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嘿咻!嘿咻!”
傍晚,小龍貓拖着麻袋,艱難得邁着小短腿走着。
麻袋裏是他從旁邊的廢舊品垃圾站撿來的樂器,裝進紐扣寶袋後,便可變成适應小龍貓身體大小的物件。
紐扣寶帶是小龍貓渾身上下最貴的東西,從他一出生就挂在身上,在窮的吃不起飯的最困難時期,都不舍得賣掉。
晚風微寒,小龍貓收回漸漸飄遠的思緒,開始琢磨今晚要表演的歌曲。
他邊走邊捋了捋髒兮兮的毛,時不時的哼着小調兒。
“北北!有你的信!”
剛到妖怪夜市的攤位前,小龍貓便聽到了小倉鼠焦急的呼喚聲。
小倉鼠嘴上叼着一紙紅色信封,興沖沖地向小龍貓奔來。
“信?”小龍貓有些奇怪,這麽多年,從來沒人給他寫過信。
那麽會是誰呢?
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打開紅色信紙,小龍貓認認真真地用小爪子指着文字輕聲讀起:“姻、緣、信?”
小倉鼠向前拱了拱,攬住小龍貓圓滾滾的身子,低頭說:“聽隔壁賣靈果的王大嬸說,姻緣信就是用來幫你找姻緣的,上面有你的未婚夫信息。”
“未婚夫?”小龍貓圓圓的眼睛亮起一絲驚奇。
關于這方面,他還是懂一些的。戲文裏面常說,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便會住在同一屋檐下,相互陪伴。
小龍貓亮着眸,趕忙又低頭看起姻緣信,細聲讀起來:
Advertisement
“段景澤,男,身高187cm。”
小倉鼠湊過去鼓鼓掌:“北北!這個人是書上說的那種高富帥嗎?”
小龍貓嘴角逐漸彎起,灰撲撲的小臉上暈起一抹不已察覺的紅,繼續專注的輕念:
“強迫症、高冷、嘴硬心軟、帥氣、脾氣差…”
讀完最後一個詞,小龍貓聲音漸漸變小,圓圓的身子有些顫抖,絕望的問:“團團,你說…他會不會家暴我啊?”
小倉鼠聽聞一愣,擔憂的回:“家暴的意思是,他會揍你嗎?”
“我也……說不好。”小龍貓輕嘆一口氣,正要接着說,忽然被一陣厲聲打斷。
“你們倆!占了攤位不表演,小心我給你們撤掉!”
走過來的女人是妖怪夜市的老板娘,原形是一只孔雀精。她身着一件墨綠色旗袍,踩着紅色高跟鞋,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人稱蛇蠍孔雀。
老板娘上前走了一步,用手中的棕色木棍戳着小龍貓的身子,刻薄的質問:“你們兩個小乞丐,天天占着我的攤位不賺錢,想賠死我?看看你們身後那堆也不知道從哪個垃圾站撿來的破爛,髒兮兮臭死了!趕緊扔掉!”
小龍貓抿着唇,将小倉鼠擋在身後,縮着脖子怯怯的回:“老板娘,這些不是破爛,是我們的樂器。我最近新學了一首流行歌曲,今晚一定能賺到更多的錢。”
“你賺錢?”老板娘濃妝豔抹的臉上挂起一絲不屑,“你要能賺到錢早就賺到了,何必等到現在?一首《好運來》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更別提其他觀衆了。要不是你聞着味道還挺香,我才不會收留你這麽久!”
老板娘越說越用勁兒,沒過一會兒,小龍貓的肚子被木棍頂的生疼。
他用手上的肉墊揉了揉,揚起臉認真回:“這首歌一定能吸引來很多觀衆,您再相信我一次吧。”
“行,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今晚賺不到20塊錢,你就帶着那只耗子滾蛋!”老板娘扭着細腰,緩緩坐到凳子上,頤指氣使的冷笑着。
小倉鼠頭一次見老板娘這麽生氣,慌忙拿來琴身已經沒了一半的小提琴,緊張兮兮的盯着小龍貓。
小龍貓挪動了一步小腳丫,圓圓的身形晃動着,柔軟的灰色毛發随着冷風輕輕擺動,四周忽然飛來幾只螢火蟲,把破舊的鼓面照的很亮,像一個簡易舞臺。
從廢舊家電收費站撿來的話筒就在眼前。
他伸出手捋一捋觸須,随後相握在一起,搭在胸前,緩緩張口:
“這份愛會不會會不會”
“讓你也好疲憊”
“會不會會不會 ”
“偷偷掉眼淚”(注1)
“……”
這首歌名字叫做《會不會》,是當下最流行的情歌。
動聽溫柔的歌聲在空中盤旋,螢火蟲灑下的黃色亮光把小龍貓認真唱歌的樣子勾勒的越發動人,越來越濃烈的香氣漸漸散開,逐漸蔓延至整個夜市。
熱鬧的夜市似乎靜止了,原本喧嚣的聲音忽然消失,所有人都享受着悅耳的聲音。
這首歌的歌詞雖然帶着淡淡的悲傷,但從小龍貓嘴裏逸出的歌聲卻猶如一泓清甜的泉水,闖進他們的耳朵,從心底升起的一抹愉悅,浮至嘴角。
小龍貓破舊的展位上,漸漸圍過來很多人,腳前那頂破舊帽子,也被錢填滿。
老板娘神色漸漸緩和,随着最後一個音符的結束,輕輕舒了一口氣,早上老公跟狐貍精眉來眼去帶來的煩悶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過了幾秒,周遭響起轟鳴般的掌聲。
“呵呵,今天算你們走運!”老板娘被旁邊展位的妖精扶起來,彈了彈貂皮披肩上的灰,踩着“咯噔”“咯噔”的聲音,消失在夜市中。
——
“季衍之,如果你敢糊弄我,我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寬敞明亮的大廳,段景澤腳步匆忙,嫌棄的打量着與自己身份格格不入的衣服。
秘書臺的小姐姐見今天自家總裁打扮的如此“特別”,心裏不由得思索,難不成最近流行田園風?
電話那頭的季衍之笑道:“兄弟,我真沒騙你,剛剛我翻閱妖怪公約,上面明确表明,只要姻靈樹選定的情侶二人真心實意想要解除姻緣樹的姻緣,共同簽下字就ok了。”
段景澤不耐的蹙着眉:“那就好。”
季衍之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問:“你的未婚夫既然是撿破爛的,那麽肯定缺錢,如果你跟他一樣窮,他肯定不願意嫁給你。”
“嗯,我知道了。如果他真心誠意簽下解緣書,這段姻緣無效後,我會賠償他一大筆錢的。”段景澤挂下電話,大拇指摩挲着土氣的衣領,思索着一會兒怎麽跟北喬說清楚。
他活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說謊,畢竟身為人界妖界的大佬,他有任何不滿不願直接道出就可,完全沒有撒謊的必要。
但這次,只能先對不起那只撿破爛的小老鼠了,畢竟他是不可能跟別人結婚的。
走進妖怪夜市,看門的兩只妖怪剛想詢問他從哪裏來,但被他眼神那麽輕飄飄一瞥,立刻乖乖的閉嘴。
這個人雖然穿的不怎麽樣,但與生俱來的氣勢和壓迫,便讓兩妖害怕的直打哆嗦。
“這味道好特殊。”段景澤閉上眼睛,細細的感受着空氣中殘留着的香氣,“那邊怎麽聚集着那麽多人?”
來到人群外,段景澤一眼便看到明亮的鼓面上,正站着兩只灰撲撲的不知名妖怪。
一大一小,一個比一個邋遢。
渾身的血液沖到手臂,一種莫名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段景澤僵硬的拿出姻緣信,進行信息比對。
“圓滾滾,可以先排除那只倉鼠。”
“灰撲撲,确實挺灰的。”
“撿破爛…”段景澤瞥見小龍貓身後破舊的垃圾袋,心裏有些微妙。
“愛唱歌,似乎剛唱完?”
“體香…确實挺香的。”
段景澤的目光留在小龍貓的身上,聽着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帶着清脆的笑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北北,你可真厲害!”小倉鼠放下小提琴,湊過去抱住他,“我們今晚賺了好多的錢呀!”
小龍貓幸福的彎着嘴角,語調中帶着一絲小得意,“這首歌我是從隔壁大爺家的電視機裏學來的,最近可火了。”
“北北,那今晚我們是不是能吃到肉啦?”小倉鼠吧唧了下嘴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小龍貓想了想,距離上次吃肉已經快兩年了吧?他都已經快忘記肉的滋味了。
雖說龍貓是素食動物,但北喬是妖怪,尤其現代社會的妖怪,完全是一個人類的胃,什麽都吃。
見小倉鼠饞的不輕,小龍貓揉了揉他的腦袋,大方的回:“那我們今天就去吃排骨…”
說完,兩人準備收攤離開。
可這時,面前忽然走來一道黑影,擋住了他們的光線。
小龍貓擡起頭時,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長着一張極俊的臉,一雙劍眉配上深邃的雙眸,高挺的鼻梁,淡淡的唇色,光是站在那裏就是一道漂亮的風景。
這樣的人怎麽會出現在妖怪夜市呢?
在小龍貓的印象中,再也沒有比這位先生,更英俊帥氣的妖怪了。
“請問,您是要看表演嗎?”小龍貓撞着膽子偷偷瞧着男人,轉了轉黑溜溜的眼睛小聲開口:“如果您要看,我可以再為您表演一次。”
段景澤斂着眸,望着小龍貓如此小心翼翼,到了嘴邊的話愣是沒說出來。
見段景澤不說話,小龍貓抿着嘴巴歪着小腦袋,“先生,請問您是有別的事嗎?”
被小龍貓幹淨明亮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段景澤右手插進口袋裏,低聲詢問:“請問你是北喬嗎?”
小龍貓邁開小腳丫,呆呆地點頭,“我是。”
“你好,我是段景澤,因為姻緣信的事過來找你。”
段景澤從口袋裏掏出紅色信封,嗓音低沉:“相比必你也收到了這封信,那你肯定知道姻緣信把咱們倆湊在了一起。”
“是的、我知道!”小龍貓磕磕絆絆的回答。
仔細觀察着小龍貓的一舉一動,段景澤接着說:“但是很抱歉,我很窮沒有工作,如果你跟我結婚,以後會常常吃不飽。”
聽完段景澤所說的一大段重要信息,小龍貓一時之間有些暈乎乎的,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沉默了很久。
他垂着眼,在心裏好不容易把那段話捋完,忽然嘆了口氣。
見小龍貓皺着眉頭的樣子,段景澤猜測他可能嫌棄自己窮,不知道如何拒絕,于是低聲道:“很抱歉,是我沒本事。”
聽段景澤這麽說,小龍貓戳戳小手,心裏越來越煩惱。
雖說和這位先生認識才不到五分鐘,但兩人好歹也有婚約在身,如果自己嫌棄他窮,會不會傷了他的心?
而且戲文裏說,做妖不能嫌貧愛富,那樣不是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好妖精!
于是,他擡起頭,眼神明亮:“沒關系的,我可以撿破爛養你!”
段景澤怎麽也沒料到小龍貓會是這般反應,一時之間有些語塞,頓了頓,繼續說:“我沒有房,跟了我後,咱們必定四處漂泊,居無定所。”
小龍貓認真的說:“我漂泊慣了,天橋底下冬暖夏涼不錯的!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我的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