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段景澤眼眸微沉,倚在門框處問道:“是你闖禍把香水弄碎了,怎麽你到先哭起來了?”
小龍貓眼睛裏湧起陣陣委屈,搖着圓圓的小腦袋,哼哼唧唧的帶着哭腔,“真的不是我弄碎的,是…”
小龍貓有些為難,頭上尖尖的耳朵糾結的抖動着,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段景澤,是小羽毛将香水打碎的。
如果把真相告訴段景澤,小羽毛會不會受到懲罰?
此刻,木制的白色櫃子縫隙裏,小羽毛膽戰心驚,渾身上下的白色羽翼強烈的顫抖。
如果讓段先生知道自己打碎了香水,明天他渾身上下估計一根毛都沒有了。
段景澤瞥了眼空蕩蕩的房間,語調帶着些許疑慮:“這麽晚了,你來這裏幹嘛?不是你的話是誰?嗯?”
小龍貓抱起大尾巴,眼角通紅,哽咽的說:“我肚子餓了,想跟你說晚安。但我可以發誓,真的不是我。”
“是…是…”
“北喬。”段景澤打斷了他的話,漆黑的眼神凝起一絲嚴肅,“做錯事可以,但是不能撒謊。”
“我沒撒謊。”小龍貓瞪圓眼睛,帶着哭腔:“我們龍貓不會撒謊的,撒謊不是好妖怪。”
段景澤靜靜地凝視着小龍貓哭的滿臉焦急的模樣,瞧着他也不像在說謊,覺得事有端倪,嘆口氣輕聲說:“我相信你,別哭了。”
就在這時,櫃縫裏的小羽毛一咬牙,一跺腳,灰溜溜地跑出來,來到小龍貓旁邊低着頭認錯。
小羽毛:“段先生,剛剛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段景澤聽後微微愣怔,有些意外。
望着兩人低着頭像個孩子似的認錯的模樣,猜出小龍貓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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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沒有多說什麽重話,只是提醒道:
“下不為例。”
“謝謝段先生!”小羽毛興高采烈地邁着小腿,趕忙消失在這裏,給二人獨處的空間。
小龍貓一直垂着腦袋,見事情解決也并沒有動彈,而是坐在那裏,偷偷挪動屁股,用後背沖着段景澤,顫顫巍巍地抹着眼角。
段景澤有些納悶,這是生氣了?
他彎下腰打量着小龍貓胖胖的小臉,語氣稍硬:“是你自己不告訴我打碎香水的真兇,被誤會不能怪我。”
小龍貓低眉垂眼,小聲說:“說謊的都是壞妖怪,我從不說謊。這是妖格問題。”
“行,知道了。”段景澤直起腰,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件事。
裝窮這件事,算不算說謊?
他猶豫片刻,低聲說:“北喬,我…”
小龍貓繼續哼哼唧唧的說着:“我收到的姻緣信裏說,您是守護四方的大妖,所以您更不會說謊吧?”
段景澤身形僵硬了幾分,想說出口的話生生憋在了喉嚨,沉默良久,低聲應了一句。
小龍貓繼續背對着段景澤,低聲說:“您走吧,我想自己呆在這裏一會兒,可以嗎?”
段景澤輕笑一聲:“怎麽?難不成這件事對你心靈造成了創傷,得讓你緩一緩?”
小龍貓點點頭:“嗯。”
段景澤輕擡眼簾,淡淡的說:“本來我還想這麽晚了,讓公寓管家送兩份宵夜,既然你不願意去,那我獨自去吃了?”
小龍貓聽聞耳朵立起來,妖軀一震。
随後,他圓滾滾的身子微微挪動,轉了半圈兒後,谄媚一笑:“哥哥,宵夜吃什麽呀?”
段景澤轉過身,語氣輕快:“跟我來就知道了。”
公寓管家效率很高,沒過多久便從專門的運送餐食電梯送來不少宵夜。
段景澤坐在餐桌前,将餐盒取出,依次打開餐蓋。他的手很漂亮,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一副完美的畫作。
小龍貓站在桌子上,從紙盒裏抽出一張紙,将它平整的疊好,平鋪在小胸脯前。
段景澤見他這番模樣被逗樂了,忍俊不禁道:“你這是什麽裝扮?”
小龍貓望着一盒油滋滋的鳳爪,吞了吞口水說:“我在電視上看,餐館裏的人類吃飯都這樣。現在我已經不是野龍貓了,吃飯要斯文。”
段景澤右手托着下巴,深刻俊朗的五官在燈光下漂亮極了。
他第一次覺得,這只小龍貓還挺好玩的。
尤其是洗幹淨後的模樣,柔軟的灰色毛發蓬松起來,白白的小肚皮,小巧纖細的腳丫,尖尖的耳朵,濕漉漉的圓眼睛,看着還挺像那麽回事。
小龍貓難得吃到肉,扒着碗邊抱着鳳爪吃的不亦樂乎,嘴角油汪汪的,仿佛剛才說吃飯要斯文的不是他一般。
啃雞翅的時候,油漬撒了幾滴在桌上,段景澤強迫自己不去注意這些事,否則絕對會血壓飙升。
段景澤見他吃的狼吞虎咽,問:“你的飯量怎麽樣?”
小龍貓舔了舔爪子,乖巧的回:“這取決于家裏的經濟條件。”
段景澤汗顏:“條件好…呢?”
小龍貓笑顏逐現:“雞翅能吃二十幾只吧。”
段景澤又問:“條件差…呢?”
小龍貓想了想:“最長待饑10天,就吃半截紅薯。”
十天吃半截紅薯?怪不得第一次見面全身上下髒兮兮的,食不果腹,放到誰身上也不會天天注意幹淨打扮。
小龍貓難得見到如此好吃的事物,恨不得生出八只爪子,一只爪子挑一樣美食。
吸溜着排骨面,小龍貓問:“哥,排骨面很好吃,來點嗎?”
說着,小龍貓把面向前推了推。
段景澤緩緩搖頭:“我這裏有,但我晚上從來不吃吃太油的。”
淩晨,排骨面的香氣飄滿整間客廳。
段景澤拿着筷子淡淡的發表看法:“這排骨面還挺香。”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小龍貓略顯滑稽的用長長的勺子舀着面湯,吃的肚子鼓鼓的。
酒足飯飽之際,小龍貓突然想起被砸碎的香水,擔憂的問:“哥哥,那些香水價格貴嗎?”
段景澤一怔,心裏暗暗清算,也就價值幾萬吧。
但表面上,他面色沉靜,回:“不貴,公司發的。”
“公司的福利真好。”小龍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如果很貴的話,那得撿多少破爛啊?
坐在碗旁,小龍貓打量着桌子上的美食,開始算起賬,“那哥哥的工資多嗎?這些飯不便宜吧?不然我從明天開始,繼續去妖怪夜市賣唱吧,也賺些錢補貼家用。”
段景澤瞎編道:“公寓管家送來的東西包含在物業費中,不花錢。”
“那麽好?”小龍貓直起身,笑的燦爛:“那我們以後不會挨餓了!”
段景澤望着小龍貓單純的笑容,若有所思的回:“嗯,以後不會挨餓的。”
小龍貓吃飽喝足,幸福的摸着小肚皮,瞧着陽臺上的小仙人掌在那裏蹦蹦跳跳,于是好奇的問:“您家裏面的小妖怪以後也能跟我一樣,變成人形嗎?”
段景澤搖搖頭,“準确的來說,他們應該叫精怪,而不是妖怪。妖怪到了年齡可以變成人形,而精怪不可以。”
“這樣啊。”
小龍貓站起身,在桌子上噠噠地跑向段景澤,問:“您能幫我算算,我還有多久可以變化成人形嗎?”
段景澤指尖輕點小龍貓的眉心,所在之處猶如潭水一般,蘊起絲絲銀色的波瀾。
“還有四個月。”
小龍貓頗為興奮,“不知道我變成人形,是什麽模樣。”
段景澤打量着他圓鼓鼓的身體,嗤笑一聲:“怕不是一個小胖子。”
……
吃完飯,兩人道完晚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知為何,小龍貓總覺得吃完飯後,段景澤的神色沒有之前那麽輕松愉悅了。
月色皎潔,淡淡的銀色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溜進來,映在段景澤白皙的臉頰上。
牆上的鐘表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關上卧室門,段景澤從抽屜中拿出一盒紅色的藥罐,裏面零零散散還剩幾顆白色藥片,看得出吃了不少。
咽下藥片,段景澤躺在床上,身體在寂靜的夜晚中,隐隐約約散發出銀色的光芒。
他目光黯淡,身體中逐漸湧動的痛,越發濃烈。
而他像是已經習慣了這般痛苦,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額頭上漸漸浮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段景澤身上的病已經患上幾百年了。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找尋治療這怪病的聖器,老友曾告訴他,只有将世間的三件聖器全部找到,才有機會治愈他的病。
可幾百年匆匆走過,他一件也沒有尋到,幹脆也不再尋找,任命運安排。
罐子裏的藥是老友為他研制的,可以暫時壓制病情,但終歸治病不治本。
這種藥每一周需要服用一片,但服用後的副作用很難挨,異常疼痛。
段景澤生病這件事妖界并不知曉,誰能想到平日裏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神獸白澤,竟要靠藥物維持生命呢?
白澤可是祥瑞之獸啊,他能為別人帶來好運,自己的病卻無法根治。
聽起來卻有幾分諷刺。
這邊,小龍貓本已經回到房間,卻想起忘了問段景澤明天早餐想吃什麽。
雖然他很窮,但至少會做一些家務。例如做早飯,擦地洗衣服。
于是,他扭頭撒着小腳丫跑向段景澤房間,敲了敲門,可等了半晌,裏面沒有半分聲音。
“段先生這麽快就睡着了?”小龍貓揚着小腦袋,剛想離開,裏面忽然傳來一聲低吟。
他聞聲皺起小眉頭,連忙将耳朵扒在卧室門前,聽了半晌。
他确定沒有聽錯,那就是痛苦的低吼聲。
顧不得想太多,小龍貓慌忙之下推開房間門跑進去,一眼便望見床上的男人無力的躺在那裏。
小龍貓一陣着急,快速倒騰着小腿跑上床,拽着段景澤冰涼的右手,聲音裏帶着一絲哭腔:“哥哥,你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