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無題
一隊蒙古人和一隊金人在互毆,這最近在三峰山一帶并不是什麽少見的事情。每天都有這樣的戰鬥發生,多則數萬人,少則二三十,你追我逃,我追你逃,或者糾纏在一起對砍……
現在這情況是兩邊加起來應該有兩百多人,看來是是雙方的探馬碰到了一塊,結果還沒分出勝負,就又有探馬趕了過來。結果就如同滾雪球一般,人數越來越多了。
雙方正戰在酣處,驀地聽到身後馬蹄聲響起,金人的一邊一見來者,立刻便顧不上眼前的敵人,撥轉馬頭轉身便跑。他們前腳剛跑,後腳蒙古人的大隊人馬便已經趕到。他們奔馳的速度有短暫的放緩,但接下來就再無停頓的追了上去。
“怎麽這麽多人?”單看揚起的遮天煙塵,完顏康就能猜到,來敵少說也有七千兵之數。他原本只是粗略的設下了一個陷阱。之前,那開打的兩百多人,其實兩邊都是他的兵,其中假扮,不也不能算是假扮,因為那些人也是蒙古人,不過他們是內附的蒙古人。
他們是最初的誘餌,他以為這能給他引來四百或五百,最多不過一千的人馬——完顏康不認為對方會派出大隊人馬來追逐區區一百多人。而那樣他能快速的吃掉他們,然後轉移,而如果被他吃掉士兵的那一隊蒙古分隊追上來,那麽他們就會發現,自己跌進了另外一個更大的陷阱裏。
這應該算是一個簡單的連環計,但是完顏康沒想到,他第一網撒出去,就網上了一條大魚。
“都統,咱們是不是暫避鋒芒?”石抹蔔站在完顏康身邊道。他們現在布置下的只有四千人,因為這地方只能藏下這麽多的人馬,也為了方便稍後的轉移,但就算有陷阱的布置,但這四千人對七千人,也太危險了點。
“向阿勒根傳令,讓他帶兵繞到後邊去。”
“都統,太危險了。”
“嗯,記住一會把我的旗子打出來。”
“都統……”
“快去快去。”
石抹蔔知道,完顏康這是鐵了心的要吃下這股蒙古人了,甚至又要拿自己當誘餌。不過他也知道他這位都統在某些事上,倔得像頭牛,是如何也拉不回來了。他只能想着自己稍後多注意些,且更努力些了,畢竟自打上次出了都統差點沒命的事情後,他們這些人,是沒有一個願意再看着都統受傷流血了……
蒙古人正追得興起,驀地前方略靠後的位置,不知發生了什麽,十幾個還沒學會走已經學會了騎馬的蒙古人,竟然齊齊馬失前蹄,倒黴的直接被馬兒壓在下邊,幸運的也被甩出了數米之外。而随他們之後的蒙古騎兵,也因事發突然,多有無法閃避的,頃刻間,你絆我摔人馬相疊,倒了一片。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一邊的樹林裏猛然竄出一群騎兵,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箭雨!
不過蒙古騎兵果然彪悍,明顯是中了埋伏,頃刻間少說損失了二三百人,但卻只是短暫的騷亂,很快便重整了隊伍,靜待命令,讓偷襲者除了遠遠對射外,不敢冒進。
完顏康只帶着八百騎兵,石抹蔔被他留了下來指揮剩餘的三千兩百人——完顏康帶着人走的時候,石抹蔔幾乎哭出來,可是他們都已經習慣聽從完顏康的命令了,而完顏康顯然是鐵石心腸,所以可憐的下屬只能老老實實留下來——執旗兵打着海東青旗,待兩邊的箭雨稀落下來後,随他一起越陣而出。
完顏康此刻也認出了對面的軍旗,帶隊的竟然是術赤,于是,他有些理解為什麽對方會帶着七八千人的隊伍追着一百多人跑了。
術赤是成吉思汗的長子,也是一員猛将,且軍功頗隆。按理說,若是正常情況下,那成吉思汗的汗位應該由術赤繼承,或者至少在如今整個蒙古的領土中,他能夠占得最大最水草豐美的一塊,也能得到最多的子民與牛馬。
但是,實際情況與此完全不同。如果拖雷不死,随成吉思汗東征西讨多年的術赤,其地位甚至還不如這位最得父親寵愛的幼弟。成吉思汗還在的時候,他那四個義子就多次譏諷術赤是個“野種”。
如今成吉思汗不在了,而且他走的異常突然,之前半點也沒安排下他的身後事,如今,他麾下的将軍們,他的兒子們,說分崩離析還差着一點,但是說争權奪利卻是絕對沒錯的。而顯然,術赤處于一個絕對不利的位置的。
他要證明自己,現在不只是在父親面前争寵,在大汗面前證明自己這麽單純簡單的原因了。狼群失了頭狼,且還是在食物短缺的季節,那如果有一頭狼表現出軟弱和虛弱,就是被曾經的同伴分食的下場。
但更糟糕的是,一路進攻到金國地界,之前都是一番風順,偏偏剛遇到金國從陝西調來的援軍,他們就連失兩場,且這兩次損失的竟然恰好都是他的部署!
所以,術赤這才追着金國的那一百多人不放,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太需要用敵人的人頭裝點自己的門戶了。即使部下提醒,他也依舊咬着牙追了上來,現在果然遇到了埋伏。但是,那埋伏的人卻只有一千人左右,看來對方也沒想到他們會引來這麽多人。
而且,術赤看到了那每個蒙古人都無比仇恨的海東青旗,看來這裏的人馬不只是陝西的老對手,應該還是完顏康的鐵杆舊部——蒙古那邊還不知道這邊領軍的就是完顏康,對金國來說,現在的陝西算是反了。
不過,是繼續追,還是就此打住轉頭回去?術赤還是在猶豫,他怕跌入更大的陷阱,若是損兵折将過巨,就是能殺淨了金國的軍隊,那他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可就此打住,若是傳揚出去他不戰而逃,那他的處境也好不了多少。
術赤在猶豫,卻看那邊八百騎從中分開,一個黑甲的男子策馬而出,他手上持着一把在馬上很難使用的巨弓——長過兩米的遠程長弓多是步弓,騎兵用的弓射程多要更短一些,弓本身也要短上許多——他的背後有執旗兵舉着海東青旗。況且,這種距離,就算是步弓也不一定能射到他現在的位置。
隔得遠遠的,術赤穩穩的坐在馬上,有些疑惑的看着遠方的那位将軍。不知為何,他給他一種熟悉感。充滿着危險和仇恨的……熟悉感。
對方坐在馬上開始拉弓,他的姿勢顯然有些別扭,而術赤開始對自己的下屬大笑,他覺得剛才自己的那種熟悉感一定是錯了,對方在馬上用步弓,一定是個自以為是的菜鳥,他們等着他将箭射飛。
但結果,卻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甚至沒注意到對方是何事松手的,因為術赤正扭頭和旁人說笑,打賭對面的“小家夥”會如何出醜。可瞬間,他覺得仿佛有人在他肩膀上猛的推了一下,他失去平衡,向後仰倒,眼睛到了天後,接着後腦猛的一陣劇痛——他跌倒在地上了。而他的肩膀先是開始發熱,接着才是劇烈的疼痛起來。
“完顏康……”不知道為何,他明明還麽見過那将軍的長相,但是他就是知道了那個人是誰,那個熟悉感是為了什麽!那是殺了他父汗的敵人!
“術赤已死!術赤已死!”完顏康用蒙古話喊着,這簡單的戰場用語他還是會說的,雖然發音有些古怪。
将是兵的膽,再如何強大的軍隊,看見自己的将軍倒下,也會動搖。蒙古人也是如此,騎兵們一陣騷亂,多數人都回頭看向術赤的大旗方向,結果發現旗下有數匹空着馬背的戰馬——術赤跌下馬,他的下屬們跳下馬查看他的情況。
而這短暫的混亂和走神,結果就是完顏康帶着自己的八百騎一個短途沖鋒,并沒與蒙古人短兵相接,只是一次沖鋒,兩輪箭雨,然後頭也不回的,完顏康帶着八百騎跑路。
“追!”術赤掙脫攙扶,重新坐上了戰馬,即使知道這也是一個陷阱,他也必須要追上去,身邊只有八百人的完顏康,他殺了他,就算自己的手下都死光,那巨大的聲望也能讓他獲得自己該得的一切,“那是完顏康,殺了他,為成吉思汗報仇!”
而在術赤追上來的那一刻,他的失敗,已經注定了……
“廣隸!”歐陽克跟着探馬出去一趟,回來看着大營中喜氣洋洋,好像戰馬又更多了……聽那些士兵也說,又是一場大勝,還俘虜了那個什麽成吉思汗的長子,而且,“他們的都統”又親臨前線了,帶着八百人和蒙古人的數萬人拼刀子?!——某些愛戴完顏康的士兵的誇張~歐陽克覺得,他有必要和完顏康好好談談,比如,他是不是故意然他去當探馬的?好讓他避開一場大戰。
而進了打仗,歐陽克的臉色立刻更難看了。完顏康受傷了,一個該是軍醫的家夥,正拿一根燒紅了的鐵條要朝完顏康的胳膊上烙!
“住手!你們這是治病,還是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