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戰中對話
歐陽克進來就要去奪那根燒紅了的鐵條,完顏康擡起完好無損的那條胳膊抓住了他的手:“這是治傷,你忘了我與你說的了?別擾了大夫,他一會還要去給其他軍士治傷呢。”
歐陽克怔了一下,他一進來就被吓了一跳,确實是一時忘了。畢竟完顏康當初所說也只是一帶而過,而那種不愉快的事情,歐陽克自然也不可能總是想個不停。
“那我來吧。”歐陽克最終卻還是搶走了那根鐵條。
随軍郎中看了完顏康一眼,見完顏康無奈的對他遞了個臉色,才帶着藥童離開,不過傷藥、繃帶,外帶那根歐陽克手裏拿着的鐵條卻是都留下了。
“那就來吧。”人走了,完顏康卻見歐陽克還是兩手攥着那根鐵條,直愣愣的盯着他胳膊上的傷口不動,“你總不會是想一直讓我這麽流血吧?況且,鐵條一會都涼了。”
“……”歐陽克咬了咬牙,将鐵條在完顏康胳膊上比了一比,卻沒動,“你非得用這個?我那裏有上好的傷藥,一會便能止血。”
“不是與你說過,蒙古人的箭頭都在屎尿裏浸泡過,肮髒晦氣得厲害。用鐵燒并非為了止血,也是為了滅毒。”
“那些腌臜物裏有毒?”歐陽克皺眉問。
完顏康卻眉毛一挑,并沒答他,他已經看出來歐陽克是在拖延時間了,或許歐陽克并非是有意的,甚至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歐陽……”完顏康無奈的喚着。
歐陽克很明顯的顫了一下,有那麽一刻他想後退,但是卻被完顏康抓住了手。他沒掙紮,大概是也知道完顏康這麽個擰種,只要下定了決心,就扳不回來了。但是卻也沒法完全順着他,結果就是像個死硬的木頭人一樣,被完顏康握着手,将燒紅的鐵條慢慢壓在了完顏康自己的肩膀上……
那一瞬間歐陽克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樹了起來,頭皮一陣發麻,有一種想要尖叫的沖動,但卻有不敢叫,既恍惚又驚恐,而等完顏康把他的手放開,他才覺得舌頭發疼,口中一股血腥味,混着帳篷裏的焦糊味道,讓他直想嘔吐!
但現在有比沖出去吐,更重要的事情——給完顏康包紮。
旁邊有郎中留下的傷藥,歐陽克現在腦袋還一陣陣疼着,方才還想着去拿自己的傷藥,現在也忘了,只是拿起郎中留下的傷藥,幫着完顏康包紮,系好了最後一個結。歐陽克覺得自己大概要出去走走,沒想到完顏康卻忽然站了起來,且同時拽了他的束帶一下,他不由得上前邁了一步,結果就是剛好與完顏康臉貼着臉,肩抵着肩了……
完顏康順勢摟着歐陽克的腰:“吓着了?我幹脆叫你白兔山少主算了,膽子這麽小。”
歐陽克頓時氣得呲牙,雖然他剛才确實是挺丢臉的,不過這一氣,剛才那種濕粘的惡心感,卻也跟着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完顏康,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什麽?”
“你在東邊開打,卻故意讓帶隊的什長帶着我去了西邊。”
“這可是你自己要求去做探馬的,隊伍也是你自己選的。你也知道每支隊伍都有自己的任務和路線,這可是早早定下來的。而今天這場大仗……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啊。”完顏康叫苦不疊。
“那好,這事我暫且就當并非是你故意的。不過另外一件是,來之前你可是答應了我的,說你只不過是騎馬呆在帥旗下邊而已,可是從第一次碰到蒙古人到現在,你親身上陣多少次了?聽說這次還是帶着八百人,和數量是你十倍的人馬對着幹?”
“……”
“怎麽不說話了?”
“情勢所迫……”
“情勢所迫?”歐陽克眯着眼睛,用略高的音調範圍。
“呵呵……”完顏康以傻笑回答。
“廣隸,我不做探馬了。”歐陽克盯了完顏康半天,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完顏康對着他露出想要逃跑的表情。
“那就別做了。”歐陽克不再談那些,讓完顏康松了一口氣。
“我要做你親兵。”
“啊?”
“我要護你周全,若是再有箭矢刀兵……除非穿過我的身體,或者我已經倒在地上,否則絕對不會傷到你一根寒毛。”歐陽克是以為內呆在完顏康身邊無聊,以及他總看着完顏康一日日與其他人言談甚歡,自己卻插不上嘴,這才想要跑去做探馬的。他是為了能幫上完顏康的忙,也是為了給自己找些樂子解悶。
但不過一日未見,回來卻見完顏康已經身上見血,他那原本覺得無聊的心情就全都消失不見了。能護着完顏康周全,看着他安然無恙,最後兩人一起回家,這些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歐陽克如此的反應,讓完顏康茫然了那麽一陣,他摸了摸歐陽克的臉:“我聽說這江湖上有一門本事,叫易容……”歐陽克的瞪視讓完顏康把剩下的話咽回了肚中,“歐陽,你既要做了我的親兵,那你可得遵軍令。”
歐陽克搖頭:“我這親兵,又不是真的,我只保護你,可不想你和的軍隊有絲毫的關系。所以你要是打着危險的時候用個随随便便的軍令把我支開的主意,最好趁現在就放棄,否則……若是你讓我察覺了什麽不對,你小心我立刻軍前叛變。”
“我不是說過,你就算靠着武功把我帶走,我也……”
“正是因為你當時那麽說的,我才跟你一直到這,我想和你活,但既然在你心裏我不是第一,那和你一塊死,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但若是你想着要我孤獨終老,那就別怪我違背誓言了。一個人想要尋死是很容易,但我若是被逼急了,那就一根銀針紮到你的腦袋裏,你信不信我其實很樂意一輩子守着一個活死人?”
歐陽克這番話讓完顏康沉默了半晌,最終開口道:“我知道你不是白兔山少主了~”他湊過去先是輕咬了一口歐陽克的鼻尖,繼而吻住了他的唇……
“怎麽今日沒人到你的大帳裏議事?”
“在你回來之前,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完了。現在他們都在忙呢。”
“廣隸……”
“嗯?”
“我知道你喜歡堂堂正正的,可是既然蒙古人用了那種腌臜的東西,你為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我不是說也讓你朝兵刃上抹屎尿,不過用毒怎麽樣?”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
“我笑我什麽時候給了你這麽一個堂堂正正的印象?我們這些用兵打仗的,可是比你們江湖人靈活多了,我們從沒什麽規矩,做的事只為了一件事——贏。”
“你早就在兵器上抹東西了?”
“而且比蒙古人用的東西陰毒多了。”
“我怎麽都沒注意到?”
“那東西太危險,沒在外邊放着,都被随軍的郎中小心存放着呢。”
“是什麽毒?我也去看看。”
“主料是死老鼠的屍首,加生病了的牛馬的鮮血,再加腐爛的肉,一齊放在大缸裏。”
“……”歐陽克不久前消失的惡心感又重新回來了,“你……你怎麽用這麽惡心的東西?”
“惡心是惡心,但是這可比你們江湖上那些毒啊藥啊的好用多了,也便宜多了。而且這東西無解。”
這種“毒藥”并非是這年月的金人使用的,也非完顏康獨創,而是他“抄襲”來的,後世中國抗戰的時候,正面戰場上的中國軍隊就把這個抹到鐵絲網和自己的刺刀上,就算只是擦破了鬼子的油皮,那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過這種東西絕對需要小心處理,因為它很可能是一場大瘟疫爆發的溫床。所以完顏康特別“培訓”了十幾個年紀較大的藥童,專門處理這種毒藥。每次戰鬥回來,只要有條件也會讓士兵們用開水蒸煮自己的兵器和箭頭,否則要是哪個士兵一不小心把自己劃破了,那可就太倒黴了。
“類似的這種東西……宋人也用嗎?”
“也用。他們用的東西幹淨多了,宋人用砒霜。不過因為砒霜太過昂貴,所以并非所有士兵都能用上。而且,砒霜的效果并不如我這用土辦法做出來的東西管用。”宋人的武器上摻雜砒霜,這也是完顏康來這裏後才知道的。
“我原本還以為你們這些朝廷裏的軍人,都是榆木腦袋。”完顏康原本覺得江湖人快意恩仇,行為無忌,才是什麽手段都敢用的,如今才意識到,貌似有些方面,江湖人才是更按規矩來的那一個。至少就算他爹人稱西毒,但其實歐陽克沒看見幾次他用毒對付敵人,更別提金國軍隊的這種“下三濫”的毒藥,以及蒙古人用那種阿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