害到手術室的!”
“誰說是她害的,王侯,你說說,到底怎麽一回事。”
王侯點點頭,一五一十地把剛才的經過全部講述了一遍。
可越聽到後面,李蓉月的臉色倒是愈發的難看。
等王侯講完,李蓉月冷哼一聲,“還不是這個女人害的!要不是……”
“好了!”聞風提高音量,把李蓉月剩下的話全給攔了回去,“這件事不是人書清的錯,要怪,就怪那個發瘋的病人,書清,你也受到驚吓了吧。”
面對聞風的關心,書清禮貌性地回了句,“我沒事。”
聞風見此,嘆息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聞野那家夥,打從你離開後,就一直盼着你再回到他身邊。”
“爸!”李蓉月不滿道,“您亂說什麽,我們聞野那麽優秀的一個人,什麽時候非盼着她不可了。”
“那是我的耳朵不好使了?”聞風斜瞪向李蓉月,凜冽的眼神充滿氣勢和壓迫。
李蓉月瞬間放小了音量,“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這麽久了,誰知道呢。”
“哼!都這樣了,那臭小子的心思還不夠清楚麽!”
李蓉月閉嘴了。
時間在靜谧之中緩緩流過。
就在氣氛沉寂之際,手術室的燈忽然熄了。
一時,緊張四起,尤其是李蓉月,巴不得立馬沖進去看個究竟。
這時,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說了句,“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李蓉月小跑上前,聽醫生說了幾句。
書清望着兩人交談的畫面,看着李蓉月愈發緊皺的眉頭,霎那間,竟然不敢将腳步邁出去。
許久,李蓉月走了回來,告訴王侯,給聞野安排最好的病房。
王侯連聲應下,立馬前去安排住院手續。
當李蓉月走到書清這時,冷眼掃了一眼,不情不願說了句,“聞野說他想見你。”
書清有些訝異,但還是在聞野轉入VIP病房後,第一個見了他。
只見往日裏呼風喚雨的男人,此時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在見到她進來時,也不顧腰腹處的疼痛,按着傷口硬是坐了起來。
書清禁不住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見他吃痛的樣子,說道,“痛的話就別起來了。”
聞野卻只一心關注,“你沒有事吧。”
目光對上,男人眼裏的關切擔心都快溢出來了。
書清收回目光,看向男人手捂的那個地方,心裏某處,竟還衍生出了丁點兒心疼。她強制性地想要将這想法壓下去,卻在回想起男人奮不顧身的模樣時,擾亂了心智。
“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
“哪裏好了。”書清還清晰地記得那一片血紅,“誰讓你擋上前的。”
“我說了,這是我欠你的。”
心裏忽然有些難受,夾雜着欲哭的酸澀。
明明曾經的男人是那樣的不近人情,可現在,怎麽開始說些她愈發不明白的話語了。
“我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以後……”
“但我不想讓它過去。”聞野着急着打斷,稍一用勁,眉宇間染上一絲痛苦。
書清坐下,沒好氣道,“都受傷了,就老實點吧。”
“那你,能陪陪我嗎?”
男人的話語裏充滿了小心翼翼,生怕她立馬抛下他不管似的。
書清清了清嗓,“這件事,畢竟是你為了救我,我就照顧你到康複吧,免得別人說我沒良心。”
聞野的眼中瞬間盈滿光亮,他唇角微揚,正要開口,病房門被打開,李蓉月和聞風幾人走了進來。
李蓉月一把拉開書清,“我不允許!我可不放心讓她來照顧你。”
聞野微蹙着眉,但很快又掩蓋了過去。
好在這時聞風站了出來,直說道,“要是有什麽需要,書清你直接聯系王侯就好了,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照顧下聞野了。”
“爸!”李蓉月還是不甘心,但聞風眼一橫,饒是她也不敢再多嘴一句。
聞野撐着身子,“媽,你們回去吧,我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了。”
“聞野,我現在怎麽能放你一個人在這兒呢。”
“書清會在這裏陪我的。”
李蓉月還是不肯,但還是被聞風呵斥了出去,一時,碩大的病房裏只剩兩人。
書清看着一臉虛弱的聞野,說道,“你休息吧,我公司還有事要忙。”
聞野一聽,立刻露出一副可憐樣子,像是将被抛棄的大狗似的,“你還是要走嗎?”
“誰說要走了。”書清故意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我的工作總得處理吧,不過你放心,我會讓我的助理把電腦給帶過來,就在這兒處理。”
聽到這句話後,聞野徹底放下心來。
書清嘆了口氣,“我暫時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聞野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等到書清離開病房後,原本楚楚可憐的神情多了一絲狡黠。
若是能稍稍挽留回一點書清的心,哪怕再挨上一刀,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