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晚,氣溫愈發寒冷。
冬日的街道上,上班族們穿着厚厚的棉服,行色匆匆,想早些到家休息,消除一天的疲憊。
繁華的商圈中心,偌大的LED屏正滾動播放着華宸娛樂董事長的采訪視頻,引得行人時不時停駐腳步,擡頭觀望。
此時的妖怪夜市,熱鬧非凡。螢火蟲小妖精垂着細腿飛在上面,把展位照射的異常明亮。
商販們熱情的招攬顧客,想多掙些錢養家糊口。
這裏的商販和顧客,都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妖怪。
街角的一處,彌漫着陣陣異香,但卻與遠處熱鬧的吆喝聲形成鮮明的對比,場面略顯慘淡。
一架破舊的鼓面上,忽然冒出來一只髒兮兮灰色團子,瞪着烏黑靈動的大眼睛,左顧右盼。
灰色團子是一只小龍貓精,在妖怪夜市靠表演唱歌,賣藝掙錢。
小龍貓兩只細細的爪子使勁勾着鼓邊,圓滾滾的身子在下面晃悠着,用力一躍,小腳丫這才好不容易勾住鼓面,身子順勢爬上去。
“太冷了。”小龍貓喘着粗氣,坐在布滿劃痕的鼓面上搓搓小爪子,又在身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挎包上掏啊掏,拿出來半截烤紅薯。
“團團,吃飯了!”
聽到呼喚聲,一只灰色的小倉鼠倒騰着小腿跑的飛快,很快順着鼓架爬上來,摸着軟軟的小肚皮盯着小龍貓。
已經冷掉的紅薯被掰成兩半,小龍貓彎着眼睛,笑呵呵的說:“吃完晚飯我們該表演了。”
“謝謝北北。”小倉鼠豆大的眼睛睜的圓圓的,接過一掰紅薯後,挪到小龍貓身邊,靠着他圓滾滾的身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夜晚的風不小,小龍貓灰色的毛被吹的淩亂,盡管如此,他依然勾着嘴角,幸福的捧着紅薯。
Advertisement
“北北,我們最近的生意好差,來看我們表演的賓客都不願意出錢了。”
吃完紅薯,小倉鼠将小腦袋靠在小龍貓身上,臉上愁雲慘霧。
想起這件事,小龍貓手中的紅薯瞬間不香了。他收起笑容,漸漸嚴肅,整只龍貓蜷縮着坐在鼓面上,小腦袋埋的越來越低。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恐怕連烤紅薯都吃不起了,更別提下個月還要交攤位費。”
“都怪我沒用,唱的歌吸引不來賓客。”
“我真是一只廢龍貓!”
迎着蕭瑟的北風,小龍貓把最後一口烤地瓜吃進去,小巧的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
小倉鼠輕擡眼皮,見他這麽自責,一時想不出安慰的話,結結巴巴的說:“最近經濟不好,我們繼續加油。咱們還剩多少錢?
小龍貓嘆了口氣,擡起小腳丫,輕挪圓滾滾的身子,轉了一下身上的小挎包,從裏面掏出幾個鋼镚:“還剩8毛錢。”
“8毛錢,我們得省着點,不然又要餓肚子了。”小倉鼠瞧着小龍貓的眼睛越發黯淡,安慰道:“好啦,我們快開始表演吧!這樣才能多掙些錢!”
“嗯嗯,好!”小龍貓打起精神,雄赳赳氣昂昂的邁着小腳丫,準備今天的演出。
——
街上,一只黑色小貓蹑手蹑腳,見四周無人,抱着一個黑乎乎的匣子,飛快的蹿進女神像底座的小洞。
“局長,姻靈樹開花了!”
女神像的土地下,一棵生長了千年的靈樹,正泛着耀眼的白光,紅色的花瓣漸漸舒展開,散發着特殊的香氣。
樹下聚集着很多妖怪,站在最中央的男人是妖怪管理局的局長季衍之。
他身穿一件黑色的大衣,模樣俊朗,正緊張的望向姻靈樹。
這裏是妖聖閣,每月,生活在現代社會的妖怪都會來到這裏,聽妖怪管理局的高層們培訓,教導他們要親近人類,做一名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好妖怪。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妖怪們眼中的“神樹”姻靈樹開花了。
為了繁衍妖族,關愛萬年單身老妖怪,姻靈樹會根據每個妖怪的命運,為他們之間締結姻緣,而被湊成一對兒的妖怪,必須在七日之內去妖怪民政局辦理結婚手續,否則會收到天道的懲罰。
所謂天道的懲罰,輕則打回原形散盡修為,重則引下天雷,承受蝕骨疼痛,魂飛魄散。
季局長旁邊的助理是只兔子精,幻化成人形模樣清秀,帶着一副金色邊框眼鏡,一板一眼的扶着紅色名貼,記錄着姻靈樹分配的情侶名單。
“季季季、局長,這個名單好像有點問題!”助理結結巴巴的喊着,引來了不少妖怪的目光。
季局長神色淡然,輕聲道:“有什麽問題?”
助理憋着氣,磨磨蹭蹭的把名單朝向局長,為難道:“這裏面,有段大佬。”
“段大佬?”周圍的妖群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不少妖怪交頭接耳,眉飛色舞的交談:“姻靈樹居然給段大佬找了個媳婦?段大佬要結束萬年母胎solo了?”
“噓,你小點聲,也不怕這句話傳到段大佬耳朵裏,他把你打回原形扔進臭水溝!”
季局長還算淡定,“那就把姻緣信給他送去吧,上面有他未婚夫的信息。”
助理心裏一緊,顫聲問:“我去送?段大佬一怒之下會不會把我打回原形?”
季局長神色一頓:“你就跟他說,萬年老妖怪不談戀愛,是會變态的。”
助理:“……”
——
市中心的私人住宅,色調清新明亮,霧霾藍的背景牆搭配着白色家具,讓本就一塵不染的家更為透亮幹淨。
盆栽裏,仙人掌忽然抖動了兩下,接着使勁從泥土裏跳出來,一蹦一蹦的哼着小曲兒走向主卧室。
昨晚,玫瑰花交給他一個任務。
那就是叫段先生起床。
他們家的段先生起床氣很大,經常把小玫瑰花吓的噙着眼淚,戰戰兢兢的。
“加油!”小玫瑰花撅着小屁股,跟在小仙人掌身後,偷偷摸摸的朝着扒着卧室門沿,緊張的碎碎念:“掌掌可真夠意思,以身試險!”
“段先生,該起床了。”
小仙人掌躍身一跳,爬上柔軟的大床,蹑手蹑腳的來到段景澤的耳邊。
“段先生,您今天有晨會,該起床啦!”
小仙人掌揮揮小胳膊,朝着男人戳一戳,乖乖的坐在床面上等着他醒來。
床上的男人皮膚很白,眉骨精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光閉着眼睛便帶着一股子疏離。
忽然,胳膊處帶來的不适感讓男人眉頭緊皺。
段景澤緩慢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夾雜着些許不耐與暴躁。
打量着旁邊坐的乖巧的仙人掌和他身上的刺,段景澤語氣帶着一絲慵懶與疑惑,“今天怎麽是你來叫我起床?”
感受着涼飕飕的目光,小仙人掌一哆嗦,緊張的回:“昨天叫您起床的玫瑰花今天想睡個懶覺…”
段景澤頓了頓,再次漫不經心的擡起眼皮,注視着小仙人掌,望着它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刺,沉聲道:“上面第一排的刺比第二排少了一根。”
小仙人掌慌張的撫摸着身上的刺,“那我?”
段景澤:“拔掉。”
小仙人掌:“……”
衣帽間的領帶整齊的放在盒子裏,每只盒子之間的距離都是3.0cm,不差分毫。
價格不菲的腕表排列在透明玻璃櫃中,苛刻的按照功能分類,有序的排列。
打開白色衣櫃,黑白灰三色西裝占了大半,根據顏色從左到右挂起,被熨的沒有一絲褶皺。
見段景澤正在刷牙,小玫瑰花從花圃裏偷跑出來,爬上明亮的窗臺,“你怎麽哭啦?”
小仙人掌委屈巴巴:“要不是你害怕段先生有起床氣,非讓我替你去叫他起床,他能拔我的刺嗎?嘤嘤嘤!”
小玫瑰花垂着花瓣,愧疚道:“不好意思,忘記咱們家白澤大人有強迫症了。”
段景澤,上古神獸白澤,象征着祥瑞吉祥。早在幾千年前,便被人類供奉,地位崇高,在妖界也是守護四方的大妖之一。
這些年妖怪管理局逐漸成立,妖界的管理越來越規範化,段景澤除了幫忙抓捕難纏邪祟的壞妖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事,索性就經營起一家娛樂集團。
白澤意味着祥瑞好運,段景澤的集團子自成立之初便順風順水,短短幾年發展越發壯大,上市後更是身價大漲,成為華國娛樂行業的老大。
今天是第一個工作日,繁華的街道被堵的水洩不通,段景澤懶洋洋的靠在車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滑動妖界新聞。
“呵,姻靈樹開花?不知道又是哪個倒黴蛋被強行綁定姻緣,真慘。”
段景澤嗓音低沉,很快劃過這條新聞,握住方向盤龜速前進。
這時,路邊忽然沖過來一名穿着簡陋的男人,他戰戰兢兢敲響段景澤的車門,晦暗的眼球透着緊張,拼命的哈着腰朝車裏張望。
一般情況下,段景澤是不會給來歷不明的人開窗的,但面前這個男人,似乎是一只成年的豹子精,看他的神情帶着些孤注一擲。
車窗滑下,男人雙手捧着牛奶,顫抖着伸進來,嘴唇輕微呢喃:“段先生,這是自家制作的牛奶,我最近真的倒黴透頂,請問您能不能賞一些祥瑞之氣給我?”
段景澤掃了眼周圍擁堵的汽車,看向男人笑問:“你當我這裏是救助站?”
男人瞳孔一縮,接着啞聲解釋:“我夫人得了重病,怎麽治也治不好!屋漏偏逢連夜雨,近幾天公司效益不好,又将我裁員,孩子上學的學費都湊不夠…”
聽男人說完,段景澤收回視線,冷冷的丢了一句:“不關我的事。”說完,便把車窗關上,發動引擎。
望着逐漸遠離的汽車,男人神情慢慢絕望,腦袋也越埋越低。
這時,随着一陣冷風,一張鈔票緩緩落入男人的手掌心。男人耳邊回蕩着低沉悅耳的男聲,“你的牛奶錢。”
握着帶着白澤祥瑞之氣的鈔票,男人激動的熱淚盈眶,他知道,有了白澤的庇佑,他們全家都會好起來的。
回到公司後,段景澤脫下外套,沒有一絲空閑的時間,帶着助理走進會議室開啓晨會。
晨會進行到一半,楊助理忽然湊過去低聲說:“段總,您的辦公室有人找您,似乎事情很重要。”
段景澤眯着眼,若有所思的起身離開會議室,腳步沉穩。
桌子上,一只灰色的小肥啾正叼着一張紅色的紙,歪着腦袋瞪着小豆眼望着段景澤。
這只小肥啾是局長的鳥兒,段景澤認識。
見段景澤走來,小肥啾把紅紙放下,拿小腳丫踩了踩,示意這是給段景澤的,交待完一切連忙揮動小翅膀,急匆匆的撅着屁股飛走,生怕晚走一步被遷怒。
段景澤疑惑:“什麽東西需要讓那只鳥送來?”
助理表情逐漸驚詫:“這個好像是姻緣信!”
“姻…緣…信?”段景澤快步走上前拿起信紙,上面的段景澤北喬五個大字讓他的眸色越發沉暗。
“我被姻靈樹強行綁定姻緣了?”
楊助理悶聲回:“好像是的,總裁。”
段景澤忍着怒意繼續翻閱,信紙後面是他的未婚夫生辰八字和基本信息。
“灰撲撲、圓滾滾、愛唱歌、體香、撿破爛?”段景澤表情逐漸凝固,嘴角勾起不明的笑意,“這是個什麽東西?”
楊助理實誠的回:“好像是只灰耗子。”
胸腔裏翻滾着不解和震怒,段景澤盡量控制好情緒,給季衍之撥了一通電話。
季衍之:“喂,璟澤,有事嗎?”
段景澤:“解釋一下姻緣信的事。”
季衍之心虛道:“姻靈樹給你選了一個媳婦兒,開不開心?激不激動?”
段景澤冷笑:“激動你*!趕緊把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收回去!”
季衍之苦口婆心的勸道:“你都單身一萬年了,我作為朋友都心疼你,萬年沒有性生活,是會變态的。”
段景澤氣的臉色發白:“變态?行,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是真的變态!”
季衍之連忙回:“兄弟,你冷靜。姻靈樹你也知道,它幫你選的姻緣,上天都不能違抗,違者是要遭天譴的!”
段景澤嘴角逸出一聲不屑:“那我去把樹砍了,看看還能不能遭天譴。”
挂下電話,他顧不得開到一半的會議,披上大衣腳步匆匆地往外趕。
楊助理猶豫的問:“您真的要砍樹?”
段景澤黑着臉:“不然呢?”
這時,原本晴朗的窗外忽然雷鳴大響,“砰”的一聲,一道藍白色的天雷透過玻璃窗,閃進段景澤的辦公室。
段景澤遲疑了幾秒,沉吟道:“還想吓唬我?小楊,把我的法器拿來。”
話音未落,“霹”的一聲,一道帶着黑色濃煙的天雷再度襲來,穩準狠地朝着段景澤辦公桌上的電腦飛去,瞬間将它劈成兩半。
嗆人的濃煙下,段景澤神色凝重,望着被劈成兩半的電腦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繼續擡腳往外走。
被吓的魂飛魄散的助理小聲問:“您…您還要砍樹去嗎?”
段景澤黑着臉回:“當然要去,我得去接姻緣信裏…我的小baby啊…”